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不知跑了多久,亦不知跑了多遠,雷哲隻記得自己已經磕磕絆絆翻過了三座不小的山林,隻知道自己已經接近精疲力竭,而且腹中咕咕叫個不停。


    “希望方向偏得不要太多……呼呼!”


    雷哲手扶一株大樹,氣喘如牛,卻又強提意誌向前踉蹌踱步。


    盡管很想坐下,至乎躺下休息,但無論是教習力叔的教誨,還是他自己的經驗,都告訴他,此刻萬萬不能驟然止步不動,否則除了狂湧的血液會損害身體之外,還對武學修行極其不利。


    若他已然練就真氣,尚可強撐著打坐調息,搬運氣血,恢複精力,然而偏偏他未曾練就真氣,那便隻能通過慢慢減弱運動強度的方法緩和身體氣血。


    武學一途,起步之初,究其本質不外乎發掘自身潛力,粗分為錘煉身體和磨礪意誌!


    前者重在打熬筋骨,積精累氣,純化氣血,為提煉真氣打下良好的物質基礎,後者重在提升對身體每一寸每一分的掌控力,感應力,執行力,為感察自身元氣的存在和運行,以及引動元氣,而提聚出足夠精微而堅定的意識強度。


    二者很多時候都是一而二,二而一,不分彼此,譬如打熬筋骨,那種艱苦疲累和持之以恒的枯燥本就很是考驗意誌;


    當然,亦有互不幹涉的時候,譬如享用食補、藥膳、藥浴,可以一定程度上助長精氣,純化氣血,至乎延年益壽,卻對意誌力沒什麽幫助,反之,靜心入定,琴棋書畫,至乎久經世事沉浮,均可一點一滴的磨礪心靈,提升智慧,增強意誌,卻又唯獨長不了筋骨氣力……


    此間奧妙,縱然沒有“大哲”的存在,雷哲憑著前世科學辨證觀念的熏陶,經過十多年來由淺入深的觀察,鑽研,至乎親身修煉驗證,也能摸得門清,而學霸值的“大哲”,更是給出了更進一步的理論猜測,可惜他還未練成真氣,不能切實驗證,暫且不提。


    大道至簡!


    人體皆有精氣神三元之存在和運行,武者所要做的,僅僅是在體內發現它們,調動它們,直至開啟它們的力量引以為用。


    當一個人的身體素質和精神意誌均達到了一定強度,或許隻需要一個偶然的契機,便可感察到己身元氣之波動,也即萌發氣感,養之蓄之,漸漸在丹田中化生出第一縷真氣,從此踏上武道之路。


    不得不說,這個發現一度讓雷哲難以接受,最終卻又不得不承認,僅僅練成真氣其實並不需要什麽內功秘笈,也不需要認什麽經脈穴位,甚至不需要打坐調息!


    至少,對於在丹田內練出第一縷真氣這一關卡,內功法門、經穴知識、入定心法都止於有固然可喜,沒有亦不必在意的尷尬地位。


    這讓曾經身為武俠神功迷的雷哲情何以堪?


    然而這裏偏偏就有許多活生生的例子——山蠻人,不知內功為何物,不知經穴為何物,更不知入定為何物,隻是根骨頗為出色的山蠻人!


    在山蠻人裏,除了酋長等極其有限的家庭承襲祖宗遺澤,可能存有或完整或殘缺,但大都十分粗糙的導引行氣之術外,其餘的絕大部分山蠻人都沒有導引行氣之術的概念,這也是酋長等少數家庭能夠一代又一代淩駕至乎奴役大多數山蠻人的憑依。


    而沒有導引行氣概念的底層山蠻人,隻知日複一日的爬山采集、狩獵之餘,通過一定的摔跤搏鬥、打熬氣力,“幸運者”有可能會在體內激發出一股奇異的力量,最初的征兆就是小腹內一個部位發熱……


    驚愕!


    沉思!


    將信將疑!


    當初俘獲山蠻勇士,逼問出這個供詞的雷氏先輩,也跟雷哲初次聽聞此事一樣,不敢置信,因此往後的數百年,又有許多山蠻勇士被俘後慘遭酷刑加身,可所得口供卻如出一轍。


    甚至有不止一個山蠻高手招供,自其練成真氣之後,從不講究什麽吐納調息、搬運周天,隻將真氣當體力一般使用,幹活也好,狩獵也罷,征戰亦然,久而久之,體內真氣自然日漸深厚,遂成高手。


    想當年,雷哲從父親口中得聞這個答案之時,亦曾久久無語,如此簡單就熬成了高手,莫非什麽奇經八脈、周天大穴、上乘氣功全是子虛烏有?


