涔安最近很鬱悶,心情很煩躁。


    他一向順風順水,老爹是當今皇上,娘親又是紫宸地位最高的皇貴妃,自己在剛出生的時候就被封為了太子。按理說,這麽強大的陣容,應該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他鬱悶了。


    但是偏偏就有,罪魁禍首就是他的哥哥,涔慎。


    涔慎隻比他打了兩歲,但是從小就是一副乖巧的模樣,母妃沒少拿著他來教訓自己。哼,不就是自己調皮了一點嘛。


    其實在剛懂事的時候,涔安是很喜歡這個凡是都照顧著自己的哥哥的,但是後來,他就發現,母妃對他比對自己還好,還凡事都讓他向哥哥學習。


    有什麽好學習的嘛!


    那一陣子,自己很生哥哥的氣,一直不肯跟哥哥說話。但是哥哥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討厭”他一樣,總是跟在自己的身後。


    跟跟跟,就知道跟!他氣鼓鼓的拿出了看家本事爬上了大樹上,衝著下麵一幹著急的人做鬼臉。


    “弟弟小心一點,快下來吧。”他聽見涔慎焦急的聲音,心裏更加得意起來。


    “有本事你也上來啊!”他得意的衝著下麵叫喊著,不過就比自己大了兩歲嘛,整天擺出一張我是哥哥的臉,討厭!


    看他果然隻是在下麵幹著急,涔安越發得意起來,就猜到那個哥哥不會爬樹。


    是了,什麽都會的哥哥卻不會爬樹,他不但會,還很擅長哦。這麽想著,他順著枝幹繼續往前爬。


    聽見“哢嚓”一聲的時候,涔安就知道壞了,完全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連叫都叫不出來,隻覺得自己在快速的下墜。


    隻聽見一聲悶哼,涔安意外的發現身上並沒有很痛,反應有些遲鈍的抬頭,卻發現了太監宮女不敢置信的麵容。


    意識到了什麽,涔安低下了頭,發現自己身下的人,正是涔慎。他痛苦地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


    “哥哥?哥哥?哇……”


    涔安很丟人的嚇哭了。


    那次自己被母妃狠狠的責罰了一番,還跪了許久。一向愛耍小聰明的他難得的老老實實的跪在那裏,一動不動。


    “起來吧。”等到太醫診治完畢後,母妃的口氣略微溫和了些。


    “怎麽還不起來?你在這裏跪著慎兒也不會好。”母妃看著他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腿,腿麻了。”涔安無辜的抬頭。


    進了房間的時候,哥哥已經醒過來了,胳膊上打了板子吊在脖子上,腦袋上也纏了一圈白布,看見自己的時候還衝自己笑了一下。


    “弟弟沒摔傷吧。”


    隻這一句話,本來還躲閃著不肯跟他對視的涔安再一次哇哇痛哭起來,隻是道歉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不過他知道自己錯了啦。


    自從那一次之後,他們的關係就完全修複了,又回到以往涔安搗亂,涔慎掩護的情況。


    可是現在卻出現了新的問題,這也是涔安最近一直在苦惱的。哥哥最近一直在躲著他誒,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他怎麽會感覺不到,他跟自己說話時那躲閃的眼神,跟自己上門去找他的時候,他卻躲著不肯見。


    哼,以為把門關上了就可以攔住他嗎?涔安爬上了景陽殿的外牆,得意的想,他的功夫可不是白學的,而且那些侍衛太監宮女什麽的,看見了也不敢怎麽樣。


    涔慎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己宮裏斂聲屏氣,恭肅站立的宮女太監,再看著麵前笑得一臉得意的涔安,不禁微微歎了口氣。


    他本想用些時間來理清自己的頭緒,卻不想這個混世魔王根本不給他煩惱的機會。


    “哥哥你為什麽躲著我?”涔安佯作生氣的問道。


    “並不是故意躲著你。”涔慎有些言不由衷的說道,“再說,哪一次躲得過太子弟弟你了。”


    “你到底是怎麽了?咱們兄弟兩個好好地,若是生分了,母妃肯定會傷心地。”


    涔慎聞言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了笑容:“你就會拿母妃來壓我。”


    涔安一看他這模樣,就知道事情已經差不多了,不由得哈哈一笑:“誰讓你最聽母妃的話,每次拿母妃來壓你都有用啊。”


