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在九層蓮台之上,通往蓮台隻有一條陡峭而蕭索的階梯連成的小徑,其上冰雪覆蓋,共有九萬三千二百五十一階,寓意世間九萬三千二百五十一種生靈。


    四麵蒼茫,隻有無盡的白皚皚一片,覆蓋著漫山遍野的枯枝蕭條和群山杳杳,大雪紛飛,如鵝毛般砸在身上。


    白蘇蘇披著厚重的白色狐裘,身後是厚厚的腳印,遙遙望著十裏開外的九層蓮台,其上三生石散發著溫和的金光,仿佛垂眉的菩薩,慈眉善目地望著普天眾生。


    身旁站著衣著單薄、身姿蕭條的風清月,垂眸望著白蘇蘇,見她因為冷風而將僅剩的一隻斷臂瑟縮在狐裘之下,眸光顫了顫,首先浮現一隻小巧的手爐,溫和地拉過白蘇蘇的手,覆蓋在手爐之上。


    白蘇蘇仰頭望了他一眼,不同於一貫的清冷疏離,此刻的風清月微微垂著眼角,長長的睫毛上染了白雪,發上肩上都是白雪,神聖得不像話,卻隻對她一個人垂眉。


    雙手抱著手爐再度瑟縮到狐裘下,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暖意,白蘇蘇重重地吐出一口白氣:“我們上去吧。”


    <a href="https://m.ranwena.net" id="wzsy">ranwena.net</a>


    風清月伸出一隻手,輕聲道:“路滑,你拉著我。”


    隻是短短的一句話,白蘇蘇早已經別回去了的眼淚,再次不爭氣的想要留下來。


    當初兩個人來三生石前留名,風清月也是這般溫和地拉著她的手。


    大手傳來他身上的溫度,讓她覺得一顆飄蕩不已的心,終於有了著落。


    九萬三千二百五十一階台階,其上冰雪覆蓋,稍不留心便會摔得遍體鱗傷,風清月拉著白蘇蘇的手,護在她的身邊。


    每當她踩空腳下一滑,要往後掉下去時,風清月強勁有力的臂膀便會給她支撐。


    今日是這樣,十萬年前也是這樣。


    似乎一切都未改變,似乎一切又都變了。


    十萬年前她曾不懼艱險爬過九萬三千二百五十一階台階,要和他在一起;十萬年後她又不顧一切地爬過九萬三千二百五十一階台階,卻是為了要和他分開。


    白蘇蘇低著頭,專注地看著腳下的路,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風清月專注望著白蘇蘇,目光在她染了白雪的發間流連,在她暴露在空氣中被凍得發紅的脖頸上流連,每一眼都是貪戀。


    冷風呼嘯而過,吹來大片大片白雪,將兩人都淋得滿身大雪。


    風清月抬手哈了哈氣,放在白蘇蘇凍紅了的兩隻耳朵上,一雙鳳眸沉沉望著白蘇蘇,滿是貪戀和不舍。


    白蘇蘇沒敢抬頭,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心軟,然後放棄。


    怎麽可以放棄呢,她不能放棄,她不想再將自己置身於那樣的危險的境地,不想再任由自己成為一個木偶,任由劇情線掌控。


    那是她的命運,她要自己來掌控。


    白蘇蘇調整了一會兒,便從風清月的手中掙脫開,淡淡道:“繼續走吧。”


    風清月怔了怔,點頭道:“好。”


    遠遠看過去,無盡蒼茫中,小徑上的兩個人渺小得不像話,連綿不斷的風雪,似乎隨時都會將他們吹到最底下。


    一路走走停停,飲風咽雪,到達三生石前,兩個人都是臉色微微發紅。


    三生石高約三丈,通身流動著純淨的光,石體溫潤,撫平淒厲的風雪。


    白蘇蘇大口喘著粗氣,抬頭望了一眼,“白蘇蘇 風清月”四個字,赫然就在最上方。


    十萬年前,白蘇蘇被風清月抱在懷裏,一腔熱血掃去了一路的辛苦,揚言道:“我要將我們的名字刻在最上方,最最最上方,這樣,誰都不能將它們抹去!你也不能,我也不能,風雪也不能。我們的感情,便會同這三生石一般長久。”


    風清月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白蘇蘇將手爐放到一旁,將手掌伸到風清月麵前,“我行動不便,勞煩你替我劃一刀。”


    要除名,需將兩個人的鮮血交融在一起,滴在兩個人的名字上。


    白蘇蘇語氣淡漠,帶著不容拒絕的疏離,風清月心裏一陣絞痛,扯了扯嘴角,抬手在自己的手掌心再度劃了一道。


    傷口至深,可見森森白骨。


    白蘇蘇注意到了他手心還未痊愈的傷痕,不由得抬頭看了他一眼,便見風清月一隻手握著自己的手,咬在食指的指尖處。


    白蘇蘇吃痛地皺了皺眉,風清月掌心的血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滲著,點點落在地上覆蓋著的冰雪上,滴出點點紅梅。


