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要做一件好事不難,可是要將一件好事做到底,那就是一個很困難的事情了。比如說,此刻的楚風就在這兩難抉擇當中。


    麵對這個跪在地上的孩子,楚風猶豫了,這個孩子該怎麽處置?放任他在這裏,讓他自生自滅?還是將他帶走?楚風盯著那個跪在地上的孩子看了許久。


    在這個孩子的身上,楚風看到了許多年前的自己的影子。當時自己剛剛從亂葬崗爬出來,那個時候自己就和眼前這個孩子差不多。生活沒有著落,而且又瘦又病,不,那個時候的自己甚至比這個孩子還要可憐幾分。


    “你叫什麽名字?”楚風終於還是將孩子扶起來了,他低聲問道。


    孩子抬頭望著楚風,很是恭敬地說道:“小子姓羅,名宏。大哥哥,你可以叫我的小名,我有一個小名叫做八斤。”


    “八斤?”楚風聽這個名字不由笑了,說道:“你母親生你的時候,你是不是重八斤啊?”


    羅宏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那好,以後我就叫你八斤了。八斤,你可知道跟著我,你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甚至有可能還會挨餓,你還願意跟著我嗎?”楚風盯著羅宏的眼睛問道。這個孩子的年紀不大,隻有六七歲的樣子,不過十分的伶俐,可以看得出來,他應當是書香門第的人家的孩子。


    “大哥哥,如果你沒有殺了這些人,一旦這些人沒有吃的,他們也會將我殺了。大哥哥,你可聽過一首兒歌,這裏的兒歌?”羅宏的眼神黯然了,他聽到挨餓兩個字的時候,眼神就黯然了,低聲說道。


    楚風問道:“什麽兒歌?”


    “細儂乖快吃奶,阿娘搬儂去買。換個儂來食肉,過了今日有得挨。十兄妹剩一二,肉湯香眼淚來。阿爹痛阿娘哀,明日是哥是妹?”羅宏低聲喃喃地吟唱道。


    這話帶著濃重的方言,楚風雖然不是冀州人,可是這古代的冀州的方言竟然有很濃重的現代的粵語的味道,所以楚風也能夠聽得明白。他知道這兒歌裏的意思是什麽。一家有兄弟姐妹十人,因為沒有了糧食,父母不得不將懷中吃奶的嬰兒抱出去換別人家的孩子來吃,這就是古代易子而食的。換到了最後,一家十個孩子隻剩下了一兩個。吃了今天,還要為明天的飯發愁,不知道明天湯水裏的孩子是哥哥還是妹妹。


    這樣悲慘的兒歌在這個孩子的嘴裏唱出來,不能不讓人噓唏。


    “大哥哥,如果你也找不到東西來吃,你可以吃我的。我知道……你不想吃人……可是如果你覺得我是累贅……”羅宏說完這話看向了楚風,他的眼神是那麽的黯淡。


    “我不喜歡吃人。”楚風聽到這話愣了一下,隨即很嚴肅地看著這個羅宏說道,“別犯傻了。上馬吧!”


    楚風說完就一把將孩子抱了起來,然後放到了馬上,隨即躍身上馬,帶著馬朝遠處而去。


    和風吹拂,帶著山野淡淡的花香味,現在這樣的時間,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孩子因為長期的饑餓,又經過半日的顛簸,此刻已經有些渾渾噩噩了,若不是楚風用一隻手護住他,他隻怕會從馬上摔下來。而此刻楚風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為了驅趕饑餓的侵蝕,喝了不少水,而這些水化成了汗液從身體排放出來,他的肚子更加饑餓了,隻是饑餓過頭了之後,肚子就不再叫了,隻是剩下無力的虛脫。


    “前麵就是李家村了。”楚風立馬在山坡上看著山下的山村,不由對孩子說道,“他們應該到了,希望他們還有一些糧食可以分給我們。”


