火焰所蔓延的無邊空間,惡聖封印之所,此刻,歸源留下的火焰竟然全部消失了,空餘一座封印佇立在此地。


    閉目人影盤坐在封印之門前,背負一輪漆黑日冕,兩膝之間平放一柄赤色古劍。


    周圍灼熱的氣息扭曲虛空,讓人無法越過那扭曲的帷幕看清人影的模樣。


    直到此刻,扭曲的帷幕盡數散去,他緩緩睜開雙目,露出那對鎏金的眸子來,盯著身前的劍,同時黑色日冕旋轉著並入他的體內。


    “結束了?”身後,封印之門中傳來低沉的聲音。


    “結束了。”他答。


    “那便盡快離開,十載時間,你已經在這裏耗費了大半,若是你因為耽擱了時間無法離開善惡界,那可稱的上自我誕生以來看到的最可笑的生靈了。”


    他點頭,收起古劍,狂風憑空而生,托起他,將他帶至天穹高處。


    雲海滾動,被狂風托起的生靈頃刻化作一頭赤色巨龍,龍首猙獰如覆鐵麵,龍身粗壯如倒伏山嶽。隨著他的呼吸,一股無形的威嚴填滿天際,天地激蕩,這已經是塵世能目睹的巔峰生靈了。


    “還有一件事。”封印之門下突然叫住即將離開的赤龍。


    “我感知到了一個十分古怪的氣息,在你修行這數載時間裏不斷的徘徊在世間,看走過的路徑,似乎在尋找你的痕跡。”


    “聽聞有許多強大無比的存在尋覓九州,伏殺九州餘孽,你的身份是否暴露了?這是追殺你的存在之一。”惡聖詢問。


    “除了你和善,從善界走出去的生靈中,沒有人會知曉我的真麵目。”赤龍說道。


    “九天可是都沒有死去,羨天從天回歸了天央,你就如此肯定他們之中沒有認清了你真身的家夥,那可是讓我都感到難纏的九天,身上具備的逆天道法數不勝數。”


    “不會。”赤龍平靜地肯定道。


    他在雲端盤踞著,探出碩大龍首望向彌漫漆黑紋路的封印所。


    “但我很好奇一點,你與大荒的那位歸源律道什麽關係?”


    “什麽?”惡聖聽到這無厘頭的問題很不解,“我與火之歸源有什麽關係?好笑,先不說大荒與善惡界之間並不存在宗主附屬,光是一位歸源律道便不是尋常生靈能看見的,至少我與善律平生見過的歸源律道不過五指之數。我與火之歸源自然毫無瓜葛,你問的這個問題著實令人費解。”


    “她做的事情表麵是利好大荒九天,實際上也保護了此界,一個紀元的封印足夠你彌補虧損,同時不會讓星海深處的亡命之徒盯上強者凋零的善惡界。”


    “那家夥可是幫大荒祖神取走了善之律法!”惡聖顯然不認可赤龍的解釋。


    “她不來,你便能從一位鼎盛狀態的無可撼動手中取回善之律法麽?不過勉強脫離封印,連惡之律令都沒來得及運轉便匆匆與善聖展開聖戰,在惡之律法集聚世間惡念時沾染穢物,戰後違背真名契約,又與從天廝殺,再被祖神釘穿胸膛,如今違背真名契約的後果還沒有完全爆發出來。若按照之前的仗繼續打下去,你確定你能挺過去?”赤龍沉聲,有些許告誡的意味在裏麵。


    “為何得出這個結論?你該有個依據在。”惡聖問道。


    “歸源的火焰中不摻雜惡意,就連著封印也是,她並不想對你不利。”


    “赤龍,你收納歸源之火時不會被燒壞腦子了吧?”


    “隻是詢問,言盡於此。”赤龍不再言語,轉過修長的頸脖,一個擺尾消失在雲層中。


    封印所安靜下來。


    封印之門下,惡聖皺眉。


    赤龍說的其實他知曉,感知惡意是他的引以為傲的本領,歸源之火和封印的確沒有惡意,但他本以為這是歸源的層次太過純淨,以至於根本不摻雜情緒在其中。現在想來恐怕不是如此,那位火之歸源的確很古怪……


