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海溝還不覺得,待遊出水麵時, 他們才真正感覺到氣溫降低。天陰沉沉的, 寒風蕭瑟。剛回到海城, 冬季的第一場雪飄落下來,晶瑩的雪花柔軟如白羽毛一樣,落到海麵的瞬間,融化成水。


    冬晨忽然停下來,他仰頭望向天空,張手接住細小潔白的雪花, 朝著寒湛激動地說:“哥哥, 你看,是雪花~”


    寒湛視線落在他側臉上, 染上白霜的眼睫毛輕輕顫動, 無意識地撩動著寒湛的心髒, “嗯, 很漂亮。”


    “冬晨、冬晨!快過來啊!”前麵東葵發現冬晨沒跟上來, 連忙招手叫他。


    “好, 我就來!”冬晨喊了一聲, 藍色魚尾輕晃一下,遊了上去。


    即將到海城, 冬晨聽到珈璃清脆的嗓音從海城方向傳來,“崽崽——”


    是爸爸。


    冬崽眼裏亮起暖融融的光, 晃著尾巴正要紮進水下。


    巨大的紅色魚尾從眼前晃過, 緊接著, 他落入一個溫柔的懷抱裏,嗅到熟悉的氣息,冬晨翹起唇角,笑容甜甜,“爸爸。”


    珈璃抱著冬晨轉了兩圈,他又高興又惆悵,唉,崽崽長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捧在手心了。


    不過長大後的崽崽也好乖好乖。


    珈璃將臉頰貼上去蹭了蹭。


    還是軟乎乎的。


    冬晨被爸爸蹭得臉頰紅撲撲的,又不好意思推開爸爸,隻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哥哥。


    深海藍的雙眸水汪汪,仿佛會說話似的,任何人魚都拒絕不了這樣一雙幹淨的眼睛。


    寒湛眉心微蹙,“珈璃叔叔,晨晨餓了。”


    因為冬晨不許大家叫他“冬崽”,寒湛不得不改口叫他“晨晨”。


    “是嗎?”珈璃立即放開冬晨,拽著他的手,往海城遊去,“那我們快回去了,雷哲抓了好多魚等你回來。”


    珈璃偶爾會去大海溝看望冬晨,看他有沒有受傷。雷哲忙不開,沒辦法過去,便讓珈璃給冬晨帶點吃的。


    爸爸們即使不能陪在崽崽身邊,但依然牽掛著他。


    很久沒見到雷哲爸爸了,冬晨有點想他了。


    幾個月時間,海城的規模從擴大了一倍,甚至將水麵的海島涵括在內。


    若說之前的海城隻是個小村落,現在的海城終於進化成小型城市。


    海城上的水域裏,各種魚類悠閑地漫遊著。


    爸爸們把冬晨留下來的小漁場照顧得很好,裏麵除了大頭魚、翅魚、銀尾魚,還多了很多冬晨不認識的魚。


    冬晨目不轉睛地看著活蹦亂跳的魚,抿抿嘴巴,餓了,想吃。


    珈璃說:“前段時間洋流經過,不知把哪個海域的魚帶來了,我嚐著味道不錯,就讓雷哲抓幾條養起來,留給你回來吃。”


    冬晨嘴角不由的翹起,“謝謝爸爸。”


    回到海城,冬晨和小夥伴們各回各家。


    “哥哥,快來呀。”冬晨衝著身後的寒湛喊道。


    珈璃扭頭,揚了揚眉,“你也一起過來吧。”


    寒湛微微一愣,抬眼看著冬晨臉上純真無邪的笑容,他漆黑的眼眸裏漾起比春日暖陽還要溫暖的柔情。


    他說:“好。”


    雷哲他們還是在那棟圓圓的小屋子住著,一切布置都和冬晨臨走前沒什麽分別。


    屋前五顏六色的珊瑚隨流動的海水搖曳起來,窗台上擺放的海花依舊鮮豔,門口的貝殼“叮叮咚咚”響起來。


    雷哲遊出來,淡然道:“回來啦。”