    孩子的嘴唇有些幹癟,他說道:“村子裏的人逃的逃了,死的死了,李家村根本就是一個沒有人住的地方,就連一間好一點的房子都沒有,哪裏還有什麽東西能夠吃的。”


    “不是李家村的人,是我的人。”楚風說完就拍馬下了山。


    楚風剛剛到村口,就看到村口的大槐樹底下有著一隊人馬,而且這隊人馬不遠的地方正是一條小河,小河邊上已經駐紮起了營帳,而營帳的樹枝上掛著洗幹淨的衣服。


    “嗖”地一聲,一支羽箭從東邊山坳後射了出來,嗚嗚聲響,劃過長空,穿入一頭飛鷹頸中。飛鷹帶著羽箭在空中打了幾個筋鬥,剛好落到了楚風的馬前。


    “嘀嘀嘀”的馬蹄聲,伴隨著馬蹄聲的是幾聲馬的嘶叫聲。


    毫無疑問,馬上的人,正是射箭的人。他們看到了楚風之後不約而同的一齊勒馬。而楚風也看到了,從東麵而來的,正是四匹馬,四匹馬都是身高肥膘的良駒,一受羈勒,立時止步。乘者騎術既精,牲口也都久經訓練,這一勒馬,顯得鞍上胯下,相得益彰。


    四人眼見楚風,一個個都愣了一下。


    “軍師,你終於來了。”說這話的是這四人當中最前麵的,也是其他三人的首領。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魏威。


    “恩。施大將軍呢?他可到了?”楚風有些擔心施立平的安全了。畢竟這一路上自己的不太平已經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之外,若是施立平因為好戰而被燕王抓了,楚風一定也不覺得奇怪的。


    “大將軍中午就到了。”魏威說道,“隻是負傷了,如今正在村裏休息。”


    “負傷了?”楚風愣了一下,隨即說道,“他又逞能了!我讓他隨便打打就走,他隻怕又殺人殺得興起,忘記了自己身負一軍的重任了。可嚴重?”


    “傷得並不重,隻是一些皮肉傷,隻是有些多。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魏威說道,“軍師,你回來就好了。你不知道,大將軍回來的時候,不見你,他大發雷霆,說我們將你撇下逃命,是我們的不對,若是你有什麽意外,他一定要將我們軍法處置。”


    楚風不由說道:“他若要讓你們領軍法,你就不能這樣逍遙打獵了。走吧!帶我去見他。”


    “主人,你回來了。”就著他們朝村子裏去的時候,剛好看到從村子裏出來的鐵蛋,鐵蛋一看到楚風,臉色馬上變了,本來沒精打采的他眼睛都變亮了,歡喜萬分地說道,“你終於回來了。”


    “鐵蛋,這孩子交給你了。”楚風說著一把將馬上的羅宏提了下馬,扔給鐵蛋說道。


    “軍師,這孩子是什麽人?”鐵蛋接過孩子,驚訝地看著楚風問道。


    “他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他餓壞了,你找些東西給他吃吧!”


    一路上,楚風問了一下魏威關於施立平的事情。魏威也不是一個護短的人,他當下就將施立平的所作所為告訴了楚風。聽得楚風直搖頭。


    這是一間祠堂。所謂的祠堂,就是李家村放祖宗牌位的地方。這個地方,是李家村唯一的一間完整的地方。李家村所有的房子都被燒光了,而這個祠堂也曾經被大火燒過,隻是如今已經被修好了。


    裏麵的牌位也被離開的村民帶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些牌位也許是無主的牌位,還放在祠堂上。


    施立平躺著的地方,就在祠堂的弄堂裏。一棵大大的皂莢樹底下。


    楚風一進門,就聽到了裏麵的罵聲。


    “老子這點傷,算不了什麽,這些藥給別的兄弟省著,別全讓老子糟蹋了。”


    “大將軍,你的傷雖然都是皮肉傷,可是一旦你亂動,就會流血,還是讓卑職給你包紮一下吧!這天氣暖了,萬一發炎了,那就麻煩了。”


