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峰十三巔,矗立的山壁之上,唯見一道淩厲劍痕,以及四行細小留字。


    無善無惡心之體,


    有善有惡意之動;


    知善知惡是良知,


    為善去惡是格物。


    山壁之前,一道身影傲立,漫天風雪難近其周身三尺,而在其身邊,立有一張古琴。


    這便是少年遵循前輩指示,前來此地之後,所看到的景象。


    作為荒城之主蕭振嶽的獨子,蕭無人自小便展露出傑出的天賦,被其父寄予厚望,盼其能發揮蕭家先祖傳承的天之劍式精髓。


    他也不負父親的期望,對先祖所傳天之劍式有著獨特的領悟,進境十分迅速。


    然後。


    在他十七歲的當下,被父親帶至傲峰十三巔。


    當蕭無人來到山壁之前,赤發身影轉身,輕聲一歎:


    “惟天下之至誠,然後能立天下之大本。”


    在見到蕭無人之後,藺重陽正式確認,對方確實要比另一個時空出生的早很多,這是一件幸事。


    這代表,隻要能爭取到成長時間,蕭無人自己就能避免荒城慘案的發生,當然,考慮到當今天下之局勢,造天計劃是否能開啟還是未知數。


    藺重陽從未覺得事情脫離掌握,因為他隻負責奠定大勢,像這種細節,自始至終就沒有掌握過。


    有些意外、變數,這個世界才能擁有未來。


    世界的本質是易,懂得變化,證明這個世界還有救,證明他兩千八百餘年來的所作所為,確實為這個世界帶來了一係列良性的改變。


    一成不變,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手中抱著小火爐的少年,向著麵前的青年欠身一禮:“荒城蕭無人,見過劍皇前輩。”


    他手中的小火爐,乃是江南春信特製,其中承載有一點天火,不然就以他之年歲與根基,強登傲峰,無異於想要早日輪回轉世。


    更何況像如今這般,在十三巔孤身行走。


    “去過天火居了吧?”藺重陽開口,明知故問。


    蕭無人微微頷首:“父親與兩位前輩正在天火居敘舊。”


    “昔年,我與江南兄為尋天火,登上傲峰十三巔,在天火居見到了好友,她與我說,天之神器需要一名劍主。”


    看了眼天火居方向,藺重陽緩緩出言,與少年說起了那段過往。


    少年有些疑惑:“天之神器?”


    在與蕭振嶽到達天火居後,江南春信便將部分信息告知他,剩下的部分,則由前來此地見到的人親自為他解答,這是蕭無人所了解的信息。


    “是一支應天命而現,以證天道之劍,神器之主需心懷天之仁,隻有如此,才能發揮神器真正的威力。”


    藺重陽出口的話語不疾不徐,為站在他麵前的蕭無人解釋道:


    “你來到此地,見到我,便是因為天之神器。”


    “還請前輩詳言。”蕭無人再次欠身一禮。


    “蕭家傳承的天之劍式,不為殺生,乃求道之劍,無我無私,無念無求,舍己存道;而天之神器的存在,則是助劍者、劍器、劍法完美合一,以證天道。


    兩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相輔相成。”


    出言同時,藺重陽伸出右手,拍在萬壑鬆風的琴首上,隻聞幾聲清脆響聲傳出,琴身兩側頓如孔雀開屏,緩緩展開。


    各式各樣的劍器,給這片白茫茫的天地,增添了幾分色彩。


    長這麽大,蕭無人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多劍。


    那支澄澈劍身,水晶劍柄的長劍,與他身上微弱的劍意相呼應,深深吸引著他,一種十分奇妙的感受縈繞在他心間。


    山壁上的那道劍痕,此刻同樣的發光,一旁的四行小字,也好像活過來了一般。


    鏘!


    此時,隻聞一聲鏘然,涅槃被藺重陽自劍架之上抽出:


    “若無意外,神器的天命之主本該是你。”


    三者之間的感應,自然是藺重陽故意為之,目的在於對天之劍式的一些驗證,不出所料,結果就如他從前推衍的那般。


    修行者修道,本質上是一個模仿、以及臨摹大道的過程,通過修行,來讓自己更接近大道,天之劍式的存在,則是一條捷徑。


    即便這部武學有著極高的門檻,但,證道從就不是一件易事。


    天之見證,棄仁絕情,無私無我,舍己存道。


    將自己一切情感,都徹底磨滅,便不會有任何偏私,徹底舍棄自我意識,以天心為己心,便能做到絕對理智,宛若聖人。


    道成之後,很能判斷活著的是人,還是道。


    藺重陽所創的天心劍勢,以己心為天心,反其道而行之,能與天之劍式形成互補,劍聖不應該成為蕭無人的未來,蕭無人的未來應該是劍神。


    “前輩所言之意外為何?”


    不過,少年如今不過十七歲,太年輕,他前來此地是一些內情,都是江南春信告知,就連他父親都不知道。


    “用你之劍心,透過涅槃,來觀摩山壁上這道劍痕。”藺重陽將涅槃插在山壁前:“答案便在山壁上的劍痕之中。”


    “好!”


    蕭無人激發自身劍意,順著心中的感覺,與涅槃以及山壁之上的那道劍痕共鳴。


    隨即,天地變幻,竟見昔日之景乍現眼前。


    劍氣成筆,揮毫潑墨,山河如卷,包容萬象。


    不同的情感與劍勢,在一股特殊的力量之下匯聚於一,劍出,化滾滾紅塵,演人世百態。


    天之仁,劍之極,心意無窮而劍意無限。


    是謂——


    “大仁不仁,天仁劍極。”雪地中的少年口中低聲呢喃道。


    那是一種極為奇特的感受,就好像,親眼見證了劍痕的誕生,甚至,自己也是它的一部分。


    良久之後,蕭無人方才回過神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其意為,天地之間,萬物萬象的地位相等;聖人眼中,亦無男女貴賤之分別。


    這裏的不仁,乃是大仁,是包容。”


    藺重陽此時心中自是十分欣慰,純粹如邃無端都難以看懂他之留招,留在萬象真藏的傳承,就跟假的一樣,隻能在那裏被動吃灰。


    就連那招原始君子風,都比天仁劍極容易學。


    前者隻要修出儒門聖氣,剩下的,便隻需要一點時間來參悟;後者看不懂就是看不懂。


    但,今時今日,這招絕學終於能傳承出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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