    後來還是“大哲”點醒了他,那種山蠻高手,能夠自行練成真氣,並且成為高手,顯然天賦異稟,卻很少活過四五十歲,分明是不通養氣、煉氣各具其妙,隻一味粗魯壓榨身體本元化生真氣。


    如此天長日久,真氣固然愈見雄厚,身體本元卻不知不覺間給摧伐殆盡,最終盛年早逝。


    ……


    待得雷哲倚著一塊巨石休息得差不多了,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當即開始憑著三年來練得爐火純青的狩獵之術滿雪地尋找野獸的爪印,行跡。


    畢竟,做俘虜這幾天,山蠻不可能給他們吃大魚大肉,反而隻提供少量幹果,直讓頓頓無肉不歡的雷哲嘴裏淡出鳥來不說,還耽誤他一直以來通過大量肉食和藥膳增補氣血的修煉進度。


    “怪哉!為何我們一路翻山越嶺,竟未撞見什麽豺狼虎豹,就連兔鹿豬獾都沒有?什麽時候,林子裏會像這般幹淨,安寧?”


    好一會兒,一無所獲的雷哲皺起眉頭。


    “確實詭異!”“大哲”同樣百思不得其解,“從未聽聞山林裏有什麽獸潮之類,即使老虎或狼群的領地,也從不會短了食草動物……”


    “還有,隨處可見的野雞斑鳩怎麽全不見了?”


    雷哲有些傻眼,同時心裏忍不住生出一股不安之感。


    “撲棱棱!”


    翅膀扇動的聲音隱約傳來。


    “有了……”雷哲連忙竄到空處,望向夜空,可惜入目一片黑漆漆毫無所獲,忍不住唉聲歎氣,繼續搜尋。


    滿林亂鑽,他終於看到一片新鮮的狼爪印,並沿著它們追入了一個山溝。


    “嗚嗚嗚……”


    帶著警告意味的低吼傳來,同時出現的還有荊棘叢後那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


    “終於見到肉了……一頭,兩頭,三頭,四頭!”


    雷哲緊了緊青銅匕首,輕輕一笑,他不知道,此刻他自己的眼睛也透著貪婪的綠光。


    “你們不過來我就過去!”


    沒有遲疑,他緊盯著那四雙綠油油的眼睛,一步一步逼了過去。


    “嗷嗚!”


    仿似感受到他的殺意,四頭惡狼先後動了起來,當先兩頭衝出荊棘叢,飛奔如風,一左一右向他狂衝而來,另兩頭則緊隨其後。


    狼吼聲不絕於耳。


    雷哲夷然不懼,狂衝兩步主動迎了過去,麵對當先飛撲而至的雙狼,但見他上身左搖右晃間忽地一轉,右手匕首先是精準挑中一狼側頸動脈,使之跌飛出去,同時左肘一下撞在一狼肋間,骨裂聲中,那狼嗚咽墜地,鼻孔噴血。


    眼前一花,又是兩狼一前一後躍空撲擊的身影,雷哲卻猛地後仰倒地,向前滑行,讓兩狼撲了個空。


    “嗯?”


    雷哲忽覺鼻翼一涼,最後那頭狼腹部竟滴下了一連串的不明液體,下一瞬,竄入鼻腔的血腥味兒讓他心頭一驚:“這頭狼受過傷?”


    沒給他多想的時間,落地的兩狼又轉身撲來。


    雷哲冷笑一聲,也不起身,就這麽左手抓地用力,使得身體硬生生打橫,一記鞭腿狠狠甩出,正中當先那狼的腹部傷口處,將之踢上半空,他又借力打個滾,恰好避開了後麵那狼的撲咬,趁它抬頭的瞬間,匕首閃電般捅入它的喉嚨,又用力將它推了開去……


    一對四,兩個回合,勝負已分!


    雷哲喘了口氣,起身看著正掙紮斷氣的四頭灰狼。


    這時他才發現,除了其中一頭狼腹部帶傷之外,還有一頭狼的後背此前也受過傷,而且傷口狹長,血漬新鮮,深可入骨,分明是刀劍所傷!


    “事情不對啊!”


    雷哲眉頭緊皺,先是滿山禽獸不見蹤影,後有狼群曾與人搏殺,傷痕累累還隻剩了區區四頭……誰這麽無聊,冰天雪地的大半夜與狼群過不去?


    “撲棱棱!”


    似曾相熟的翅膀扇動聲忽然又從山溝高處傳來,隱隱約約的衣袂拂飛聲緊隨其後……


    雷哲一驚,倏地轉過身去,便見一襲眼熟的青影從荊棘叢上空飛掠而來,還不等他看清對方的容顏,“鏘!”的一聲悅耳劍吟,隨之而來的是瀑布銀川般傾瀉而下的千百劍光。


    雷哲大駭,退之不及,咬牙揮著青銅匕首迎擊,腦中卻忽地響起“大哲”的提醒:“劍光隻為擾你目光,真正殺著卻是下麵飛起的一腳,正踢向你的心口……”


    “叮叮叮……”


    劍匕交擊,數聲脆音連串掠過,雷哲持匕的右臂已是一片麻木,乍散的劍光後果然閃出一隻布帛鞋裹著的纖足,足尖離他的心口已不足半尺。


    驚怒之中,雷哲空著的左手握拳截向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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