    “老子死不了。”


    楚風進來就看到了躺在大樹底下的施立平正怒目看著那位軍醫。


    “你下去吧!”楚風看向軍醫說道,“由我來就可以了。”


    軍醫知道楚風的醫術過人,他當下就拿著東西躬身告退了。


    “李辰,你小子還沒有被抓,真是太好了。”施立平看到楚風朝自己走過來,當下站起身來,揚著手就要去拍楚風的肩膀,可是他剛剛抬起手就發現肩膀上吃痛。原來,在他的肩膀上也有傷。


    “施大將軍,你還是安心坐下來吧!”楚風無奈地搖了搖頭,說著就用雙手將施立平按下來,然後從給他診脈。發現這個施立平確實沒有什麽要緊的,隻是因為流血過多,有些虛弱,其他的真的沒什麽大事。


    施立平看到楚風放下心來的表情,馬上咧嘴笑著說道:“怎麽樣?老子沒事吧?”


    “沒事。”楚風白了施立平一眼,然後說道,“你是沒事,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好勇鬥狠的性子,差點讓我們的計劃付之東流。”


    “不是沒有麽……”施立平低聲說道,他說完之後發現楚風盯著他,他立刻說道,“我當時隻是想殺殺燕王的銳氣……沒想到差點會出不來。”


    “大將軍,你這個樣子,遲早會吃大虧的。”楚風無奈地搖頭說道。他邊說,邊替施立平包紮傷口。因為楚風故意讓施立平受苦,所以在包紮傷口的時候,一點也不溫柔,而是下手很重。


    “哎呦……你輕點,輕點……很痛……”


    “一點點傷,你就怕痛?”


    “什麽一點點傷,我身上一共有三十八處刀傷、劍傷、還有其他的傷……”


    “哼,活該!讓你隨便打打就撤走,你還故意深入敵陣,沒有被暗箭射殺,已經是萬幸的了。”


    施立平的傷確實沒有什麽要緊的,晚上吃了幾位副將從山上打來的鹿肉和一些稀飯,第二天一早,他的精神就滿滿的,除了偶爾逞強練武會發痛之外,沒有什麽要緊的。


    相比之下,楚風就顯得心事重重的。


    “李辰,你怎麽看著天空發呆?”施立平看著楚風這副摸樣,當下忍不住問道。


    “我們的糧食還剩多少?”楚風聽到施立平這話,不由把目光從遠處收了回來,他看著施立平問道。雖然他今天早上還能夠喝稀粥,可是他路過軍營的時候,看到不少士兵已經在吃野菜粥了。


    施立平說道:“昨天清點糧草和人數的時候,已經清點出來了。我們帶出來的糧草,不足我們的五天之用了。不過,你不是說……”


    “才五天麽?”楚風皺眉頭說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持到大軍救援。”


    “那怎麽辦?”施立平看向楚風問道,“求援的信,已經發出去好多天了,一直沒有回信。大軍不是已經到了朝歌了嗎?從朝歌到廣宗,隻要三天的路程,況且如今是春暖花開,最近又沒有什麽雨,如果是急行軍的話,兩天的功夫就到了。”


    楚風皺眉說道:“隻怕大軍的糧草也沒有到位,所以援軍遲遲沒到。”


    “那我們布置在廣宗的計劃,豈不是……”施立平當下著急了,他撓著後腦勺不高興地說道。


    楚風歎了一口氣說道:“實在不行的話,隻能由我們來做了。”


    “我們來做?”施立平一聽馬上眼睛變得發亮了,他拍著頭說道,“是啊!這不一定一定要援軍!老子也可以做。我們現在還有三千多人。這三千多人,如果用得好的話,可以頂三萬人。”


