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大力沒有猜錯,楚希聲率八百選鋒堂精銳,接近西山鎮三十裏的時候,劉定堂已經得知了消息。


    此時這位海清幫西山堂主,正在秀芳樓內,神態悠閑的喝茶聽曲。


    他們的上方還掛著一個人。


    那是一位近乎**的少女,她隻穿著肚兜,身上還有數十條血淋淋的鞭痕。


    她被綁著手,掛在屋梁上,不斷的晃動。


    少女秀麗的麵孔則微微發青,雙眼緊閉著,對外不聞不問,隻有睫毛時不時的顫動。


    “鐵旗幫,選鋒堂?”


    劉定堂端著茶碗,失聲一笑:“你說得是真是假,他們隻來了八百人?這麽點人馬,是來送死不成?居然連鐵笑生都不在?”


    他此言一出,在場的眾多海清幫眾哄堂大笑。


    “這麽點人,都不夠老子砍的!”


    “我們新買的二十具重弩可以派上用場了,這次他們連城門都進不來。”


    “還是放進來得了,將他們一網打盡。”


    劉定堂的笑容,卻在此時凝冷下來:“所以你確定這消息的真假?別臨到頭來,鐵旗幫又冒出一群人馬,給我來一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發生在一萬七千年前的蜀州,衛太祖由此奪得天下,開創傳世三千年的衛朝。


    在劉定堂麵前,站著一位四旬左右的黑麵男子。


    他神色鎮定,畢恭畢敬:“屬下豈敢拿未經證實的消息,汙了堂主的耳朵?鐵旗幫直隸五堂,轄下十二堂,屬下都安排了人盯著,稍微大一點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屬下。


    屬下可以確定近日鐵旗幫十七個堂口都無異動,沒有提前調度人手的跡象,且此事已經由屬下在錦衣衛中的好友確定。此外屬下查得,這次統率選鋒堂之人,名叫楚希聲。“


    “楚希聲?”劉定堂的眼中現出了一抹訝色:“青雲榜第六十位,在知味居宰了白雲寨一百多號人的楚希聲?他去了鐵旗幫?”


    黑麵男子忖道此人不加入鐵旗幫,才奇怪吧?


    “堂主,鐵狂人對他畢竟有救命之恩,此外我聽說,鐵氏兄弟對他極為看重,有意重建火骨堂,以堂主一職,對他虛席以待。”


    “堂主?”


    劉定堂嘿然一哂,神色不屑:“區區一個八品下的毛頭小子,這就與我平起平坐了?那麽這位鐵旗幫的新任堂主怎麽又想不開,要來攻打我的西山堂?


    鐵狂人正值壯年,還沒到昏聵的時候,他不至於想不開,派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來我這裏送死。”


    這也是讓黑麵男子感覺奇怪之處。


    鐵狂人即便要打西山堂,也會首選鐵笑生,或是老成幹練的‘鬆風劍’林石,怎會讓楚希聲主持此事?


    “此事屬下不知,可能是近日堂主,在城東碼頭拿下的那些店鋪?又或是為白雲寨,知味居一戰,鐵狂人想要拿我們開刀,幫那位青雲天驕出氣,收攬其心?”


    其實還有一個可能。


    他不久前接到消息,城西井裏巷保長讓人報了消息過來。說不久前,青雲天驕楚希聲兄妹曾出現於井裏巷,尋到劉普的宅邸。


    此人是為劉氏父女而來?


    黑麵男子又覺很荒誕。


    他事前調查過劉氏父女的背景,沒聽說此人與楚希聲有什麽瓜葛。


    這位青雲天驕又是為什麽?實在犯不著。


    倒是他們西山堂與白雲寨同氣連枝。


    雖是一家黑道幫派,一家盜匪,卻實同盟友,一起掌控西山。


    很可能是這關係,引發了楚希聲的遷怒。


    幸在劉定堂沒有深究之意。


    他嘿然一笑,然將一杯茶水,潑在了房梁上掛著的少女身上。


    這茶水倒是不燙,不過卻加了鹽。


    那少女一聲悶哼,此時她一口銀牙幾乎磨碎,嬌軀劇烈的扭動著,像是被燙到的蛇。


    劉定堂看著這一幕,彷佛是看著絕美的風景。


    “容貌雖隻中上之姿,骨頭卻是蠻硬的,看來還有得玩。老鴇你可得給我看好了,我許久沒有遇到這樣的了。你別讓她咬了舌頭,待我破敵之後,再回來與她耍。”


