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環看著一地的狼藉,忍不住提出來要留下來收拾這些殘骸,可惜的是眼前這個一臉陰翳的少年卻絲毫不領情。


    “出去!”少年聲音冰冷而低沉地說道。


    這樣一個簡單的命令卻像是千斤錘一般打在了小丫鬟的心口上,瞬間嚇得那個小丫環慌忙走了出去,就連手中的茶水也來不及找地方放下。


    等她下了閣樓,臉色還是發白的,心髒還是不由自主地亂跳。


    緩過神來之後,小丫環還想上去,卻突然間想到,閣樓上能放茶水的地方都已經被砸碎了,茶水隻怕要放在地上了。她歎了一口氣,無奈地離開了。


    夜色已經深沉。


    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將軍府後院的圍牆攀爬而出,落到了地上,最後消失在了漆黑的街道上。


    這個身影不知道,其實在他越牆而出的時候,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到了一個躲在黑暗當中的人的眼裏。


    那個人看著那個黑色的身影離開之後,很快的也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當中。


    上了閣樓,楚風發現閣樓的那些狼藉的東西已經被收拾幹淨了,而那位白天還和自己發脾氣大吵大鬧的大將軍,也坐在了自己喜歡坐的長椅上。


    “你回來了?”施立平看到楚風突然間出現在了閣樓的陽台上,馬上興奮地說道。


    楚風點了點頭,他此刻一身的黑色夜行衣,他走了過去,找了一張凳子,在施立平的旁邊坐下來了。


    “李辰,你的口技可真厲害!”施立平忍不住讚道。如果不是他今天傍晚親眼所見,他根本無法想象,有人能夠一個人扮演兩個人,將自己的聲音模仿的惟妙惟肖,甚至就連發怒時候自己的那個喘氣聲,他都模仿出來了。


    楚風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要讓施立平演戲,那簡直是比登天還難。因此,楚風迫於無奈,隻能夠一個人分飾兩個角色,晚上的時候,眾人在樓下聽到的那些怒聲和罵聲,都是楚風一個人發出來的。


    當然了,那個桌子被拍碎的聲音,是施立平做的。


    “李辰,我們演戲都演了這許久了,為什麽燕王還沒有行動?”施立平不解地問道,“還有你今天為什麽要讓我上來陪你演戲?”


    楚風低聲說道:“因為魚已經遊到了我們的身邊,如果我們不放誘餌,怎麽能夠吸引魚兒上鉤呢?。”


    “你說……”聽到楚風這話,施立平馬上眼睛亮了,他激動地說道。


    楚風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大將軍,隻怕明天晚上,我們這裏要上演一場驚心動魄的奪城之戰了。大將軍,你還需要謹慎。”


    “李辰,你放心,你讓我做的,我都按照你的布置好了。”施立平激動地說道,演了那麽久的戲了,終於不用演了,他能不激動嗎?


    “施大將軍,你趕緊走吧!你半夜來我這裏,如果讓別人看到的話,隻怕會讓我們的設計功敗垂成的。”


    “放心,在樓下看守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之人,我已經告訴過他們,不能夠將我的行蹤告訴別人的。我走了。李辰,你今天晚上沒有吃晚飯,我已經把晚飯帶來了,慢慢吃啊!我走了……”


    看著這隻粗壯的漢子摸著頭,傻笑著從自己的閣樓走出去,楚風也不由笑了。不知道為什麽,此刻楚風總是有一種錯覺,他經常會將施立平等同於自己的兄弟,那位跟隨自己多年的兄弟——無言。


    自從年末和他分開,如今將近半年的時間了,也不知道他和無相兩個人過得怎麽樣了?在荊州那邊的生活可是愉快?


    在荊州城裏,某個偏僻的小院落裏。


    “嗨丘、嗨丘、嗨丘……”無言在小院子裏練功,練得好好的,突然間連續打了三個噴嚏,最後他無奈地揉了揉鼻子,說道:“天氣已經暖了,怎麽我還打噴嚏不停?”


