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哲第一次見到珈璃時, 對方正跟條青尾小人魚打架。


    個子小小的, 打起架來特別凶。


    附近的小人魚都怕他,不敢靠近戰場。


    雷哲對小人魚間的打打鬧鬧不感興趣,他麵無表情地從他們身邊遊過去。


    就在這時, 凶巴巴的紅尾小人魚甩著魚尾, 將青尾小人魚拍飛出去。


    他得意洋洋地說:“哼, 醜顏你個弱蛋!”


    青尾小人魚眼眶微紅,氣得想哭, 他重重地甩了下魚尾, 氣呼呼地遊走了。


    “哈哈哈!”紅尾小人魚叉著小腰哈哈大笑。


    囂張的小模樣, 有點可愛。


    不過, 這關他什麽事。


    雷哲漠不關心地想。


    隻是沒想到再一次見到對方時, 那條囂張跋扈的小人魚會變得如此狼狽。


    那天他出去捕食,半天一無所獲,最後才抓著隻奇蝦,他拖著往回遊, 以他的年紀,奇蝦是他能抓到的肉質最好的海獸。


    忽然聽到小人魚的哭聲, 以及鳥人聒噪的鳴叫聲。


    一聽就知道, 又是那群鳥人在欺負小人魚。


    這裏接近海岸,離淺海區又遠, 通常沒有人魚過來,也就是說,不會成年人魚聽到呼叫過來救他。


    就算那條小人魚被鳥人欺淩死了, 都不會有人魚發現。


    真是麻煩。


    這會即使是他去喊成年人魚,等他們趕過來,那條小人魚恐怕也已經被鳥人虐待死了。


    雷哲遲疑片刻,丟下奇蝦,遊了過去。


    遊到岸邊,就看見沙灘上,幾隻黑羽鳥人圍著一條小魚人在逗弄,他們用鋒利的爪子去撥弄小人魚的魚尾,小魚尾的鱗片脫落了幾塊,鮮血滲出來。


    紅尾小人魚不斷躲避著鳥人的爪子,身體在沙灘上滾來滾去,小臉沾上沙子,變得髒兮兮的。他張嘴發出淒厲的哭聲,瞧著又委屈又絕望。


    這時岸邊的鳥人注意到了雷哲。


    “嘿!又來了條人魚。”


    他們眼裏露出興奮的光芒,其中隻鳥人扇著翅膀飛到雷哲頭頂,並伸出蠢蠢欲動的爪子。


    雷哲冷了冷眼,他身體瑟縮了下,表現出害怕的樣子。


    鳥人見狀,果然沒有防備,心裏嘲笑人魚都是膽小鬼。


    就在鳥人抓過來時,雷哲一把抓住他的爪子,翻身跳到鳥人背上,他彈出指甲,用力刺進他的肉裏,狠狠勾下來一塊血肉。


    鳥人痛得嚎叫一聲,身體歪了歪,險些從半空中掉落下去。


    他連忙穩住身體,抖了抖羽毛,然而背上那條小人魚死死揪住他的羽毛,沒能把他甩下去。


    鳥人怕他再拔毛,便帶著他飛到沙灘上降落,他對幾個同伴惡狠狠地說:“幫忙把這條小人魚抓住,敢拔我毛,看我不弄死他!”


    其他鳥人圍過來,都不以為意,不過是條小魚崽,還能翻天不成。


    就在這一瞬間,趴在鳥人羽毛上的雷哲猛地跳起,鋒利的指甲刺進了其中一隻羽人的眼睛裏。


    與此同時,他衝著紅尾小人魚喊了聲,“快走!”


    珈璃咬緊牙齒,忍著劇痛,變出雙腿爬起來,邁著小短腿跑得飛快。


    跑到海邊,他一下紮進水裏,然後豎起耳朵仔細聽。


    過了不久,他聽到鳥人氣急敗壞的叫聲。


    又“噗通”一聲,一條黑色小魚尾遊過來。


    見到雷哲沒事,他鬆了口氣,小臉浮現燦爛的笑容,“謝謝你救了我。”


    雷哲定定看他兩眼,“下次別自己出來玩。”


    珈璃忘記尾巴的傷,他一時高興,便下意識輕快地擺了擺尾鰭,魚尾傳來刺痛,痛得他皺起眉頭,抱起魚尾巴。


    看到光禿禿的尾鰭,他不敢置信地張開嘴,眼淚啪嗒啪嗒掉落下來,“嗚嗚!”


    雷哲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該怎麽哄哭鬧的小人魚,隻幹巴巴說:“別哭了。”


    珈璃哭得直打嗝,嚎叫道:“我漂亮的魚尾巴竟然禿了,我再也不是最漂亮的小人魚了。”


    “會長出來的。”


    珈璃頓時不哭了,他望著雷哲,滿眼期待地問道:“真的嗎?”