    劉定堂一聲大笑,驀然起身:“傳令,所有兄弟上牆,備箭,備甲!還有沉家與上官家的那幾位供奉,也幫我請出來!不管他們在做什麽,哪怕在女人肚皮上也得給我滾下來。在這邊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現在該他們出力了。


    再去幾個人通知西山的那些獵戶,讓他們速速給我滾至西山。速度快點!一個時辰內不到的,明年老子在他們身上多抽一成的稅——”


    他龍行虎步,氣勢逼人的大步走出了秀芳樓,往城牆方向走了過去。


    西山鎮原本沒有城牆,隻有一層土圍。


    半年前,劉定堂為防鐵旗幫,將這層土圍改造成三丈高的城牆。


    此時已有劉定堂的奴仆,為他穿戴好了甲胃。


    劉定堂來到牆頭的時候,已經有眾多西山堂的幫眾湧上了牆頭。他們也是全副武裝,在搬運巨弩,弓箭。


    隻是讓劉定堂疑惑的是,他在牆頭上等了許久,卻遲遲未望見鐵旗幫眾的蹤影。


    西山鎮的三個方向都地勢平坦,以劉定堂的目力,足以遠眺一二十裏外的景色。


    鐵旗幫的八百選鋒,卻遲遲未出現在他的視野。


    劉定堂忖道這不應該,選鋒堂乃鐵狂人兄弟用心打造出的精銳,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各方麵都不遜色於北地邊軍。


    這樣一支人馬從城東碼頭出發,最多兩刻時間就可兵臨西山鎮的城頭下。


    “怎麽回事?”劉定堂狐疑的看向黑麵中年:“你不是說他們距離西山鎮已經不到三十裏?還有,六扇門的人也很奇怪,居然沒動靜。”


    黑麵中年也覺不解。


    就在此時,他望見自己麾下的一位‘探馬’策騎飛奔而至。


    此人來到城頭下方,就下馬一拜,半跪了下來:“啟稟堂主,鐵旗幫的人半路掉頭,往西麵去了。我跟了一段時間,發現他們好像是要去沉家的罌麻穀。”


    “罌麻穀?”


    劉定堂的麵色大變,他驀然一拍城垛,童孔中閃現厲澤:“他們是想要找死。”


    黑麵中年則意識到麻煩了。


    郡尉沉周將罌麻穀視為命根,沉家每年幾百萬銀錢收入,有一大半都來自於罌麻穀。


    如果那邊出了事,沉氏豈有不遷怒自家堂主的道理?


    就在此時,一枚從郡城方向飛過來的信符,飛入到黑麵中年的手中。


    他看過內容之後,就神色一怔。


    這次鐵旗幫確是有備而來,連六扇門方麵都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怎麽回事?”


    劉定堂一邊問,一邊戴上了一雙鐵手套:“又是什麽壞消息?說給我聽聽!”


    “是六扇門!”黑麵中年臉色蒼白:“有人出首,向白虎堂特使告發,狀告李總捕等二十七人,草管人命,欺行霸市,勒索百姓,與匪類勾結等十七個罪名。”


    劉定堂眉頭一皺,心知他這次,怕是沒法指望六扇門幫忙了。


    可他隨即冷笑,鐵旗幫此舉隻能濟一時之效。其實是飲鴆止渴,自取滅亡。


    這些罪名,還能將李總捕扳倒不成?