    罷了,惡聖收起思緒。


    這位歸源究竟什麽意思他不關心,他隻在意善之律法何時能回歸此界。


    想著,同時帶著對赤龍的一點期盼,惡聖閉上雙目。


    日月輪替。


    封印之門沉寂許久。


    惡聖損耗太大,加之剝離了部分本源給赤龍,如今已經是虛弱的不像話。


    他此刻甚至連意識的活躍都難以維持了,沉沉的睡去。


    突然,善惡界一角爆發出龐大無邊的靈氣震蕩,頃刻淹沒那個方向佇立的一整個大域。


    原本沉沉睡去的惡聖驚醒,本能的有些不安。


    這種波動太恐怖了,根本不是善惡界此時的生靈能具備的層次。


    那麽,還在此界中擁有這等力量的生靈隻有……


    惡聖趕忙將感知伸向那個地方。


    封印轟鳴,隔著封印的界限,惡聖終於觸及爆發靈氣震動的大域。


    他看清了靈氣震蕩中心的畫麵。


    天空與大地都在燃燒,赤龍持劍盤踞於穹宇。


    下方,大地上,一道人影站著,身披華貴衣袍,兩口紅色木板交錯並行。


    惡聖意識猛縮,那兩口紅木板的每一次交錯都牽引起虛空浪潮,可能塵世並無太大影響,但他如今延伸出的意識被波及,他看向天際轟鳴的紅木板,深深記下了紅木板表麵顯化的紋路,隨後兩口紅木板再一次碰撞,虛空潮汐徹底逼退了惡聖意識,讓他無力再延伸出意識觀察戰場。


    …………


    “有不速之客啊。”憨態可掬的男人笑道。


    “你就是不速之客,招搖攬星!”李熄安利齒間淌過烈焰,他盯著眼前這個男人,對方的臉不再是九州時的瓷器質感,而是自然的、有血色的笑臉。


    一個真真正正地站在這裏的人。


    並非化身,對方親臨了善惡界。


    “你們應該走不出來!為了避免後世的敵人找到你們,寂照們開辟的世界隻與九州有關聯,除非你們能抵達九州,否則無法通過小世界來到星空。”


    男人聳聳肩,不以為然,“我還說赤龍應該死了呢,如今看來不是活的挺好。我瞅瞅,七像了都,誒呀呀,雖然有四座偽像無法作為真正的底蘊,但這晉升速度未免太快了點。現世九州的怪物是不少,你倒是最怪物的那個。”


    “告訴我,你是如何來到星空的?”李熄安龍鱗怒張,昏劍巨大的劍鋒指向招搖攬星。


    “要從小世界中脫離來帶宇宙,除了抵達九州,還有個除非,我的好後生。”招搖攬星笑了笑。


    “什麽?”


    “我的本意是來到善界把你帶走,現在倒是可以改變下目的了。”招搖攬星不再回答,反而招來雲陽板,九座實體神像拔地而起,封鎖了天地!


    “我來試試你,九州的新生兒,然後再決定你有沒有資格知道那個‘除非’。”


    九座神像封閉天地後,招搖攬星的身形開始虛化,兩口雲陽板圍繞著他不斷旋轉攀升!同時攀升的還有氣機,強悍到令大界顫抖的靈氣波動蔓延至整個空間。可這呼嘯的如滔天巨浪般的靈在九座神像的封鎖下無法往外界溢出分毫。


    招搖攬星仍然帶著憨態可掬的笑意,單手掐訣,華貴衣袍蔓延出虛空的色彩。


    “轟隆——!”


    一座巍峨的巨城聳立,卻是聳立在天上,樓宇朝下,宛若千萬把直指大地的尖刀。


    法相神通!


    李熄安一眼就辨認出這座巨城的真麵目,龍軀收攏,離開了天宇,若是不離開,他將被這座巨城吞沒!這座城市中彌漫著一股詭異不祥的氣息,進入其中,恐怕有再大的神通都無從伸展。


    “這是戰場,後生,你都不進戰場,我怎麽和你打?”


    招搖攬星笑著說。


    赤龍遊動的身軀在半空中一滯,那座詭異巨城仿佛有著如同黑洞般的吸引力,整座大域瞬息崩解,地殼的碎片,海水卷起,統統納入那座巨城中!


    萬物逆行,李熄安屏息。


    昏劍劍身流雲之火覆蓋,原始火行銘文轉動。


    “轟——!”赤龍揮劍,灼灼劍光劈開往事萬物,也讓招搖攬星的笑意有了一絲變化。


    遮蔽穹宇的龍直奔招搖攬星而來,這一刻仿若天蹋,帶著滿目的赤雲!