    那語氣,仿佛冬晨隻是出去玩了一會,而不是幾個月。


    雷哲為他們準備了很多魚,如今的冬晨不再是過去的小崽崽了,雖然他牙齒仍不夠尖銳,不過隻要不是太堅硬的海獸肉,他都能咬得動。最重要的是,他能一口氣吞下十幾條魚啦。


    雖然還是不喜歡啃魚骨頭,每次他啃完魚肉後,寒湛都會自己默默地把魚骨頭吃掉。在寒湛縱容下,冬晨還真沒吃過一次魚骨頭。


    魚全部都是處理過的,肉質鮮嫩,幾個月沒吃到過這麽好吃的肉了,冬晨一臉美滋滋,埋頭飛快咬著魚肉。


    啃完肉,冬晨趁爸爸們沒注意,把魚骨頭丟掉。


    寒湛麵不改色地把魚骨頭撈回來,塞進嘴裏,三兩下把魚骨頭咬碎了。


    冬晨有點害羞,尤其在爸爸們麵前,看哥哥吃他吃剩的魚骨頭,然而爸爸們沒什麽反應,好像習以為常的樣子,冬晨小小的鬆口氣。


    吃完後,冬晨習慣性地跟著寒湛遊出去,“爸爸,我們回去啦~”


    “等等。”珈璃往冬晨手裏塞了幾個果子,“是從海島上摘的,拿回去慢慢吃。”


    趁著冬季還沒來,珈璃把海島上的果子全部摘下來了,可惜不能保存太久,等冬晨回來時,就剩下幾個還能吃的了。


    冬晨感動壞了,他依依不舍地抱著珈璃,“爸爸我不回去了,今晚跟你睡。”


    雷哲黑著臉,讓寒湛把冬晨拉走了。


    目睹冬晨隨著寒湛離開的背影,珈璃有點心酸,他家嬌生慣養的小崽崽,最終還是被隔壁家的人魚拐走了。


    雷哲低頭親吻著珈璃的唇,“那麽喜歡養小崽崽,不如我們再生一條小人魚。”


    珈璃推開他,並白了他一眼,“就算生再多的小人魚,都比不上崽崽。”


    不知為何,最近他有種感覺,他家崽崽是經曆了千辛萬苦,才回來和他們團聚的,他舍不得讓他家崽崽再受任何委屈。


    “爸爸對我真好。”冬晨跟在寒湛後麵,遊進屋裏,一邊咬著果子,一邊對寒湛說。


    寒湛望著冬晨紅潤的嘴唇,眼眸微深。


    “對了,哥哥。”冬晨喊他。


    “嗯?”


    “你不要再吃我吃剩的魚骨頭啦。”冬晨忍不住開口說。


    寒湛表情似乎有點困惑,“為什麽不能吃?”


    冬晨支支吾吾,總不能說,魚骨頭裏有我的口水,可是大家都生活在海裏,哪有什麽口水。以前倒不覺得,可是最近看到寒湛吃他的魚骨頭時,冬晨總覺得渾身不自在,有股莫名的羞恥感。


    他趕緊轉移話題,“哥哥,你還記得胖胖嗎?”


    寒湛大概記得,是那隻莽撞地帶著還是小崽崽的冬晨,想要飛到半空中的小胖鳥。


    “他怎麽了?”


    冬晨一臉乖巧地說:“我很久沒看到胖胖了,有點想他。”


    見到他乖乖的小表情,寒湛手指微癢,有點想捏上去,“難道你不是想他烤的魚肉?”


    冬晨笑得眯起眼睛,“也想的。”


    他們人魚不能長時間離開水麵,所以他們無法得知陸地那邊發生了什麽事。如果小胖鳥他們不來,他們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再見麵。


    廣闊無垠的盤古大陸上,幾隻似虎似豹的野獸在草原上奔跑著,速度快得就像一陣風,眨眼間穿過半片草原。


    他們衝進角牛群裏,一口咬在角牛的脖子上,拖著角牛飛奔起來。


    草原的盡頭是茂密的深林,他們部落就坐落在深林前,一棟棟木屋錯落有致的分布著。


    似虎似豹的野獸們衝到部落前,瞬息間化為年輕男人。他們撿起地上的獸皮,圍在腰間,然後拖著斷氣的角牛走進部落裏。


    這時幾隻鷹鳥掠過天空,衝著森林後麵連綿的高山飛去。


    部落的獸人們忙碌的紛紛仰起頭,歡呼道:“是王回來了?!”