    端著茶水從這裏經過的翠兒說道:“那是因為有人在想念你了。”


    “想念我?”無言揉了揉肩膀,然後說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大哥在想我,一定是的。嘿嘿,我就知道,大哥肯定會想我的。”他高興之餘又仿佛想到了什麽,神情不由黯淡了下來,歎氣地說道:“大哥,我也好想你,你什麽時候才來荊州……”


    無相的眼睛瞎了,可是耳朵卻格外的靈敏,他雖然在屋子裏,可是卻清楚地聽到院子外無言的話,他不由暗暗地歎氣。自從年初楚風寫來的一封信,說他要去冀州之後,再也沒有來信,如今已經三個月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紫芸跟隨無相身邊照顧了無相幾個月,雖然無相的臉被毀得慘不忍睹,可是她依然看到了無相的臉上的擔心,她低聲說道:“先生,你不必擔心,小五他聰明過人,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無相點了點頭,伸手去抓住紫芸的手說道:“紫芸,你這段時間辛苦了。”


    “先生說的什麽話。我這段時間,是最快樂的。就像是回到了當年……”紫芸說著臉色就發紅了。


    這段時間,紫芸帶著翠兒,出沒於茶樓賣唱,隻有這樣才能夠從人群當中打聽到荊州最前沿的消息,才能夠做出最明確的判決。


    當然,紫芸的容貌果然,也會招惹不少狂蜂浪蝶,不過,因為有無言這樣一個強悍的所在,那些狂蜂浪蝶,每每要出手調戲紫芸的時候,都會被無言打得他媽都不認識他。無言這樣厲害的身手,自然也被那些微服私訪的人給發現了。


    “紫芸,你可記得,昨天下午來的那個先生?”就在紫芸臉還發紅的時候,無相突然間問道。此刻的無相腦子裏都是一些紫芸想不明白,也不用想明白的東西。紫芸聽到無相這話,她當下不由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自然記得。”


    “他給我的感覺,不是普通的商人。”無相說道,“他身上沒有許三多的那種商人的嗅覺,卻有一種身經百戰的大將軍的敏銳。”


    紫芸愣了一下,然後仔細地想過來,不由說道:“先生,聽你這麽一說,我也這樣覺得。他雖然穿了一身上好的蜀錦,可是他的虎口的地方,可是有很厚的繭子的,隻有經常練武的人才會有這樣繭子。”


    無相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道:“他的年紀多大?”


    “將近五旬吧!身材高大挺拔,雙目炯炯有神,給人的感覺十分的威嚴,而且他身邊的跟著的那兩個護衛,怎麽看,怎麽像是宮裏的護衛……”紫芸說完這話,她也愣住了,她在劉平順身邊那麽多年,見過不少劉平順身邊的護衛,他們的感覺就和那天陪著那位自稱是姓魯的魯大官人的那兩個護衛的感覺是一模一樣的。


    紫芸驚訝地說道:“先生,你說……那個人是不是……是不是南唐的皇帝陸俊?!”


    無相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無論他是什麽人,他身上的殺伐之氣是掩蓋不住的,他應當是一位久經沙場的將軍。他看到無言的武藝超凡,生出了愛才之心來到這裏,隻怕不會因為無言的一次拒絕,就心灰意冷,他隻怕還會來。”


    “先生,你想要見他?”紫芸感覺到了無相那空洞的眼眶裏散發出來的炙熱,如果他的眼睛還在的話,隻怕此刻的他的目光是璀璨的。


    “我想請他下一盤棋。”無相低沉地說道。


    “下一盤棋?”紫芸愣了一下,然後不解地問道。


    無相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沒錯,一個人,他的容貌可以騙人,他的語言可以騙人,可是他的圍棋卻無法騙人。”