    等六扇門熬過這一次,一定會極盡所能的報複。


    黑麵中年卻咽了口唾沫,感覺喉嚨幹渴:“還有前小浦縣縣丞之子出首,狀告李總捕與西山九刀塢勾結,他們大半年前在神秀江上,害了他全家老幼。”


    西山盜匪眾多,遠不止白雲寨一家。


    九刀塢是其中之一,他們有幾百號人,首領是九把刀,縱橫水路兩道。


    劉定堂愣了愣神,隨後就漠無表情的走下城牆。


    他忖道這縣丞之子,一定是被鐵旗幫支使無疑。


    鐵狂人敢這麽做,想必已掌握了真憑實據。


    那位‘鐵血浮屠’遣人告發六扇門的眾多捕頭,固然是壞了規矩。可李總捕勾結盜匪,暗害官宦人家,卻也將引發官場的眾怒。


    這位分明是不做則已,做就做絕!


    此人也夠隱忍!抓著這一把柄證據,直到今日才拋出來。


    正當劉定堂尋思著應對之法的時候,他望間一個穿著錦袍,身上鑲金佩玉的白麵老者匆匆往他這邊跑過來。


    此人麵色驚慌失措,腳步踉蹌。


    來到劉定堂麵前之後,老者卻怒容滿麵,氣勢洶洶的指著劉定堂鼻子大罵:“你還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點齊你的人手,去罌麻穀救人?如若罌麻穀有失,老夫唯你是問!”


    劉定堂不敢吱聲,隻因眼前這位老者,是沉家在西山鎮的大掌櫃,郡尉沉周的從叔父。


    他心裏則是怒不可遏。


    這次鐵旗幫,還有那個統率選鋒堂八百精銳的楚希聲,惹他動真怒了。


    那個家夥,是要砸他的鍋!


    ※※※※


    罌麻穀內,一股股火光衝天而起。


    沉家在罌麻穀的守備也算森嚴,不但在山穀內駐守了兩位修為六品下的家將,還有高達一千人的族兵常年駐紮於此。


    此外還配備有大量的軍用弓弩,他們甚至還有兩架小型的投石機。


    不過這些族兵,顯然無法與楚希聲統調的選鋒堂精銳抗衡。


    這座山穀的地形,也不適合防禦。


    選鋒堂八百精銳更來的突兀,有心算無心。


    他們僅用了短短十幾個呼吸就已打破了穀口的兩座堡壘,殺入到山穀中。


    隨後大肆屠戮,大肆縱火,焚燒著那些罌麻田。


    此時穀內還有許多頑敵,他們堅守在穀內的各個雜院與房屋內頑抗,各自為戰。


    楚希聲沒打算將之全數清除。


    他是來圍城打援的,必須保留最大的力量,應對郡兵與西山堂。


    而強攻這些建築,隻會陡增傷亡。


    隻要這些人不影響接下來的戰鬥,楚希聲懶得管。


    唯有罌麻穀北麵的那些倉庫,楚希聲沒有放過。


    此時這座倉庫內,還有將近兩百殘敵。


    沉家的兩位六品家將,也退守於此。


    可選鋒堂由上到下,所有人都有誌一同,士氣高昂。


    ‘鐵牛’賈大力身負重甲,身先士卒,首先殺入到倉庫中。


    他是曾經身列名俠榜尾部的人物,戰力極強。


    沉家的兩位六品武修合力,才能勉力壓他一籌。


    不過這時候,選鋒堂誰都不會與他們講江湖規矩。


    選鋒堂先是以數百軍用弩弓向三人攢射,


    賈大力穿著重甲,雖然被射成了刺蝟,人卻一點事都沒有。


    兩位沉家的六品卻不好過,他們雖然罡氣強大,可也防不住這麽多重弩。


    那還是專用的符文‘破罡箭’,可以輕而易舉的破開武修罡力。


    等到他們帶來的二千根‘破罡箭’用完,兩人都已身負重傷。


    接下來是十位壇主,兩位副堂主,這十二位七品,輪番上前圍攻。


    楚希聲,舟良臣也偶爾上去打打下手。


    不過最終解決戰鬥的是楚芸芸。


    她先是使用‘降神術’,‘召喚’出一隻狻猊神獸護衛周守。隨後以一門‘火焰神指’的術法,往其中一位六品武修一指,就使之整個人化為火炬,被活生生的燒死。


    楚希聲解決完戰事之後,就冷冷的瞪了楚芸芸一眼。


    這丫頭稍微有點過線了。


    剛才的術法之威,幾乎超出了七品!