    “不賴,我還以為那七像的實力有些虛浮呢。”招搖攬星讚道。


    他麵對這一劍,舉起手。


    一陣顫動,昏劍停在他的掌中,任憑李熄安如何也無法讓昏劍劈下,原始火行瘋狂流轉,可也不得寸進,好像以招搖攬星的手掌為界限升起一座無形的、不可破開的牆壁。


    “沒別的手段了?我可是把九座神像都擱旁邊看戲了。”招搖攬星隨手將昏劍連帶握住昏劍的赤龍扔飛了出去。


    這一幕有些駭然了。


    招搖攬星的身形連李熄安身上一塊鱗片的大小都比不上,但即便是這樣,仍然輕易地將赤龍拋飛。有一股看不見的怪力裹挾著李熄安,來自四麵八方,無孔不入,隻要他的身軀有一絲瑕疵,這股怪力就會毫不猶豫地撕裂那瑕疵鑽入他的體內肆意破壞。


    所幸,赤龍無缺。


    他咆哮著,甚至要以蠻力震開這股怪力的挾持,龍尾擺動,龍爪拍擊大地,一道深淵裂開,這是原始土行,李熄安最終撕開那股怪力,鎮封在深淵中。


    “咚——!”大地顫動,李熄安在遠方隆起的山嶽上盤起。


    他盯著招搖攬星蜿蜒,黃金豎瞳冰冷刺骨。


    下一刻,古樹的影子遮蔽天空。


    玉牌輕響。


    這時招搖攬星露出饒有興致的模樣。


    “這便是,你的法相神通?”他張開雙臂,身形徹底成為虛影,仿佛不存在此世一般。


    “哢嚓——哢嚓——”世界的邊緣,破碎聲響起,一隻爪扣在招搖攬星身後的裂縫上,化開,深邃虛空蔓延鋪張。


    能聽見有東西在裂縫的另一邊行走。


    李熄安警惕。


    虛空之中,一隻大魚躍出,奇異的是這隻大魚的兩側有著一對足以遮天蔽日的翅膀,它在虛空中遨遊,俯瞰眾生。


    這是……招搖攬星的本體!


    …………


    星海偏僻的一角,一顆黃白色古星辰。


    這顆星辰上的文明已經有了極為繁盛的發展,理解了自己腳下大地的真正麵貌。


    他們成為這顆星辰的主宰,同時開始探尋自己頭頂的廣袤星空。


    “這將是我們文明曆史上最關鍵的時刻。”此時,各家各戶,街頭街尾,還有廣場上巨大的投屏,隻要是能看見消息的地方都是同一個畫麵,都播放著同一個視頻。一個主持人的講話,主持人背後的報道中佇立著一所科研站,隨著鏡頭的拉長,這個科研站的真麵目暴露在世人麵前。


    研究所建立在世界一極,滿目皆是雪白。建築結構呈現一個巨大圈形。


    “索格博士將在今日公布他們研究團體一個足以改變全世界的科研結果!”主持人麵帶微笑,用最完美的聲音和語氣向世界各地的人們講述這個團體在科研領域的豐功偉績。


    “該項目已經秘密進行了9年時間,直到今日,索格博士決定將這個項目結果告知眾人!”主持人揮手,畫麵的大部分轉移到了另一側研究所的畫麵。


    全世界的人此時聚精會神地看著畫麵中的一幕,直到鏡頭終於對準了研究所內部,那個圍城的巨大圈形的中心位置。


    “我的老天啊!”有人顫抖著說道。


    他們屏住呼吸。


    他們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重置。


    他們看清了研究所圍著的究竟是一個什麽東西。


    一個巨大無比的深淵,在鏡頭中根本看不到深淵的盡頭。


    而在這座可以稱作如今世界之最的深淵中,一隻手暴露在深淵外,一隻巨大的,宛若山嶽一般的手。它張開四個如同覆蓋了鎧甲的指頭,伸向天空,仿佛一個溺水之人向著希望的掙紮。


    但這東西太大了。


    所有人都在想象,一個手掌便比山嶽還要龐大,那麽,這個未知生物的本體該是個什麽樣子?


    畫麵的一旁不停地閃爍數據,數據中包含了這九年以來研究人員對這隻手掌的研究。


    這一塵封的秘密於此刻公之於眾。


    “那究竟……是什麽?”


    鏡頭繼續向下,深淵的內部處處充斥著攝像頭以及捕捉投影,以此給全世界的人們提供清晰完整的畫麵內容。


    向下,繼續向下。


    黑暗中隻有鏡頭角落的數據在閃爍,這座深淵通往的是神話中的地獄。


    鏡頭不知道向下延伸了多久,人們看清了黑暗中的一張臉。四麵是放置在周圍岩壁上的燈光。


    一張黃金甲覆麵,有三對暗淡眼睛的臉,他似乎是死了,又也許隻是在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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