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楚天行想象之中的敘舊,發生了,又沒有完全發生。


    關於四魌界的事情,凝淵已經很詳細的與藺重陽講述過,就連眾人的修行進度,他都在通過與凝淵的交手有所推斷。


    如今見麵,除了重新認識一番,也就簡單為眾人解惑,再指點一番修行,他又不是老頭子,沒有那麽多需要絮絮叨叨的內容。


    不過……


    「如何當好一名王?」


    聽到槐生淇奧的問題,藺重陽語帶歉意道:


    「這一點我無法教你,需要你自己去體會。」


    對此,藺重陽也很無奈,就算是神,都不敢說無所不能、無所不會,更何況他這個普通人。


    更何況,治理國家與治理儒門,可是兩回事。


    總不能與她講,等繼任之後可以把事務都推給凝淵,反正,他已經做好了當首輔的準備。


    等等。


    好像……


    也不是不行?


    就是有些不太負責。


    站在槐生淇奧等人的立場上,雖然界主對他們有大恩,有些話說出來可能不太好,有失敬意,但為了慈光之塔的萬千子民,其中的問題必須承認。


    那便是,隨著慈光之塔不斷發展,界主的能力已經開始無法滿足整體的需求,非常現實,也非常的殘酷。


    而這一點,界主本人亦深感愧疚:他已經老了,無法跟上時代的腳步,作為一朵舊時代的浪花,是遲早要被拍死在沙灘上的。


    幸得上天垂憐,讓他在風燭殘年之時,見到了慈光之塔興盛的希望,雖然有些晚了,卻也還不算晚。


    最少,他還能再做些什麽,能在他們成長起來之前,為他們撐起這片天。


    等到在他們成長起來之後,將這慈光之塔,完完整整的交到他們手中,將一切的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


    未來是他們這些年輕人的,看到他們長大,他也可以瞑目了。


    對他們這些「少年人」來說,這樣的話語,未免有些沉重,所以,他們才會遲疑,才會不知道該用怎麽樣心情,來麵對昔日的先生。


    畢竟,連看著他們長大的界主,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離他們而去。


    哪怕在見到藺重陽之後,心中的迷茫,以及腹中的千言萬語,皆是一掃而空。


    某種意義上,他已經有了被「神化」的趨勢。


    聽到回答,槐生淇奧正打算致歉,隻聞藺重陽繼續說道:


    「雖然我無法為你解答,但我相信,你能夠在天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嗯,我知曉了,多謝先生。」


    隨後,他又看向一旁的楔子與拂櫻:「希望你們也能有所成長,有所收獲。」


    「我們明白。」


    「往後可以隨時發信與我,當然,我更希望你們能夠前來德風古道,我會一直等著你們。」


    從故人相見,到簡單的敘舊,前後不過用了半個時辰,當藺重陽將四人送上船時,明月依舊高懸於天。


    「之後便勞煩兄台了。」


    「好說,楚某可是收了錢的,自然會將客人平安送到,請。」


    「請。」


    扁舟漸遠,風動霜月,極目天低水一色,江岸唯留一聲歎。


    ………


    南域


    天下一品內,一座精致小築坐落,周圍多有古樹環繞,更添雅致,古樸鑄劍爐矗立院中,隨風吐焰,蘊藏乾坤。


    「欲整鋒铓敢憚勞,淩晨開匣玉龍嗥。


    手中氣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條。


    女幹血默隨流水盡,凶豪


    今逐漬痕消。


    削平浮世不平事,與爾相將上九霄。」


    院落之內,隻見一道瀟灑身影執劍而舞,一闕詩落,劍舞亦罷。


    隨手將劍器擲回屋內,江南春信化出折扇,回頭向著外麵朗聲道:


    「藺兄,我這段劍舞還不差吧?」


    話甫落,隻見浩然儒風拂境,一道拔塵身影踏風而入:


    「一段時日不見,江南兄風采依舊。」


    見好友避而不談,江南春信歎了口氣,隨手將折扇合攏,捂著心口說道:


    「唉,藺兄你這樣,可是很讓人傷心呐。」


    那副樣子,可謂是學了個十成十,若非兩人相交多年,藺重陽真就信了。


    「若將鑄藝分到劍上三成,江南兄必是天下一流的劍者。」藺重陽一本正經的說道。


    江南春信聞言,動作一滯:「那還是算了,顯然是專神製造更適合我。」


    「此回前來,乃是有一件事,需要勞煩江南兄。」


    「趕時間嗎?」


    「不急。」


    針對三光之器,藺重陽認真做了考量,最終還是選擇前來天下一品,而非是趕往天南山。


    畢竟,術業有專攻,這種比較花哨的事物,顯然是好友江南春信更加專業。


    「既然不急,那便之後再談。」


    「哈,客隨主便。」


    客廳之內,典雅別致,焚香嫋嫋,繚繞其間,隻見兩人落座。


    將茶壺置於火爐上之後,江南春信手中折扇輕搖,饒有興趣的詢問:


    「說起來,十年後的那場評劍會,藺兄有準備參與嗎?」


    徒兒都發信求到他這邊了,要說對此事不感興趣,江南春信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怎麽,江南兄準備參加?」藺重陽笑道。


    「參加就算了,若論及鑄劍和道具,就算把他們綁一塊,都趕不上我。」


    以合攏的折扇拍了拍胸口,江南春信出言同時,連腰杆都挺直了三分,隨後,整個人精神一萎,失落道:


    「然而,若提及劍理劍意,把我拆了都比不上他們。」


    他對自己武力的認知,一直都很明確,夠用就行。


    反正,他這些好友一個比一個能打,打架的事也排不到他頭上。


    至於被滅口,若是看到情況不對,他可以提前找好友來撈人,到時候誰滅誰,可就說不好咯。


    故而,有那練劍的時間,不如再多鑄幾支劍。


    想到這裏,江南春信先是一愣,隨後把折扇往桌上一放,譴責道:


    「話題又被你帶偏了,所以,藺兄你準不準備參加?」


    「不一定,看是否有故人前往吧。」


    論劍海的評劍會,確實是劍界一大盛事,藺重陽雖然支持,卻並不代表他一定會參加。


    畢竟,若全是江湖新秀,他就算去了也沒什麽意思。


    卻見江南春信先上下打量了好友一番,隨後微微歎息:


    「也對,就以藺兄你的資曆,現在可算是老前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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