    不過周圍眾人,倒是沒有任何懷疑之意。


    一來那位六品武修,確實傷勢慘重,氣血兩衰;二是楚芸芸的‘降神術’,使得似模似樣,威勢攝人。


    眾人隻是暗暗感歎,楚家這對兄妹都天賦超絕。


    楚希聲是排位六十,名動東州的青雲天驕不用提;不意楚芸芸在‘降神術’上麵也有如此造詣,能溝通神明,召喚出形神兼備,戰力達到七品的‘狻猊’之靈。


    接下來眾人又一路前推,他們用了小半刻時間,將那十幾座倉庫都洗劫了個遍。


    所有還敢於提刀的,全數斬死。


    楚希聲在裏麵看到大量的罌麻葉,還有各種產於西山的靈藥,以及獸皮,獸筋,獸牙之類,可以用於製作軍械的違禁物資。


    不過最值錢的,還是這裏麵藏著的金銀。


    當楚希聲走入這裏規模最小,最堅固的那座倉庫,眼裏就現出異澤。


    這裏麵整整齊齊,擺放著至少七千枚銀元寶,像是一堵牆一樣。


    一枚銀元寶是五十兩,這裏一共是三十五萬兩魔銀。除此之外,還有大約三千兩神金。


    此時整個選鋒堂所有兄弟,無不歡聲雷動,看楚希聲的眼神,也與半日前截然迥異。


    最初他們對楚希聲都心懷欽佩,仰慕其人。


    直到今日楚希聲借兵,許多人感覺這少年不太靠譜,怕是要把兄弟們都帶到陰溝。


    直到此刻他們拿下罌麻穀,眾人對楚希聲的感觀又不相同。


    這位天賦超絕,勇毅兼備也就罷了,腦瓜子居然還這麽聰明。


    怪不得旗主會舍得以‘堂主’之位,對他虛席以待。


    楚希聲自己也很歡喜,這些戰利品,雖然會由選鋒堂八百將士瓜分。鐵狂人與賈大力,也會從中拿取一部分。


    不過楚希聲預計自己,至少都可分到一萬五千兩。


    這第二份養元功秘藥,已經有著落了——


    就在楚希聲打量著這些金銀的時候,舟良臣來到他的身邊;“那邊有點情況,你妹妹叫你過去看看!”


    楚希聲神色微動,當即隨著舟良臣,往庫房的東麵方向走過去。


    楚希聲發現這裏赫然有著十個大坑。坑深九丈,裏麵四壁都填以巨石,上麵則是巨大的鐵窗。


    讓人吃驚的是,這些鐵窗上的鐵條,足有人的小腿粗細。即便七品下的武修,也難將之掰斷。


    在大坑之內,則分別關押著一百多個男女,總數接近兩千人。


    已經有選鋒堂的兄弟在打開鐵窗,將這些人釋放出來。


    這些人身上都肮髒汙穢,惡臭襲人,身體也很虛弱。


    選鋒堂的兄弟也是捏著鼻子,強忍著惡心,用籮筐把他們從坑裏麵吊出來。


    “怎麽了?”


    楚希聲走到楚芸芸的身邊,


    發現少女的臉色更加青沉。


    她的雙手緊攥,眼中現著一抹赤紅之意。


    楚希聲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隨後眉頭微皺,走向了其中一人。


    那是一位昂藏大漢,他的須發許久沒打理了,肮髒虯結,覆蓋了整個臉部。渾身也汙穢不堪,衣衫襤褸。


    不但雙手雙腳都上了鎖鐐,肩部琵琶骨被長釘穿透,渾身上下釘著二十枚鎮元釘。


    此時他正以一雙黑黝黝的眸子看著楚芸芸,眼神驚疑,似不能置信。


    楚希聲神色默默,注視著他的胸部。


    此人的衣襟是敞開著的,隱約可看到他胸前,有著一個黑狼形狀的紋身。


    舟良臣湊到他身邊,定睛看了看,隨後驚訝道:“這似乎是霸武王親軍神策都獨有的秘招圖騰?是霸武王斬殺北方黑狼逆族的族主,超一品高手皇極烈,以他的血液製作的圖騰。


    隻有斬殺百名以上的敵人,才會被賜予。據說這秘招圖騰非常強力,配合霸武王獨創的極招使用,可以輕而易舉,殺死超出自身一階的強敵。”