    在荊州皇城裏。


    陸俊在批閱著奏折,對他這個皇帝來說,他每天要做最多的事情,就是批閱奏折,這樣繁重而又耗費腦力的事情,經常會將他的精神搞得非常的疲憊,因此他會不定時地微服出皇城裏體會一下外麵世界的熱鬧。


    放下最後一份奏折,陸俊站了起身來。


    “陛下,天色已經很晚了,陛下要早些安寢了。”老太監看到陸俊批閱完奏折,馬上躬身走了過去,低聲說道。


    陸俊揉了揉太陽穴,然後說道:“朕今天不去皇後的寢宮了。就在養心殿安息了。”


    “是!”


    沐浴更衣了之後,陸俊躺在了龍床上,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忘不了,那日在茶樓裏見到的那個女子。還有那個女子身邊的那個粗壯的漢子。


    她的容貌是那麽的清秀,可是那雙眼睛卻是飽經滄桑的,看到她那雙眼睛,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勾起了自己內心深處深藏著的那個女人。


    她的眼神是那麽的像影兒,真的好像是影兒的眼神。而她不過是一個賣唱的歌女,身邊竟然跟著一個武藝十分厲害的人,這個人看起來像是他的護衛,又像是她的親人。就連自己身邊的護衛和那個人交手,那個人也毫不畏懼,甚至還和自己的護衛打得不分上下,不,應該說是那個人的武藝更高一些,隻是他似乎有些手下留情的味道。


    身為男人,尤其是身為一個出身軍旅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如此還是一國之君,他心裏對才俊的愛,遠勝對美人的愛。


    “等明日,朕一定要再去會一會那個美人和那位英雄。”陸俊自言自語地說道。他確實困了,慢慢地睡過去了。


    有些事,有些人,也許會讓時間將他們慢慢衝淡,甚至忘記,可是有些人卻不會,他們反而會被時間是所洗滌,最後更加清晰地印在你的腦海當中,就算你想要忘記,可是在夢中,你還是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想起。


    陸俊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因為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了。


    那個在建業的家,那個孤獨的小院子的門口。


    那個時候的她還活著,每天都還對自己微笑,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沒有娶公主,那個時候的青兒還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


    那個時候的自己因為不想讓自己的愛成為殺害她們的武器,所以每次路過這個院門口的時候,隻會呆呆地發愣,然後轉身離開。


    每次在夢裏,自己都會到這個院子的門口。


    進去?還是轉身離開……


    陸俊每次都會為這個選擇而苦惱,而每一次的苦惱都會讓他驚醒過來。這一次,他決定了,不再違背自己的心。


    他走了進這個小院子裏。


    “大將軍……”進去的第一個看到自己的人,是影兒身邊的丫環,她叫什麽來著?對,好像是叫春回。


    “夫人,少爺,大將軍來看你了。”春回大聲地朝著屋子裏的人叫道。


    不一會兒,從屋子裏衝出來一道影子,是一個孩童,他是自己的兒子陸青。他一把抱自己的大腿,高興地叫道:“爹爹,你來了,爹爹……”


    就算明知道這是夢,陸俊的心也被這一聲爹爹完全擊碎了,他一把將陸青抱了起來,笑著說道:“青兒,真乖……來,親一下……”


    “嗯,麽!”


    一聲響亮的輕吻落到了陸俊的臉上。陸俊的臉瞬間露出了笑容。


    “青兒真乖。”陸俊笑著說道。


    這個時候,那個熟悉得不能夠再熟悉的人出現了。她還是一如當年那麽美麗,隻是沒有了當初的青澀,她的那雙本來明亮得和黑夜的星辰一樣的眼睛此刻也變得格外的滄桑、深邃。


    輕輕的一個萬福,她柔聲說道:“夫君,你來了。”


    “影兒,你辛苦了。”放下手中的青兒,陸俊走了過去,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微笑地在她的耳邊說道。


