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進二,雷舉又勝了,下一陣就是第一、二名的決戰……難道雷冗的殺手真是他?”


    雷哲眼神閃爍,緩緩起身,腦中閃過雷舉的諸多拿手殺招,卻又毅然摒棄。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這個道理我自己懂,雷冗、雷舉同樣也懂,那麽雷舉想要殺我,並且一招得手,傷重不治,就不能指望之前已經曝露出來的殺招。”


    “如此一來,雷舉定然另有殺招,或是他自己所創,或是雷冗所傳,會否是殺死伯父、專門克製族長一脈白陽真勁的招數?”


    “伯父的屍身我親自勘驗過,致命傷應該是出自一種陰柔狠毒之極的拳勁。”


    “常理來說,拳出如槍紮,無論衝拳、劈拳、抖拳,無不講究一個整勁,又急又快,又剛又猛的整勁才讓敵人無法卸禦和借力。”


    “因此反其道而行之的陰柔拳勁,其威力要麽不值一提,根本傷不了人,要麽極其強大且詭秘難防。”


    “幸好我修練的不是白陽真氣,又因時間太短,來不及練成白陽秘卷所載的剛猛內勁及招數,否則得意手段被克製,下場不堪設想。”


    “不過,現在可不是多想的時候……”


    雷哲持著黑沉沉的鐵劍,緩緩走入場中,看向自己這一場的對手,雷馳。


    普普通通的相貌,泯然眾人的衣著,平凡無奇的氣質。


    比之劍術別具一格的雷舉及苦練殺招秘技的諸多族兄,雷馳無論內功還是刀術,一直中規中矩,屢屢克敵製勝所用的仍是基礎招數,所憑不過基礎招數熟極而流,對敵反應快上一線而已。


    偏偏就是這一線,令諸多敵手來不及使出絕招便敗了。


    “嘶……”


    雷哲暗吸一口涼氣,卻是忽然發現,盡管心裏一再自我提醒雷舉可能隻是雷冗丟出來吸引視線的幌子,可惜出彩的東西到底更容易引人矚目,猶其對於同齡武者來說,雷舉的獨特劍術十分值得借鑒。


    反之,雷馳實在不起眼,以致自己多少有些忽略他了。【零↑九△小↓說△網】


    咬人的狗不叫!


    細細想來,雷馳家世淺白,因此無有秘技可學,可他家中上有一個兄長,下有三個弟妹,生活拮據。


    若他想要出人頭地亦或讓家中兄弟出人頭地,極可能接受雷冗的收買,來“誤殺”自己。


    一念至此,雷哲看向雷馳的目光頓時凝重而警惕。


    “幸虧我準備充分……”


    雷馳一如既往的麵癱,看不出絲毫異樣表情,唯有眼神堅定不移,這讓雷哲打消了像擊敗雷賈那般故技重施的打算,在雷馳對麵兩丈外立定。


    “馳兄,請指教!”


    “公子請!”


    雷馳的語氣一如其表情,平靜無波。


    話落兩人同時撲向對方,氣勢凜然。


    “叮!”


    刀劍爭鋒,兩人齊齊退後一步。


    雷哲心中有了底,對方的內力與自己隻在伯仲之間,若拚招式,自己這些年的汗水同樣不是白流的。


    反倒是雷馳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原本細細觀摩了雷哲的第一場比試,他估摸雷哲的內力應該比自己高出一籌,豈料剛剛一招硬拚試探,他才發現雷哲的真材實料。


    然而下一瞬,他再次色變,雷哲一退之後又毫無停頓地疾撲了過來,可他自己還需瞬息才能徹底化去之前硬拚的內力反震。


    “果然……族長一脈的白陽秘卷麽?”


    雷馳心下一沉,咬牙迎擊。


    “幸好我的刀術已到了變化隨心,行雲流水的地步,否則單單行氣術上的差距積少成多,便可令我招致敗績……”


    三五招一過,兩人均已攀至巔峰狀態。


    雷馳每出一刀無不浪到潮生,渾若天然,沒半點兒斧鑿痕跡,的確已將基礎刀術運使到一個同齡人難以企及的高峰。


    雷哲同樣自愧不如,但他的優勢在於半步先天的內功境界,一旦他摒棄雜念,渾忘生死,在對方仿若滾滾浪潮的刀光裏,激發出自身求生的本能,自然而然會讓他的身體反應跟上至乎反超對方的攻擊節奏,勁隨劍發,你來我往,分毫不讓。


    與岩伯、雷冗那種大高手給予的壓迫性氣勢不同,此刻與相差仿佛的同齡人交鋒,雷哲先天氣機的敏銳感觸,讓他能夠清晰把握到對手每一招每一式真氣流轉的強弱節點,往往藉此隻用最少的內力便化解了對手最狂猛的攻勢。


    所謂先天,所代表的絕不僅僅是任督貫通及半吊子的先天真氣,而是破除我執,靈覺天機,開啟了人體深處所潛在的寶藏,獲得精氣神全方位的質的飛躍。


    在種種壓迫和絕境裏,雷哲隻要仍能謹守心境,便會自然發揮體內那寶藏的力量,讓他飛速成長起來。


    換言之,現在及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將隨著與各類高手的不斷交鋒而愈戰愈強,直至某種極限。


    ……


    五六十招過後,兩人先後額頭現汗,雷馳咬牙強驅疲憊,不願先一步露怯,否則必然一敗塗地。


    但觀戰族人中的眼力高明者,不難看出雷馳正漸漸落入下風,在兩人都沒有一招製敵的秘技殺招的情況下,公子哲顯然更能對耗。


    “如此下去不到二十招,雷馳便要敗了……”


    雷冗眼神閃爍,心弦漸漸繃緊,眼角餘光瞥了眼身前的父親,雖因角度看不見他的細微表情,但他放在腿上的手指已悄然並攏……


    ……


    “可惡!”