    楚希聲也看過這圖騰。


    去年的一期《論武神機》,有一篇文章點評天下最頂尖的秘招圖騰,此圖被羅列其上。


    他又望了一眼周圍被解救下來的眾多男女。


    發現似這個虯髯大漢一般,被長釘穿透琵琶骨的還有一百多人。


    不過沒有人似虯發大漢這樣,全身都被鎮元釘穿透。


    楚希聲驀然出刀,斬斷了此人身上的鎖鏈,又將對方身上的長釘一一挑起:“你是神策都的人?敢問高姓大名?”


    虯髯大漢終於將目光從楚芸芸身上移開,與楚希聲對視。


    “神策都致果校尉李神山!”


    虯髯大漢半躺在地上,他眯著眼,朝楚希聲拱了拱手:“李某與我眾多同袍得閣下搭救,得脫樊籠,此恩沒齒難忘。”


    致果校尉是七品上的官職。


    楚希聲忖道神策都的致果校尉,基本都是六品下的修為。


    可以此人散出的真元靈機來看,頂多是七品上。


    不過秦沐歌統轄的神策都,隻看重軍功與戰力,此人能在神策都擔任致果校尉,必有其因。


    楚希聲劍眉微揚,笑著詢問:“聽說你們神策都事涉謀反,全軍都被安北大將軍誅滅?”


    楚芸芸目光微動。


    楚希聲問的這一句,正是她現在迫切想要知道的。


    虯髯大漢卻一陣破口大罵,神色憤滿:“屁個謀反!我們懷疑自家霸武王被皇帝老兒謀害倒是真的,也不服秦勝那老貨,他算什麽東西?不過這家夥也真夠狠毒,接任安遠大將軍不久,就把我們調去攻打北海天目國,他卻調集兵馬背後捅刀。”


    虯髯大漢嘿然冷笑:“不過兩位副將大人早防著他,神策左將軍水滄浪先以水攻之法,重創秦勝的鐵山都,隨後神策右將軍宮無垢率兩萬大軍堅守落鳳山七日。


    也虧得是安北軍諸部都明裏暗裏的放水,我們神策都諸部同袍,大半都安全撤走。如今化整為零,散於各處。不過堅守落鳳山的兩萬同袍大多戰歿,宮將軍也受了重傷,下落不明。這叫什麽事?兩萬響當當的漢子沒死於沙場上,卻死在自己人的手裏。”


    虯髯大漢說到這裏,神色又轉為消沉,虎目中隱含淚澤。


    楚芸芸也是緊咬著銀牙,她咽喉裏不斷有鮮血翻湧而上,卻又被楚芸芸強吞了下去。


    她胸中鬱恨難耐,滿腔的殺意無處宣泄,又不願被周圍的人察覺異狀,隻能仰頭望天,看著天空。


    不知是否天地有感,此時竟有一絲絲雨點,從上空垂落而下。


    沒過多久,雨水就越來越大,使得楚芸芸麵部全是雨水。


    楚希聲則神色一鬆,虯髯大漢說的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好些。


    他雙手抱著刀,眼神不解的問:“我不明白,你們既然逃出來了,又為何做了別人的階下囚?”


    “被海上的水賊害的。”


    虯髯大漢李神山臉上一紅,不過他臉上由虯須與粗發遮擋,別人看不出來。


    他神色遲疑,不知該不該把接下來的話道出來。


    不過當虯髯大漢神色異樣的看了一眼楚芸芸之後,就又開口道:“我們逃出來之後,水將軍就讓我們化整為零,各自歸家。他是一定要為霸武王與枉死的兄弟們複仇的,不過暫時養不起大夥這麽多人。


    水將軍讓我們散歸四地,各謀營生,未來他舉事的時候,大夥兒若還念著霸武王的情分,就趕過去幫忙。若顧念家小,想要安穩,那我們就隱姓埋名,安心過自己的。”