    雷哲陷入沉默,其實他也不知道脫落的鱗片會不會重新長出來。見珈璃扁著嘴又想哭,雷哲感到頭疼,他點點頭,肯定地說:“真的!”


    珈璃吸了吸鼻子,輕輕說:“我叫珈璃,你叫什麽名字?”


    “雷哲。”


    說完,雷哲搖了搖魚尾,“你快回去吧。”


    珈璃捧著臉,心裏蕩漾,心想,他真厲害呀。


    雷哲原以為自己順手救了條小人魚,卻沒想到自己救的是麻煩精,這條麻煩精還纏上了自己。


    第二天他出來捕食,就看見條紅尾小人魚跟著自己。


    他回頭,冷冷說:“你跟著我做什麽?”


    珈璃雙眼亮晶晶的,“你好厲害啊。”


    “你別跟著我!”


    珈璃垂著小腦袋,“哦。”


    雷哲回頭,又見他遠遠跟著。


    一向冷靜自持的雷哲,難得暴躁起來。


    這條小人魚有完沒完啊!


    跟著他有肉吃不成!


    這天雷哲運氣極好,發現條大頭魚。他幹脆利落地把魚拍死,開膛破肚,然後撕下塊魚肉,慢條斯理地吃著。


    剛吃兩口,就對上紅尾小人魚渴望的目光。


    雷哲背過身去,不理會他。


    珈璃眼巴巴看著他手裏的魚,他咬著手指頭,饞得口水直流。


    即使看不到那小人魚可憐兮兮的目光,雷哲仍感覺如芒在背,連手上的魚肉都不香了。


    嘴裏咬著鮮嫩香滑的魚肉,也如同嚼蠟一般,吃到一半,吃不下去,隨手一扔,把魚丟進水裏。


    魚肉順著海水飄到珈璃麵前,珈璃眼疾手快抓住魚肉,脆生生問道:“你不吃嗎?”


    雷哲皺著眉,“難吃。”


    珈璃猶猶豫豫地低頭咬了口手上肉,頓時雙眼發光,狼吞虎咽般撕咬著魚肉。


    他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魚,哪裏難吃了?


    吃完半條魚,珈璃打了個飽嗝,見雷哲要走,他趕緊跟上,“你要去哪裏?”


    雷哲不耐煩道:“你再跟著我,我就揍你了。”


    珈璃露出無辜的表情,並睜著眼睛說瞎話,“我沒有要跟著你啊。”


    雷哲冷哼一聲,遊回深海裏,鑽進小石屋睡覺。


    他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肚子餓的咕嚕嚕作響。


    剛剛他隻吃了半條魚,根本沒吃飽。他吸了口海水,沒有嗅到那條小人魚的氣息,估計是回去了。


    他遊出屋外,驀地視線一頓,落在海草叢裏,隻見那露出來一截紅色魚尾。


    雷哲感到腦殼痛,“出來!”


    “你怎麽看到我了?”


    珈璃捧著條魚跳出來,髒兮兮的小臉笑得燦爛,“雷哲你看,我抓的魚,送給你吃!”


    那一瞬間,雷哲感覺被他天真無邪的笑容擊中了心髒,心底有種說不出來的柔軟。


    雷哲麵無表情地咬著魚,生起淡淡的後悔。


    說實話,這條魚的肉並不好吃,還有點酸。


    “好吃嗎?”珈璃眼巴巴地問。


    “好吃。”


    珈璃露出得意的笑容。


    從那以後,他倆整天形影不離,大家都知道,有雷哲出現的地方,就會有珈璃。


    轉眼間雷哲和珈璃成年了。


    尤其雷哲,他有著鋒利的指甲,強壯的魚尾,一出現就吸引住所有人魚的注意力。


    珈璃心裏生起股危機感。


    不久珈璃就發現,有條叫艾莉的雌性人魚在追求雷哲。


    每每出去捕獵,他們不管去哪,總能遇見那條雌性人魚。


    珈璃氣得要死,又不能趕走她。


    他心裏憋著氣,回頭衝雷哲發脾氣。


    他凶巴巴地問雷哲,“你是不是喜歡她?!”


    雷哲很莫名其妙,“我喜歡誰?”


    珈璃有點委屈地瞪他,隻是那雙眼睛紅通通的,沒半點威懾力,“艾莉。”


    雷哲望著珈璃,他的眉眼天生淩厲冷峻,此時彎起眼睛時,棱角分明的輪廓也變得柔和起來,“別亂想,我沒有喜歡她。”


    珈璃眼睛轉了轉,“那你喜歡誰?”


    “你自己猜。”


    珈璃睜大了眼睛,沒有半點羞澀,他說:“你喜歡我,對不對?”


    雷哲低頭,在他額間親了親,“對,就是喜歡你。”


    珈璃眼睛狹長,襯著微微上挑的眼角,說話時眸光流轉,他微抬下巴,眼裏浸著狡黠的笑:“我也喜歡你。”


    互相表明心意後,他們結為伴侶。


    珈璃霸道地挽著雷哲的手臂,囂張地向全海域宣布,是他的,誰敢跟他搶,他就揍死誰!


