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卷(一)


    第四章第一節


    金逸喝的酩酊大醉,杜屏山把他送回公寓後看他神誌不清,也懶得管他,把他扔在床上,就徑自走了。總算好心,臨走在他床頭櫃上留個字條,讓他明天休息一天。


    杜屏山剛走,金逸就清醒了。以他現在的真炁和神識,真是想醉也醉不了。但是不裝醉離席,他的肚子又實在撐不住。


    一身酒氣,金逸去廁所衝了下熱水,回來在床上打坐。


    許展鵬的話,給他打開了一個思路。這一次打坐,他打算好好試一試。


    金逸運起北鬥真炁,真炁貫頂,便沒了下文。以前每次這種時候,他便停止運功。甚至到後來,他體內丹田真炁自主運行,都是單一方向,化在紫府神庭內,似乎無影無蹤。


    金逸關注了一下後心處經脈中隱隱的一團黑氣,這是烏蛟會宮門兵衛用七日奪命符暗算他留下的隱患,正常情況下,這道黑氣會滲透到經脈各處,七日之內,使人生機斷絕。但是金逸的經脈和真炁似乎都有點異常,這點黑氣已經被遊走的真炁衝擊得縮成一點,顏色也淡了很多。


    這一次,金逸試圖將真炁從紫府中導出,但是神庭中並沒有真炁,在他的觀想中,那裏是一片無垠的星空,星空中一望無際的星雲成螺旋狀緩緩流轉,他不知道那是什麽,隻能試著將流轉的星雲慢慢導出紫府。


    刹那間,神識波動如流水般從紫府洶湧而出,周遊全身經脈,後心經脈中那一點黑氣瞬時便在波動中消失無形。神識的波動帶動丹田內又一道真炁,再次上衝紫府,融入星雲,然後星雲中又自動湧出一縷波動,重新在他經脈中遊走,如此周而複始。


    如果讓天下間任何一個修士或術士,哪怕是真正的玄門大能,知道金逸此刻的情況,都會驚得目瞪口呆。


    神識修為何等艱辛,縱然是玄門大能,都是用真炁養護包裹著神識去操控術法,能做到神識溶於真炁,那已經是頂尖的修為。如金逸這般,真炁居然溶於神識,仿佛隻是個引子,神識如天河倒瀉,這在上古傳說中都未曾有過。這樣的神念,哪怕隻是分出一絲一縷,都足以讓那些上古大能神庭爆裂。


    但金逸從來沒有接觸過神通修煉,也不知道自己煉的是什麽路數,甚至連這種波動到底是不是神念也搞不清楚。反正這樣一遍遍循環運功,讓他隻覺得身心無比舒暢,飄飄欲仙,完全忘了時間。


    不知多少個循環之後,他的神識中突然浮現出一組數字:2976090930130313


    杜屏山再來敲門時,已經是兩天半以後。


    雖然在運功行炁之中,但是神識覆蓋的範圍已經遠遠擴大到街對麵三裏範圍。杜屏山的車剛拐過街角,金逸便有了感覺。等到他敲門時,金逸已經換好衣服,等在門口了。


    “我是放你一天假,不是放你一周假!”杜屏山進門就對著金逸吼了一句。


    “太累了!”金逸笑著說,“睡過頭了。”


    杜屏山仔細看了看金逸:“氣色倒不錯,好像是緩過來了。”


    “就是餓了。”金逸說。


    “那就先去吃,吃飽了就開工。”杜屏山說著擁著金逸出門。


    轉彎角上是綠楊邨的分店,兩個人上二樓雅座叫了幾個菜,泡了壺普洱。杜屏山告訴金逸,道台衙門給他升了職,現在已經是安防三所的副所長。金逸心裏清楚,這明擺著是做給白虎堂看的。


    “道台衙門對白虎堂很不滿,張嘯天在共管區裏開賭場煙館,居然事先都不跟道台衙門打個招呼。”


    按照杜屏山的說法,楊彪打算過段時間給白虎堂點顏色看看,不過朱廣福好像有點縮在後麵。


    “據說老朱在四馬路上包的一個書寓是張嘯天的人。”杜屏山說:“搞不好張嘯天和老朱早就搭上了。”