    他尋思這些事也不算什麽隱秘,說出來也無妨。


    不過李神山還是以罡元收束,刻意放低了聲音。


    “我部屬都出自南方,想著要把他們全須全尾的帶回去。恰逢秦勝下令封鎖北域全境,封住了所有南下的道路,於是就想著走水路。我找了一家做走私生意的海商,從幽州的北海郡登船,結果一百多號人,都被他賣了——”


    李神山已是臉色青黑,一副羞慚不已的模樣。


    楚希聲啞然失笑。


    此時他已望見鐵牛賈大力,正麵色凝重的往他走過來。


    楚希聲神色微動:“你們究竟有多少人?關了這麽久,還拿不拿得動刀?”


    虯髯大漢李神山濃眉一軒:“共有一百三十二人,我們神策都的兄弟,在北境餓上幾天幾夜都稀鬆尋常。隻要你們能給些食物酒肉,保準一個時辰內,都能上陣廝殺!”


    楚希聲微一頷首,朝著旁邊一位壇主吩咐:“把繳獲來的刀劍給他們,再準備些食物給他們。”


    ——酒肉就算了,這些人餓了這麽久,貿然食用酒肉,就不怕胃壞掉?


    那壇主也幹脆的應了下來,霸武王的神策都名震天下,戰力出了名的強橫。


    讓這些人吃飽喝足,拿上刀劍,也是一份不小的助力。


    而此時賈大力,已經來到他的身前。


    他身上的箭都被拔了下來,此時手按著劍,神色冷厲:“我們的探馬在南邊十七裏,連發了三十五隻響箭。按照約定,一隻響箭是一百人,郡軍已經傾巢而來。”


    秀水郡軍在西山的編製是四千人,不過郡尉沉周與他的部屬吃了一些空餉。


    這三千五百人,已經是郡軍的全部兵馬了。


    楚希聲早有意料,麵色漠然:“那麽劉定堂呢?”


    “也已上路了,總計九百幫眾,還有五百號臨時召來的獵戶。不過他們動身的比較晚,距此地還有五十二裏。”


    賈大力擰著眉頭:“照現在的勢頭,在劉定堂趕來之前,我們就得與郡兵兩敗俱傷。”


    他對郡兵挺看不上的,不過對方人多,又是正經的朝廷兵馬。各種強大的軍用器械,一應俱全。


    這三千五百郡兵,足以與選鋒堂八百精銳抗衡。


    何況這山穀裏麵,還有數百殘敵沒有肅清。


    “怎會兩敗俱傷?”楚希聲失聲一笑,他騎上了楚芸芸牽過來的一匹戰馬:“我不是說過了,這三千五百人,由你我並肩擋之?”


    賈大力臉色頓時一黑,忖道這家夥難道是認真的?他們兩個人去抗擊三千五百郡兵?


    “楚兄弟是否太托大了?”賈大力不太情願:“我看過那邊山峽的地形,確實很狹窄,並肩隻能通過五人。如果我們隻要分兵四百駐守於此,應該能把他們攔住。”


    “問題是分兵之後,我們又該如何拿下劉定堂?”


    楚希聲轉過頭,以狐疑的目光看著賈大力:“一直都聽說鐵牛賈大力豪勇絕倫,是鐵旗幫無雙大將。楚某一直敬仰已久,沒想到閣下竟是如此怯懦之人,真讓楚某大失所望。”


    賈大力頓覺腦海一炸,一股怒火從腳底衝到了頭皮,讓他的頭發幾乎倒豎而起。


    “也好!”賈大力一聲冷笑:“並肩擔之就並肩擔之,老子依你!”


