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漸漸散去,天色也漸漸放晴,白蘇蘇讓萬年秋回去換一身幹淨的衣裳,免得凍傷。


    萬年秋隻是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一旁愣怔著的風清月,仍舊站在白蘇蘇身後不動。


    雲處安問道:“師父,他們要如何處置?”


    他們,指的是那兩隻鮫人,和五百六十九個妖獸的屍體。


    “長公主殿下。”白蘇蘇微微偏過頭,叫住剛邁上轎子的蘇幕遮。


    後者隱忍著怒氣,握著簾子的手骨節泛白,對上白蘇蘇時卻麵若桃花,帶著笑意:“天師大人請講。”


    白蘇蘇微微側開身子,指了指懸掛在城門上的麻袋,笑得溫和而慈悲:“便勞煩長公主殿下,將他們送歸故土了。”


    蘇幕遮臉色鐵青,麵上的笑徹底崩裂,好半天才擠出一個字:“好。”


    而後白蘇蘇又上前,用腳尖輕輕踢了踢在裝死的醉東風。


    因為鮫人族強大的自愈能力,他昨日被小咪啃下的兩條胳膊,此刻已經完好無缺地長了出來。


    醉東風被白蘇蘇下了封印,靈力修為無法運轉,別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醉花陰,隻能忍氣吞聲道:“白蘇蘇,你要幹什麽?”


    “原來你還記得我啊?那怎麽還有膽子,敢再來天啟犯事兒的?醉扶歸是怎麽教你們的?”


    醉扶歸是白蘇蘇的第四個徒弟,也是鮫人族的大皇子。不出白蘇蘇意料的話,這麽多年過去,以他的手段和計謀,如今應該是鮫人族的太子殿下了。


    早在很久之前,醉花陰和醉東風兄妹兩人便因為私自潛入天啟,醉花陰搶了百姓送去布衣店裏的上好綢緞,而醉東風則是當街調戲良家女子。


    兩人被白蘇蘇抓住後,關在天師府封印。


    醉扶歸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消息,便喬裝成乖順的凡人模樣,到天師府門前,拜師學藝。


    起初白蘇蘇看他機敏乖巧,做事果決幹脆,收下他後還頗為得意了許久,時常向天道寫信誇耀自己的徒弟如何聰慧。


    隻是沒過兩年,被關在天師府的一眾妖獸,被醉扶歸私自放走,其中便有醉東風和醉花陰。


    那日夜裏,冷風呼嘯,白蘇蘇踩著夜色追殺醉東風和醉花陰八百米,將二人逼入絕路,醉扶和白蘇蘇拔刀相向,兩人師徒情誼恩斷義絕。


    往事如煙,到而今消散又聚攏。


    白蘇蘇笑著蹲下身子,鴉青色的鬥篷沾了血水,白蘇蘇也不理會,餘光瞥見醉花陰眼角留下的淚,落在地上的瞬間,便成了漂亮的珍珠。


    白蘇蘇伸手撿了幾顆,細細摩挲觀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對醉花陰笑道:“你這哭的珍珠,比醉扶歸要差上許多。”


    醉花陰怒瞪著白蘇蘇,顫抖著身體要往醉東風身後躲著,大把的眼淚散落成珍珠。


    “你別怕我,你沒傷人,我自然不會殺你。”白蘇蘇笑著安撫醉花陰,又撿了幾顆,在醉花陰的魚尾巴上擦了幹淨。


    “你!”被摸了魚尾巴的醉花陰登時覺得有一股戰栗般的快意,沿著她的脊椎骨處,遊走在全身。美目瞪著白蘇蘇,麵上掛著紅雲,好半天才輕罵道,“你個登徒子!”


    “哎呦!”


    白蘇蘇抬手給她腦袋瓜子彈了一下,把玩著漂亮的珍珠,眼波流轉,同醉花陰商量道:“你從前搶走的綢緞,是那婦人養活一家老小的救命錢,你做錯了事,自然得賠罪。先前罰你在天師府關上數日你不知足,非要逃跑,如今既然又落到我手上,便沒那麽簡單了。”


    “你休想……哎呦,白蘇蘇!你還敢打我?”醉花陰叫著就要甩著尾巴往白蘇蘇臉上招呼,隻是不知道想到什麽,又怯怯地將尾巴收在身後,往後移走了兩三步,卻被白蘇蘇一巴掌拍在腦門上,隻能憤憤地瞪著白蘇蘇。


    “處安,你把她拉去天師府偏殿,派幾個侍女守著她,哭不出兩萬顆珍珠,不能走。”白蘇蘇站起身,將珍珠順手交給雲處安,又道,“至於醉東風?也安排上三萬顆珍珠。”


    “是!”


    白蘇蘇拍了拍手,又淡淡地掃了風清月和一旁的諸神兩眼,便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當晚白蘇蘇便收到醉扶歸的信,用了上好的布帛,字寫得歪歪扭扭的,看得出來他還是一貫的極不會用筆。


    白蘇蘇隻是看了兩眼,麵無表情地啃了口蘋果,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六月雪踩著綿綿的細雨進門,身上被淋了個透徹,狼狽極了。


    白蘇蘇嫌棄地“嘖”了一聲,“換身衣服去!”


    六月雪知道白蘇蘇愛幹淨,有潔癖,卻還是得賤兮兮地上前搶走白蘇蘇咬過的蘋果,啃了一口,才看見她麵前的桌子上堆著的灰燼,揚揚眉:“怎麽,又在和誰置氣?說來給我聽聽,讓我樂樂?”


    “……”白蘇蘇連個白眼都懶得給他,自顧自地又拿了一個蘋果啃著,一隻手撥弄著桌子上的灰燼,漫不經心地畫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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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白蘇蘇忽視了的六月雪並不在意,隻是坐在白蘇蘇身旁,微微前傾著身子,抬起手將她麵前的灰燼撥到自己麵前,豔麗的桃花眼卻是一眨不眨盯著白蘇蘇:“你都不問問我去了哪裏?”


    白蘇蘇抬眼去看他,目光落到他臉頰上的幾個小口子時,微微皺了眉,“去了哪裏?”


    六月雪早對白蘇蘇這副愛答不理的態度習以為常,強忍著想將這沒良心的貓崽子的毛拔光的衝動,隻當白蘇蘇是在關心自己,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魔界出了點事兒,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個叫江城子的,複活了死去已久的天煞,攪得魔界不得安寧。”


    “江城子?”白蘇蘇頓了頓,好像在思索什麽。


    六月雪伸手在她麵前揮了揮,笑得張揚,“怎麽,認識?不會是你哪個老相好?”


    說著,便又湊到白蘇蘇麵前,麵色陰沉,一字一頓道:“老相好的也沒用,你敢嫁人,我就敢鬧。白蘇蘇,左右除了我,你嫁不得旁人。”


    “胡言亂語!”白蘇蘇沒好氣白了他一眼,一巴掌拍下去他的手,而後又嫌棄地皺眉。


    六月雪笑著遞過來一隻手帕,拉過白蘇蘇的手認真擦著,邊擦邊嘟囔:“上輩子可真是欠你的,沒良心的貓崽子!”


    白蘇蘇聽得一清二楚的,抬腳就要踹上去,卻突然想到什麽,連忙從六月雪手中抽回手,吩咐春梅拿來紙筆。


    筆走龍蛇,白蘇蘇麵色嚴肅,六月雪也知道此時不是打趣她的時候,便放輕了腳步,回房沐浴。


    隻是六月雪前腳剛走,後腳水輕鴻便踩著夜色和雨幕,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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