    “走吧,母妃那裏還等著我來喊你一起用膳呢。”涔安將胳膊架在了哥哥的脖子上,走出了宮殿。


    “殿下,注意形象。”涔慎忍不住說道。


    有誰在自家後花園還注意形象的?涔安對於涔慎的話完全不理會,還覺得他總是提醒自己也不嫌累。


    涔慎究竟為什麽才有了故意疏遠的念頭,涔安不知道,甚至他派去打聽的人也沒打探出來什麽,不過既然已經過去了,這件事很快被他拋到了腦後。


    另一邊,鍾靈看到兩人和好如初卻是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涔慎為什麽會有那樣反常的表現,她自然是知道的。隻是在涔安私下調查的時候,她卻是忍不住從中作梗,讓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兄弟兩人現在的相處模式,是在她意料之外的好。越是這樣,她就越不想讓涔安知道真相。他現在的性子太過跳脫,若是知道涔慎不是他的親哥哥以後會有什麽反應,是她無法預料的。


    這件事她沒想瞞著一輩子,不過還是等到安兒足夠成熟的時候再讓他知道吧。


    說起來一直陪著兄弟二人煩惱的,大概還有一個人,就是衛謙。自從皇上任命他為太子少傅以來,他就沒少為太子殿下操心。


    說是太子少傅,但是大皇子的學業也是由他負責的。提起大皇子涔慎,不管是誰都要點點頭,年紀不大卻性子沉穩,而且平日裏不管是讀書還是習武,都是一絲不苟,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可是若說太子殿下,真是讓衛謙哭笑不得,又愛又恨。恨得是他總愛使些小聰明,行事又太過跳脫,完全不合規矩。愛的卻是他天資聰穎,凡是書上教的內容不但近乎過目不忘還能舉一反三。隻不過他很少把這份聰明勁兒用在正事上罷了。


    用他的話說,他自己就是個天才,加上他的身家背景,整個紫宸除了他的父皇母妃就是他最大,還有什麽是用得著他費心思的。


    這話一傳到了皇貴妃的耳朵裏,立刻就冷笑兩聲,轉頭就跟皇上咬耳朵去了。


    第二天,涔安就被打包從皇宮中丟了出去,美名其曰:代天巡狩,體察民情。


    好在一同上路的還有他的哥哥,身邊常用的下人也是一個不少。皇貴妃雖然惱他目光短淺不爭氣,但是卻也舍不得苛待了他,雖然是讓他出去磨練一番,但是還是該帶的不該帶的,全給他帶去了。


    這次一同隨他出發的還有衛謙,將來涔安登基了,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國之棟梁,多出去走動走動了解民生,有益無害。


    皇貴妃的這一舉動讓某些有些擔心的老臣舒了一口氣,都說慈母多敗兒,皇貴妃跟皇上兩人倒真真的是嚴母慈父了。一時間皇貴妃又成了京中各個貴婦的榜樣,整個京城的風氣也隨之一變。


    不得不說這次的出行對於涔安的影響是極大的,若不是這次出行,涔安日後能不能成為一個好皇帝真的是要值得懷疑一番的。


    皇貴妃既然已經決定讓寶貝兒子出去鍛煉了,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的皇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讓兒子去了邊關苦寒之地。


    若是去了江南等富裕之鄉,隻怕涔安的劣性隻會有增無減,隻會安居一隅而胸無大誌。


    這次的出行無疑是讓涔安震撼的,越往北去,周圍的環境愈發的艱苦起來,雖然涔安帶夠了足夠的銀兩,但是看到當地的百姓仍舊有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情況出現,讓他的心情無論如何的輕鬆不起來。


    在讓手下去分派了些糧食之後,涔安一路上越來越沉默了。涔慎與衛謙都看在眼裏,卻不發一言。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正是這個道理,且不說能送到宮中的書都是經過了適當的美化的,就算是真實的敘述,也遠沒有親眼見到來的更為直接。


    他贈送的糧食銀兩隻能解一時之急,卻不能保障他們一世。他是紫宸未來的皇帝,這些都是他的子民。


    他不知道在他錦衣玉食的背後,竟然有人過著這樣的生活。垂下了眼眸,他此時終於明白了父皇跟母妃的用意。以往的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隻看得見眼前的一方天地,隻看得見皇宮與京城的繁華,卻不知道在京城之外,還有著完全不同的一番天地。


    這次的出行整整持續了一年半,等到涔安再次出現在京城的時候,已經跟以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皮膚因為每日的風吹日曬而有些發黑和粗糙,但是氣質卻沉澱了許多,讓眾多出城迎接的大臣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在他的身後跟著的正是一同出行的涔慎,此刻唇邊帶著一抹溫柔的笑容,已不再是當初的濁世佳公子,多了一份堅毅。


    若說涔慎是一塊溫潤的玉石,愈久愈圓潤出彩,那麽如今的涔安無疑就是出鞘的寶劍,鋒芒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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