    他們的王是羽人,他非常強大。


    他帶領著獸人們去征戰四方,打下一片又一片領地。


    他是既殘忍,又仁慈的王。


    不服從他的獸人會被驅離這裏,反抗者殺死,服從他的獸人則會成為他的子民。


    附近部落的獸人全是他的子民。


    而他們這個部落的獸人對他又敬又怕。


    而讓獸人們歡呼的是,他們的王回來了,並帶回來大量的食物,他們這個冬季再不用擔心會餓肚子了。


    灰弈用翅膀拍了拍一旁的灰褐色羽毛的鷹鳥,“你哥回來了,你不去看看他嗎?”


    鷹鳥懶洋洋地抖了抖羽毛,“不去,我去他那幹嘛。”


    鷹鳥即是其勉,這半年來,他跟他哥其鶴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他哥長時間在外麵,攻打完這個部族,就去攻打下個部族,若不是冬季來臨,恐怕他哥還不打算回來了。


    其勉感覺得到,他跟他哥,距離越來越遠了。


    之前其鶴回來,其勉還會去看他。


    可是每次見麵,其鶴都會讓他拿肉回去,其勉很無奈,搞得每次找他哥,都是為了肉一樣,他又不是抓不到獵物。


    “明年繁衍期,你哥應該會找伴侶了吧?”灰奕說。


    他們大多數羽人族,和人魚族差不多,有的羽人年年換伴侶。而他們灰羽族卻是少數的,堅持一夫一妻製的羽人。


    如果伴侶一方死去,另一方寧願孤獨終老,都不會再找伴侶。


    所以成年的灰羽族羽人,對找伴侶的事非常慎重,不會隨隨便便就和別的羽人結成伴侶。


    雄性羽人如果體形魁偉,羽毛鮮豔,他們就能輕易吸引到雌性羽人的關注。有些羽人獸形具有漂亮的羽毛或冠、角等特殊的裝飾物,他們就能用這些漂亮的飾物,來吸引雌性羽人。


    而灰羽族羽人在羽毛方麵,比起其他羽人,如白羽族羽人,要遜色許多,於是他們隻能靠雄壯的體型,去吸引雌性羽人的注意。


    “那你呢,明年不打算找伴侶嗎?”其勉問灰弈。


    灰弈“嘖”了一聲,“麻煩,不找了。”


    其勉茫然道:“雌性羽人哪裏麻煩了,繁衍期不找伴侶,你不會難受嗎?”其勉是在今年繁衍期差不多結束才成年的,沒經曆過那種渾身焦躁的感覺,但聽別的羽人說,會非常難受,甚至會想去蹭樹皮。


    灰弈比他早幾個月成年,正好就是在繁衍期成年的羽人,又剛經曆過漫長的冬季,餓得瘦骨嶙峋,與其他成年的羽人相比,完全沒有優勢。


    其勉一直認為,是因為沒有雌性羽人看得上他,今年繁衍期灰弈才找不到伴侶的。


    灰弈歪頭,輕輕說了聲,“笨蛋。”要是我找伴侶了,你不就得自己一隻鳥,孤孤單單了嗎?


    話音說出口,立即被風吹散了。


    其勉沒聽清楚,問了下,“你說什麽?”


    “沒什麽,我去捕獵了。”灰弈張開翅膀,飛向天空。


    “我也一起。”其勉忙不迭地扇著翅膀追上去,“等等我。”


    冬晨發現,最近幾天哥哥經常不在海城,每天早出晚歸,不知道忙什麽去了。等他回來時,自己已經睡著了,也沒機會問他。


    今晚冬晨跟原溪他們出去抓魚,回來晚了,恰好撞見寒湛回來,他臉色陰沉,看到冬晨時,才緩和下來。


    隻是天色太暗,冬晨沒注意到,他驚喜道:“哥哥你回來啦~”


    “吃了沒有?”寒湛進門時,看見懸掛在門口的翅魚,問他。


    “我吃過了,這是留給你的魚。”


    寒湛沒有說,自己已經吃過了,他抓起處理好的翅魚,從冬晨旁邊遊進屋裏。


    遊近了,冬晨忽然聞到寒湛身上有股烤焦的味道,不仔細聞還真聞不出來。他湊上去,鼻翼微微噙動,確定烤焦味來自寒湛,他疑惑道:“哥哥,你身上怎麽臭臭的。”


    寒湛抓著魚的手頓了頓,表情微妙,語氣不確定道:“真的很臭?”


    “也不是啦,不過有點難聞。”冬晨推著他遊出門,“你快出去清理下鱗片,不清理幹淨今晚不許回家。”


    寒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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