    “老天為何如此不公,隻憑出身決定命運?雷哲以前明明不是我十招之敵,如今學了族長一脈的白陽秘卷,短短兩三日便較我有過之而無不及!”


    “必須抉擇了!再過十招,我所剩的內力恐怕已沒有足夠的把握……”


    雷馳眼中最後一絲掙紮毅然消逝,驀地低吼一聲,盡起餘勇,戰刀狂舞,一時間氣勢大盛,硬生生把雷哲壓入下風。


    在場外眾人看來,這是雷馳落敗前的最後反撲。


    唯有雷哲眼神一凝,謹守陣腳的同時,暗呼一聲:來了!


    然而出乎預料的是,雷馳三招狂攻過後,任憑自己氣勢回落,仍未有絲毫異動,仿佛真如外人所料的那般隻是最後的反撲。


    氣機牽引,彼退我進。


    雷哲仿佛本能般反擊過去,手中鐵劍嗤嗤有聲,眨眼間化出四朵劍花,分襲雷馳劇烈爆發過後不可避免肌肉疲軟、反應遲緩的右臂右肩,勢在必得。


    倏地一陣心悸湧現!


    “危險!”


    雷哲心波一起,那種把握對手一切虛實的微妙感應頓時不複存在。


    就在此時,雷馳不知何時收在腰側的左手猛地一揚,四枚黑星眨眼掠過五尺距離,欺近了雷哲的咽喉、左肩、心口、小腹。


    “甩手箭?”


    匆忙之間,雷哲隻來得及回劍擋住襲向咽喉、左肩的兩枚短箭,心口、小腹同時一疼,令他悶哼出聲,身形頓止。


    然而下一瞬。


    在場外岩伯目眥欲裂,雷冗父子強抑驚喜,眾族人意外訝然,猶其麵前雷馳悵然若失的眼神中,雷哲忽又縱身前撲,劍尖直抵雷馳咽喉,冷冷道:“你輸了!”


    “你……你沒事?”


    雷馳不敢置信,臉色一陣變幻,最終盡化慘然。


    “馳兄好俊的甩手箭,以前竟從未見馳兄用過……”


    雷哲忽而笑了笑,露出森白的牙齒,直讓雷馳愈發心中沒底,卻見雷哲很是淡然的拔下插在自己心口和小腹的兩枚短箭,箭鏃竟無半絲鮮血,又俯身拾起跌落地上的兩枚,一起塞進了自己的腰帶裏。


    他如此做是什麽意思?


    雷馳眼中滿是疑惑,動了動嘴唇,卻無法問出口。


    “公子哲勝,雷馳淘汰……休息兩炷香,然後公子哲對決雷舉。”


    雷輜的宣判適時響起,引得雷哲深深看了他一眼,讓他眼皮一跳,隻覺自己的任何心思,在公子哲如炬的目光下都無所隱藏。


    ……


    “公子的確進步斐然……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雷馳怎可用暗器?還全朝著要害招呼……”


    “公子哲好毅力,身中兩箭而麵不改色……”


    “雷馳這孩子苦啊!一直沒有秘技可學,白白耽誤了一身好資質,甩手箭或許便是他唯一的壓箱底功夫,一時情急用了出來,不難理解……”


    “還是公子大度,竟輕輕放過雷馳冒犯之罪!”


    族人們漸漸喧嘩起來,即使原本與嫡脈有嫌隙的,此刻也不得不為公子哲表露的仁德所折服。


    ……


    雷冗父子眼底深處的驚喜變成了驚疑,遺憾,一轉頭便對上岩伯毫不掩飾恨意殺機的視線,不動聲色地避了開去。


    雷哲回到此處,從容跪坐下來。


    岩伯關切道:“公子無恙否?”


    莊族長同樣不放心道:“賢侄若是受了傷,還是速速包紮為好!”


    “不礙事……幸虧我早有防備!”


    雷哲淡淡一笑,稍稍掀開自己領口,露出兩層鎖子甲,其內還墊著不下三層綢緞裏衣。


    “這……”


    縱然以莊族長的城府,亦不由嘴角抽了抽。


    雷冗父子更暗罵不止,難怪這小子今天一身寬袍博帶,還以為他賣弄風雅,原來是為了掩飾身上的護甲。


    無論是鎖子甲,還是絲綢衣衫,皆可有效防禦箭矢、利器,更何況兩者層層疊加?


    憑雷馳的功力,功敗垂成實屬必然!


    “伯父特意給堂兄準備的鎖甲確是精品,較之尋常鎖甲更薄更細軟,防禦力反而猶有過之……”


    雷哲轉念之餘,一邊急急調氣,為接下來對決雷舉做準備,一邊思索著之前危急關頭自己心境失守之事,不由暗暗苦笑。


    “終究是生死曆練的經驗不足……還需多多實戰,加以磨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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