    醜顏得知他跟雷哲結成伴侶,酸溜溜的說:“也不知道雷哲看上你哪。”


    “你就是在嫉妒我的美貌。”


    醜顏氣得和他幹架。


    珈璃甩著魚尾,抬起下巴挑釁地看他,突然肚子一陣疼痛,他捂著肚子,痛得彎下腰。


    醜顏警惕地看他,“你幹什麽,我可沒碰你肚子。”


    “珈璃!”雷哲聽說珈璃和醜顏打架,遠遠趕來,就見珈璃捂著肚子,他飛快遊過來,張手接住珈璃。


    珈璃靠在他身上,可憐巴巴的說:“雷哲,我肚子痛。”


    雷哲臉色倏然變得極為難看,他沉著臉時格外有威懾力,他冷眼掃向醜顏。


    醜顏莫名背鍋,一時間百口莫辯,他氣得要死,“我沒碰他肚子!”


    自家伴侶剛懷上蛋蛋的菲亞摸摸下巴,狐疑說:“珈璃你該不是懷蛋了吧?”


    雷哲若有所思地低頭看了他肚皮一眼。


    珈璃試著變出雙腿,發現怎麽也變不出來時,他喃喃道:“我大概是真的有蛋了。”


    半個月後,珈璃生下顆圓潤的白蛋。


    別家人魚的蛋都破殼了,他家崽崽卻依然沒有動靜。


    珈璃有些著急,他請來海域裏,最年長最有經驗的人魚過來看。對方檢查了下白蛋,說:“應該不是死蛋,你們再孵個幾天看看。”


    又過了一個月,蛋蛋始終沒有動靜。


    別的人魚都勸他們說:“這麽久還沒破殼,應該是死蛋,你們還是再生顆蛋吧。”


    珈璃眼睛通紅,“崽崽肯定是睡著了,他會破殼出來的!”


    雷哲握緊他的手,“我們再等等。”


    他們抱著渺茫的希望,等了三個月。


    直到有天。


    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珈璃彎腰盯著珊瑚礁上的白蛋。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點了點蛋蛋,清朗的聲音裏含著擔憂,“崽崽,你要快點破殼啊。”


    話音剛落,就見白蛋動了下。


    珈璃激動喊道:“雷哲,蛋蛋動了,他不是死蛋!”


    雷哲從海裏遊出來,遊到珊瑚礁邊。


    他們一起圍著白蛋,目不轉睛地看著。


    白蛋又跳動一下。


    珈璃抱著雷哲的手臂,嗚嗚哭起來,太好了,他們的蛋蛋不是死蛋!


    雷哲輕拍他的背,“蛋蛋很乖,一定會順利破殼的。”


    又過了十天,白蛋裂開一道縫,藍尾小人魚從蛋殼裏鑽了出來。


    珈璃將小人魚從蛋殼裏捧起來,低頭輕輕蹭蹭小人魚,臉上蕩漾著幸福的笑容,“崽崽,我是爸爸啊。”


    他心裏忽然生起莫名的感覺。


    這是他失而複得的寶貝啊。


    很快,他家崽崽長大啦,雖然有些與眾不同,但不管怎樣,都是和他血脈相連的崽崽。


    是他的寶貝。


    小崽崽成年後,和隔壁家的臭小子結成伴侶,還有了自己的崽崽。


    他惆悵地想,崽崽長大啦,會有自己的生活。


    事情結束後,雷哲把海域事務交給了崽崽。


    他對珈璃說:“當初說要帶你去其他海域玩,把所有海域玩一遍,還記不記得。”


    珈璃點頭,他當然記得。


    隻是他舍不得崽崽……


    冬晨聽說他們要離開,他壓下心裏的不舍,努力揚起笑臉和爸爸們告別,他張手抱了抱珈璃,“爸爸,玩得開心點,我愛你爸爸。”


    我就知道,我還是崽崽最愛的人魚!


    珈璃激動蹭蹭他的臉,“我也愛你,崽崽。”


    父子倆抱在一起難舍難分。


    雷哲、寒湛瞬間臉色一黑,伸手拉開自己的伴侶。


    寒湛隱晦地提醒道:“時間不早了。”


    與此同時,雷哲也說:“我們該出發了。”


    依依不舍的珈璃被雷哲拉著離開,他幾乎是一步三回頭,直到快看不見冬晨,他努力揮手,喊道:“崽崽等我,我很快回來的!”


    剛剛離開,就開始想念,珈璃歎氣,“雷哲,我想崽崽了。”


    “那我們再生一條。”


    “滾蛋,要生你自己生………”


    清晨的陽光下,一黑一紅的人魚漸行漸遠,身影模糊,最後消失在海平麵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是最後一章海神番外,是現代背景的,感興趣的可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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