    她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夫君,你好久沒有來這裏了。青兒,你練一下,上一次你爹爹教給你的那套刀法,讓你爹爹瞧瞧……”


    “爹爹,爹爹……你教我的刀法,我一直沒有落下,你看……”


    陸青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了一把大刀,他揮動著大刀,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那麽的到位,就和自己在耍的一樣。


    “青兒,你真厲害……”陸俊忍不住讚道。可是就在他稱讚的話剛剛落下,那把揮動的大刀竟然插到了自己的脖頸旁邊,而那個揮動大刀的孩童,也變成了一個和自己長得十分相似的少年,他的臉上沒有了孩童的天真,沒有了笑容。


    他是青兒,就算他長大了,他還是青兒。


    “青兒,你這是……你做什麽?放下你的刀,他是你爹爹!”旁邊的影兒叫道。


    陸青冷笑說道:“爹爹?當日拔劍要殺我的時候,他就不再是我爹爹。當日,明知道你是被他害死的時候,他就不再是我爹爹……娘親,我和他沒有親情,隻有仇恨……”


    “青兒住手!”


    大刀劈過來,夢逐漸的破碎,最後這一切變成了虛無。


    陸青不見了,影兒不見了,還有那個叫做春回的丫環也不見了。可是自己還是站在這個院子裏。


    院子裏冷冷清清,沒有了人氣,隻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壓抑。這是一種孤獨,寂寞無奈的孤獨。


    一陣秋風席卷而來,卷過樹梢,一陣風沙席卷的黃葉彌漫了整個天地。


    所有的場景也在這片風沙席卷的黃葉當中變換了,變成了一處滿是楓葉的山頭,一個女子,麵容憔悴,臉色蒼白,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破爛不堪了,像是被野獸撕裂過一般,頭發蓬亂。


    看到這個女人的正臉,陸俊愣住了。她是自己的影兒。


    她朝著自己苦笑,那種無奈的苦笑,淒涼的苦笑。踩在墊高的石頭上,她在樹枝上掛上了那道白綾。


    慢慢地,慢慢地,她打著結。慢慢地,慢慢地,她將頭放到了打了結的白綾的裏。慢慢地,慢慢地,她身體往前擺動,慢慢地,慢慢地,她踢掉了那個墊腳的石頭……


    她的身體就像是秋風裏的樹枝一樣,隨著風在不停的擺動。


    陸俊想要過去救人,可是他發現自己怎麽也動不了,此刻自己的腳仿佛有千斤重,自己的喉嚨仿佛被什麽卡住了。


    “不要,不要,不要……”


    “影兒……”


    “影兒”


    伴隨著驚恐的聲音,陸俊從龍床上坐了起來。他的額頭滿是汗水,心跳加速,他睜開眼睛看著四周,不由地苦笑了。


    夢,是的,是夢,可是是好真實的夢。


    很多年了,自己一直不敢相信那個事實。


    “陛下,什麽事?”陸俊的叫聲將門外的太監驚嚇住了,他們趕緊衝了進來,一個個緊張地問道。


    陸俊愣了一下,隨即搖手說道:“沒什麽。”


    因為出了太多的汗,他站起身來,旁邊的太監馬上遞過來了水,陸俊連續喝了三杯之後,搖手示意他們可以退下去了。


    推開窗,看著天空的一片星光。今夜,他注定要無眠了。


    和他一樣注定無眠的人,還有一個人。那就是遠在千裏之外的燕王。燕王從探子哪裏得知了廣宗城的一切動靜之後,他就無法再入睡了。


    等了半個月了,終於等到機會了。明天,他決定用兵,明天晚上的廣宗城將是一片戰火。


    李辰,明天晚上,你隻怕要成為本王的階下囚。到那個時候,你的生死捏在本王的手裏了。


    楚風此刻已經躺在床上進入夢鄉了,他根本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兩個人因為自己而失眠。對他來說,睡夠了,明天晚上才有精力去應付燕王的進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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