    四馬路就是揚州路。白虎堂在聯界有多家妓院,揚州路上的書寓是妓院裏最高級的一種。獨門獨戶的別墅,住著一個頭牌紅倌人,據說很多時候是清倌人,下麵有一批丫鬟、廚娘和傭人伺候。當然背後的靠山自然是白虎堂。


    “那你家老爺子什麽意思?”金逸很清楚,在這片地界,道台衙門和聯界巡檢局的話其實都不如青龍會好使。


    “他當然不高興了。”杜屏山告訴金逸,這一次青龍會看起來掙了麵子,其實裏子虧了,在賭牌上讓出一塊份額,連帶新開的煙館,分潤的大頭都歸了白虎堂。


    不過這次白虎堂仗著有陰陽宗撐腰,該分的好處都沒有給夠。道台衙門和巡檢局對他新開的這個酒店都是意見很大。張嘯天和杜嶽盛不一樣,杜嶽盛為人豪爽,有財大家發,張嘯天卻是有名的吃獨食,所以願意幫襯他的朋友就少。


    據杜屏山說,聯界正常的麻醉至癮品進口,比如阿芙蓉或者大煙土,都是聖騎堂和十字殿把持,鷹盟會有一部分分潤,聯界也有煙館稅和牌照費。杜嶽盛青龍會下麵的產業同春藥房是官營阿芙蓉最大的分銷商,另外青龍會也會和聖騎堂的煙商合作,走私一小部分大煙原料,這些都是各方默許的。


    但是張嘯天這次,居然在開酒店的同時,通過四海會在十七鋪的碼頭,悄悄運了一批陰陽宗的大煙土進來,數量很大。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被青龍會在沿江碼頭的眼線報了上來。


    “四海會怎麽會和白虎堂混在一起?”金逸有點納悶。


    四海會在聯界號稱碼頭工會,又叫斧頭幫。會長汪涯橋是個極其狠辣的人物。早在黑暗時代,就是皖中的一個軍閥,手下幾千人槍。後來在軍閥混戰中失了勢,帶著幾百精銳骨幹撞到東海,那時候東海秩序還比較混亂,他的手下都是在戰場上見過血的,靠著賭命不怕死,有刀有槍,硬生生砍殺出一片地盤,占了十七到十九鋪的五個碼頭。


    汪涯橋出身軍閥,對江湖中人誰的麵子也不給,碼頭上幾百弟兄人手一把太平斧,一言不合,幾十把斧頭就招呼上來。而且他專門養了一批殺手,備著不少軍火,對仇家動輒暗殺。他自己平常又異常小心,行蹤飄忽不定。所以江湖上對汪涯橋和四海會,都是敬而遠之。


    “四海會自己開著碼頭,收錢辦事罷了。”杜屏山哼了一聲,“據說這次是張嘯天托關係找到了汪涯橋,出大價錢租了四海會的碼頭。”


    “四海會有點難纏的。”金逸說。


    杜屏山摸出包鷹盟下屬的西北煙草出品的駱駝牌香煙,點了一支,深吸一口:”這次先不動四海會,大煙土是白虎堂的,就搞白虎堂。”


    按照杜屏山的說法,金逸這個副所長,分管三個巡查小隊,都是負責川北路一帶的。隻要仔細盯住白虎堂的酒店和煙館,搞清楚貨藏在哪兒,到時候通知聯界巡檢局,讓他們去查走私阿芙蓉,來個借刀殺人就可以。反正聯界這把刀,也沒人惹得起。


    “那個興隆酒店前幾天好像已經開業了吧?”金逸問,“我當時本來還想去問問,新開張的酒店業不說給我們安防所上貢。”


    “例錢倒是早就送過了,那兩天忙軍調部的事情也沒來得及跟你說。”杜屏山又說,“不過那個是試營業,今天晚上是正式開業,煙牌和賭牌都拿到了。”


    “這麽快?”金逸看了他一眼。


    “先讓他們高興高興,”杜屏山把香煙在煙灰缸裏狠狠地撚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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