    “大將軍,你想沒想過,如果我們成功的話,隻怕我們的麻煩也很多。一旦燕王被殺,燕王的那些士兵,尤其是那些跟隨了燕王多年的部下,他們對燕王那可是忠心耿耿的,他們一定會拚了性命來反撲的。到時候,我們這點兵力,不夠人家塞牙縫的。”楚風看到施立平那歡喜的樣子馬上皺眉頭,他無奈地說道。


    施立平說道:“怕什麽?他燕王活著的時候,老子都不怕,何況是死了的。”


    這話說得十分在理。楚風笑了。不過,這個時候就殺了燕王,這不是在楚風的計劃之內的。他必須要等劉平順和劉平羌兩個人來了之後,才能夠殺了燕王。


    “先等等吧!我想,陛下很快就來了。”楚風拍了拍施立平的肩膀說道,“順便將你身上的傷養好了。這件事情不能夠急的。”


    “我聽你的。”施立平當下說道。


    這段日子以來,施立平越來越信任楚風了,有些時候,他甚至生出要和這個小侯爺義結金蘭的念頭。當然,這樣的念頭很快就被他自己打消了,不為別的,但是人家的身份擺在自己,自己和他義結金蘭,怎麽說都像是要攀附人家的權貴一般。


    楚風還在恍惚,等他恍惚完了,抬頭發現施立平正拿著弓箭,換了一身勁裝,一看就知道他要出去狩獵。楚風不由說道:“你要去狩獵?”


    “軍隊的糧食不夠,如果不進山去打些獵物,哪裏夠吃?我吩咐了,讓他們一五人為一隊,進山狩獵。其他人到附近去采摘野菜。到河裏去摸魚,興許那糧食還夠支持一段時間。”施立平說著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然後就背著弓箭要往外走。


    “我和你一同去吧!”楚風說道。他說著,就要跟去,卻被施立平用手攔住了。


    楚風的箭法奇差,施立平是領教過的,所以聽到這話,他馬上說道:“小侯爺,你就別給我添亂了。你乖乖呆在在這裏吧!”


    “那你也別想去!”楚風一把將施立平手上的長弓拿了過來,然後說道,“你別忘了,你身上還有傷。”


    “這點傷……這點傷算不了什麽。就算現在上陣殺敵,老子也不怕,李辰,把弓還給我。”施立平當下著急了,他最煩的事情就是躺在家裏無所世事,每天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這樣的日子他施立平過不慣。


    “那你就要帶我去。”楚風笑著說道,“否則我不會把弓還你的。”


    “好,好……帶你去。”施立平終於無奈地投降了,他的武藝雖然不錯,可是輕功比起楚風來那是相差一大截的,他要從楚風手上搶回弓,那是不可能的。


    當施立平的人馬要為吃飯問題而上山打獵,到河裏摸魚,到野地裏摘野菜的時候,廣宗那邊的燕軍更加可憐。因為廣宗城裏有一大堆的難民和百姓等著吃飯。這些人因為前日的動亂已經餓得差不多了,一個個都集聚到了軍營的門口。幾乎將路都攔住了。而廣宗城裏的百姓,更是一個個都將糧食藏得緊緊的,他們已經沒有多餘的糧食施舍那些難民了。甚至有些百姓也已經上街和那些難民搶食物。


    看著將軍府外裏外三層圍著一堆難民,石方評不由皺眉頭問道:“王爺,這些賤民王爺打算怎麽處置?”


    燕王皺眉頭說道:“這些人都是我夏國的百姓。施立平明知道救濟百姓會有很大的麻煩,甚至會丟了廣宗城,他還是打開四門救濟,若是我們……”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是他知道的。可是如今他的糧草似乎不允許他這樣做。


    石方評當下讚道:“王爺固然仁慈。可是王爺,這仁慈也要有條件才允許的。廣宗的糧草經過一場大火,已經燒完了,我們軍隊隨軍帶的糧草,也隻夠我們軍隊一月之用。王爺這個時候對這幫賤民仁慈,就是對我們軍隊的士兵殘忍。”


    “先生你的意思是……”(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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