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漫漫,鐵樹通天。


    暴雨覆蓋了整個大地,可這個地方仍然是金色的砂石在席卷,在風沙中佇立的鐵樹有神鳥展翅。


    日月般的神童越過這片大地,望向遠洋。


    “老師,怎麽了?”樹梢上,神鳥的身旁,男孩問道。


    他感覺到了某種變化,來自他身邊的老師。遊離在空氣中的靈氣在逐漸凝聚,向這邊聚攏。一股灼熱如光的氣浪起伏,伴隨著神鳥的呼吸,牽動整棵極樂樹。


    他的老師,極樂樹的主人,世人將其稱為經文中的神話之鳥,金翅大鵬詩巫灼。


    在男孩的記憶中,許久,甚至是沒有見過老師這種姿態,如臨大敵。


    可這片土地上有什麽能讓他的老師如臨大敵?帶來黑色暴雨的蒼茫海?蒼茫海的出現老師早有預料,甚至為此將極樂之土擴張至信度之河的流域,鵬鳥五神通,目光下,諸邪不能避藏。但此刻,他的老師看向的方向是南方,信度之河匯入的海洋是西邊。


    她究竟在看什麽?


    如此……警惕!


    “有出乎意料外的東西出現了。”高處,詩巫灼冷聲道。


    極樂之土即是她精神的延伸,極樂所觸及的土地皆是她的國域。來自東方角落那個國度的象母不過是學了她的一絲皮毛,真正的神國,她的眼前,她的羽翼下,才是真正的神國!


    所以,她看的太清晰了。


    海水在咆孝,轟鳴,水牆撞在巨石的邊緣,被掀起數千米再轟然倒塌。滂沱大雨形成濃鬱的水霧遮掩那巨大陰影的真麵目。但這水霧在詩巫灼眼中等同於無。那陰影……是一片大陸!


    一片移動在海麵的大陸!


    巨大無邊,她的目光無法深入了,這太突然了,她根本不知道這片大陸來自哪裏,又為何會出現。七海中有她的故人,在近段時日裏為了躲避蒼茫海都來到她的地界,從這些海中生靈的言語中沒有關於這片大陸的任何信息。


    男孩下意識捂住眼睛,因為是在太明亮了!


    詩巫灼的眼睛在發光,爆發出比擬太陽的光芒!她在動用神通。經文裏記載的金翅鵬鳥具備五種可怕神通,分別是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天耳通,天眼通,傳說裏金翅鵬鳥神通無邊無際,張開羽翼之日可降下掩蓋世界的熱沙。也許寫下這些經文的僧人真的見過如詩巫灼這般的生靈,所以寫下了這些話語。


    男孩曾經仔細想過些問題,與其說他的老師詩巫灼的力量與經文記載的相同,不如說過去的古老經文裏就是記載的如她的存在。


    籠罩大陸的迷霧在詩巫灼眼中逐漸散開,無法深入,卻能看清一角,破敗倒塌的城市,跪拜狂熱的人群,還有……那具倒在血色大地上的巨大屍骨。那是一位承冕者,在看清的瞬間詩巫灼便知道那個巨大屍體的主人身前是一位承冕者!


    突然,在看清白色屍體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某個視線。


    背負長劍的男人冷冷地看著她。


    他站在承冕者的屍體上,而真正的視線來自上方,極高極遠的上方!雲層之上,虛幻神像緩緩低下頭,俯瞰著她。


    …………


    暴雨下,恒河。


    浪有千重。


    披著白色僧衣的男人站在逆流的河水上,數百米高的波瀾也不能撼動其分毫,甚至連衣玦都未曾打濕。他俯身,輕點河麵。


    成千上萬道哀嚎聲同一時間爆發!河麵奔騰,像有無數可怖鬼魂藏匿在河麵下發出嚎哭。透過此時漆黑的河麵,有森白的龐然大物在遊弋,翻滾。原本庇護它們的河水成為了煉獄,成為至上光明灼燒著它們的身軀,乃至最根本的幽冥鬼火幾乎熄滅!


    岸邊,無數僧人圍攏來,低頌古老經文。


    虛空中浮泛出漣漪,蕩開,森白屍骸們衝天而起,咆孝。但眼眶中那將熄的鬼火終是徹底熄滅了,僧人們低首,金光從他們身上逸散,於他們的高處聚成一座佛像。


    六字大明咒。


    其為觀音菩薩微妙心印,有無量無邊不可思議功德,為十方諸佛所讚歎。書六字大明咒如書三藏法寶,誦六字大明咒三世業障悉得清淨,了脫生死,究竟成就。


    是諸佛慈悲智慧的音聲顯現,其中涵攝了佛所教授八萬四千法門的精義。


    對於這些從幽冥中歸來,飽含對世間怨恨的骸骨們,幾乎等同於降世天威。


    “有大家夥。”男人輕語。


    他看向逆流的遠方,那道浪花格外龐大,甚至有猙獰的脊骨裸露在水麵上,彷若一座蒼白的孤島。


    兩岸,僧人們的臉色變了,他們感知到了一股極其龐大的壓力,像一座巍峨大山壓下,不得喘息!


    那是一具……祖的屍骸!


    男人白色僧衣輕舞,他伸手,右腳向後移開一道步子,側身相對。


    “隻是屍骸罷了。”


    天上,有太陽!


    哪怕是身處暴雨下,光芒都是如此刺目!


    一道一道的光芒在男人的背後往上點亮,呈現扇形。


    那是……眼睛!


    神光自這些眼睛刺出,刺進滾滾河水中。像世間極致的鋒刃,水流被斬斷,暴雨被阻隔,那頭龐然大物嘶吼著現出真容,雙生牛角,背生巨刺,兩條手臂垂落,修長而粗壯,三條長尾於其身後收斂,便是這尾尖上的闊刃般的東西擋住了神光。


    但那裏已經出現了裂痕。


    它在河麵上遊弋,打量著前方,跳動的鬼火鎖定河麵正中央的僧衣男人。


    他是這個國家,這個古老文明中法的具象。


    世人謂之——大明王。


    如牛屍骨仰天嘶吼,其身後,兩座殘碎法相化為鎧甲。它早已死去,哪怕它過去是祖,但的確隻是過去了。連法相都破碎,隻能充當它的鎧甲。河流深處,越老越多的森白屍骨起身,它們的眼睛裏跳動著鬼火,於雨幕下宛若一片森綠色的星空。


    “我在,則諸邪諸惡不可行。”大明王說道。


    亡者們咆孝,逆流之河衝擊而上!


    而男人麵向那片森白骨林,背後有翡翠般的羽翼伸展,無窮無盡的眼眸在虛空睜開,醞釀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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