    風清月微微抬起頭,捏著白蘇蘇的指尖,將她的血滴了三滴落在自己的掌心上。


    兩個人的鮮血交融,一片殷紅。


    風清月握緊了手,又低頭在白蘇蘇還在冒血的指尖上輕輕落下一吻,將她的血吞入口中。


    而後輕聲道:“你且在這裏候著,我去去就來。”


    言罷,風清月腳尖點地,飛身而起,與三生石麵對著麵,伸直了胳膊,張開流動著血的手掌。


    已經交融了的鮮血,便被風雪吹落在溫潤的三生石之上,兩個人的名字上。


    晶瑩的三生石突然發出一聲巨響,“白蘇蘇 風清月”三個字,一沾染上血,便發出耀眼奪目的紅光。


    風清月握緊了拳,雙手垂在身側,血不斷落在地上,炸開一朵朵耀眼的紅梅,好似十萬年前,一襲紅衣的白蘇蘇。


    他的小姑娘。


    白蘇蘇也仰頭望著三生石,眸光平靜,看不出喜怒。


    紅光散盡,兩個人的名字處,隻剩下兩滴殷紅的血滴。


    白蘇蘇鬆了口氣,真好,她要擺脫這見鬼了的劇情線了。


    風清月落在白蘇蘇的身邊,一言不發地拉過她的手,下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是沉默無言,一直到台階盡頭,白蘇蘇心情愉悅地跳下最後一節台階,還未走出兩步,便被風清月一把帶入懷中。


    風清月緊緊攬著白蘇蘇的腰,將下巴抵在她瘦削的肩頭。


    肩上傳來濕熱的感覺,白蘇蘇緊貼著風清月的胸膛,單薄的錦衣擋不住他胸腔的劇烈的心跳聲,仿佛野獸在嗚咽。


    白蘇蘇一愣,他在哭?


    這樣一個清冷淡漠無欲無求近乎變態的人,在哭?


    怎麽會呢,他又不愛她,擺脫了她,該高興不是?


    正想著,風清月卻突然雙手捧著白蘇蘇的臉頰,額頭同她的額頭緊貼著,聲音染著哭腔:“蘇蘇,我們接吻好不好?”


    怕被白蘇蘇拒絕,風清月又連忙補充一句,“最後一次了。”


    白蘇蘇眨了眨眼,若是十萬年前,望著這樣的風清月,她隻會踮起腳尖,舔去他眼角的淚痕,溫和地哄著她。


    可惜,風清月從未在她麵前哭過,如今見到這麽一次,倒也不算遺憾了。


    白蘇蘇點了踮腳尖,於大雪紛飛中,吻上風清月的唇。


    一邊是大雪紛飛,一邊是兩個人難舍難分,風清月吻得溫柔又克製,像是要將她揉進骨子裏一般,卻又怕傷到她。


    大雪終於停了,白蘇蘇才後退一步,躲開風清月要來挽留的手,疏朗地笑了笑:“好了,此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而後轉身,踩著厚重的雪,決絕地離去。


    風清月一隻手捂著胸口,望著白蘇蘇漸漸遠走的身影,從頭到尾她也沒有回過頭,他明白,他驕傲的小姑娘在告訴他,不用追。


    風清月喉嚨發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手掌無力地半張著,染紅了一片白雪。


    整個人好似瀕死的天鵝,貪婪地望著白蘇蘇離去的方向,又沉沉地閉上眼。


    掙脫出紅線構成籠牢的野獸,此刻大口大口喘著氣,眼前一幕幕,都是白蘇蘇所經曆的。


    被奪取靈骨,被要了九條命,被分與漫天諸神吃,被魂飛魄散,再到被打入冷宮,流產,被欺辱,而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看著他的小姑娘不斷掙紮,甚至去推波助瀾,無能為力。


    他和她的小姑娘,都不過是一個虛構出來的角色啊。


    萬般命運,都由不得自己。


    而今,他的小姑娘有了自己的征程,好不容易從這座籠牢裏逃出,去奔向更好的未來,他怎麽忍心不放她離開呢?


    “沙沙沙”,耳邊傳來腳步聲,風清月沒有睜眼,他聽得出來,那不是他的小姑娘。


    他的小姑娘已經離開了。


    不會再回來了。


    “恭喜您。”是很奇怪的而古板的聲音,在蒼茫寂寥中,顯得格外沉重,“帝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病嬌帝尊被休後追妻火葬場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鶴安橘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鶴安橘子並收藏病嬌帝尊被休後追妻火葬場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