    反正先死的那個人,絕不是自己這個六品下——


    他倒要看看,這家夥究竟是怎麽死的。


    ※※※※


    在距離罌麻穀大約二十五裏外,有著一條狹長山道。


    山道的兩側都是壁立千仞的大山,最寬處可並排通過二十餘人,最窄處則隻能通行五到六人。


    這裏不是西山郡軍通往罌麻穀的唯一通道,卻是最近的一條道路。


    要走另一條路,就得往北麵繞道一百多裏。以郡兵的行軍速度,得多花將近兩個時辰。


    而此時這條山道中段,正立著兩人。


    一個體態魁梧如山,身穿重甲;一個身姿頎長瘦削,略顯病弱。


    這正是鐵牛賈大力與楚希聲。


    賈大力眯著眼,雙手抱胸:“提前說清楚,是你自己要來的!你哪怕死了我都不會管,是你自不量力,活該!不過你若現在想明白了,想要退回去,那還來得及。”


    他的目力,已經通過那狹窄山縫,看到穀道外一群影影綽綽的黑衣甲士在靠近。


    大寧承水德,尚黑——西山郡軍三千五百甲士已經抵達山穀之外。


    楚希聲聞言卻微一揚眉,神色奇異:“賈兄此言似乎外厲內荏?莫非你還是害怕了?”


    賈大力的臉色頓時青沉如鐵,他恨不得一巴掌抽過去。


    你才外厲內荏!你一家才外厲內荏!老子是不想你的小命,白白的折在這裏!


    “笑話!賈某闖蕩江湖十餘年,還從沒有害怕的時候。”


    賈大力冷冷一哂:“不如我們打個賭,我們稍後誰先後退,就是狗娘養的!”


    “可以!”楚希聲說話的時候,卻在看著自己係統麵板裏麵的武意一欄。


    ——是否用3143個武道點,將你的‘睚眥殘意’提升到第六重?


    楚希聲人物麵板裏的‘睚眥殘意’,分明顯示著七重的字樣。


    不過其中的兩重,是小平頭給他帶來的增幅。


    ——小平頭就是靈煞‘睚眥’,是楚希聲新給它取的名字。


    所以他的睚眥殘意,實質還是第五重。


    楚希聲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是。


    隨著係統裏的7362個武道點,減少到4219。


    那睚眥殘意後綴的(七重)字樣,也變化成了(八重)。


    其實楚希聲自信,他現在的實力就可應敵。


    眼前的這一環境,正適合他的睚眥刀發揮。


    不過楚希聲從不冒險,臨戰之前,自然得極盡所能的把自身實力提升到最大。


    劍藏鋒曾說過八重的睚眥刀意,就可在北方戰場上一騎當千!


    ——那可是在北方邊軍,他們的對手,都是一出生就有著六品,七品,甚至是四品,五品實力的各種強大生靈!


    當然,他現在隻是‘殘意’,還沒能將睚眥刀意完全修成。可他現在的對手,也隻是戰力極弱,在朝廷兵馬中墊底的西山郡兵。


    楚希聲很想試試,自己這八重刀意,究竟神威如何?


    接下來,楚希聲又開始刷新武道寶庫。


    他一連刷了二十多個武道點,都沒找到任何能增長他戰力之物。


    楚希聲最期待的是‘秦沐歌12歲人物卡’,卻一直沒能刷出來。


    如果有七品,甚至六品修為的秦沐歌俯身,那麽這三千郡軍都是土雞瓦狗,楚希聲估計自己一人之力,就可將之擊潰。


    直到‘刀法極招:八風不動’這個商品,再次展現在他眼前,楚希聲才神色一凝。


    楚希聲稍稍凝思,還是選擇用九百個武道點兌換了。


    楚希聲不想將武道點,花在血脈天賦之外的地方。不過麵對眼下這種情況,倒是可以例外。


    八風不動是應對群戰的極招。


    楚希聲不想托大,此時能多一分戰力,多一點後手都是好的。


    此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從楚希聲的腦海深處湧出。


    那是一副副飽具玄意的畫麵,還有關於用刀的記憶。


    楚希聲感覺,這就好像是本就屬於他的記憶。


    直到今日才想起來。


    他的肌肉也在生成用刀的本能。這一刀式,他彷佛已經曆過千百次的練習,諳熟無比。


    與此同時,楚希聲的腦海裏也出現另一段信息。


    ——是否用350個武道點,將‘刀法極招:八風不動’融入追風刀法。


    楚希聲自然選擇了是。


    這次花的武道點不多,將極招結合追風刀施展,才是威力最大的方式。


    也在此時,他望見對麵一大群的黑衣甲士湧入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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