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原本細碎的飛雪產生變化,竟有愈演愈烈之象。


    也就是在此時。


    療靈師主動開口說出第一句話:


    “風雪變大了。”


    輕柔的聲音經年未改,卻令燹王如臨大敵,好似想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


    山風捎來一股微妙的淡香,一嗅銘心,令人記憶深刻,似墨香,卻非是墨香,似藥香,亦非是藥香,那是一種非常難以形容的微妙。


    方圓天地的草木花卉此刻似乎都在歡呼。


    而後,風雪齊至。


    燹王終於自麻痹中掙脫,當初他在神武峰,被前輩一招製服,鎖了天靈。


    掙紮無果後不出意外的被放翻。


    不是因為他弱,想他堂堂太易先天,彩綠險磡之王,天下封刀「六神刀」之一,怎麽可能弱?被前輩一隻手放翻那是因為前輩太強。


    他當時可是從頭涼到腳,生怕天靈蓋被掀了。


    不開玩笑。


    大君曾經講過,死在前輩手中的生靈,遠比他這個一界之王見過的更多。


    哪怕前輩在理論上不會做掉他,但真正麵對的時候,心中還是會發虛,事實證明他的生命安全確實沒有出現問題,直接給拍暈更是始料未及。


    失去知覺後發生了什麽,燹王不清楚,但等他醒來人已經在萬山飛雪。


    就很難以評價。


    回想當時那個情況,顯然是被直接丟來這裏。


    智商上線,燹王迅速複盤當時的細節,再暗運功體自周遭草木了解具體信息。


    “……”


    得到的結果令他沉默。


    他需要的信息一點都沒了解到,自己被丟到萬山飛雪是幾時,無需運功他都能推算出來。


    接著,他就看到療靈師數年如一日,在照料不遠處那由他留下的相思花,若非此時情況緊急,單憑這個發現就能讓燹王呆立原地數個時辰。


    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生死存亡!


    他曾在某本典籍中,看到一段話,人之一生會經曆三次死亡。


    當心跳停止,呼吸消逝,身體停止功能,不能繼續維持生存,人便經曆了第一次死亡,也是正常人認知中的生命結束。


    當葬禮結束,經由親朋好友見證下葬,那麽人在名義上也宣告死亡,這是第二次死亡。


    第三次死亡,是在人死後,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遺忘,世界上關於你的痕跡徹底消逝,這個世界不再與你有任何關係。


    燹王對此一直保持認同態度,直到今天,直到當下的萬山飛雪。


    他覺得後麵還能再加一句。


    人生第四次死亡,你活著,並且,所有人都記得你,但他們記得的是你的黑曆史。


    用儒門那邊的話說應該稱為社會性死亡。


    你沒死,但是你死了。


    當下,此刻,就是生死存亡之際!


    以西武林這些人的性格,他們絕對,絕對在周圍哪座山頭蹲著。


    想到這一點的燹王立刻神念外放,掃過方圓千裏的一草一木,沒有任何痕跡,以他之根基再加上特殊功體,怎有可能會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西武林這邊都是些什麽人他不清楚?


    他能不清楚?!


    他怎麽可能不清楚!


    單說笑流霞那個天下封刀情報部部長,一等一的拱火好手,手上那幾件東西個頂個的離譜,他會放過今天這個機會?笑話!


    完!


    正因為沒有任何發現,燹王整個人如墜冰窖。


    這證明有強者出手進行了遮掩,已知,天都與天下封刀雙方勢力,都沒有這方麵的人才。


    就算羅喉或者瑟九琪出手,他也能察覺,這種情況絕對不可能是他們兩個的手筆,那真相就有且隻有一個了。


    所以,他們絕對都看到了!


    甚至現在還在看!


    完!完!完!


    當下的燹王比過往任何一刻都要理智,算力已經運算到極致,但仍舊未尋得破局之法。


    排除殺人滅口這一選擇後,便隻剩下帶著療靈師離開苦境,回返彩綠險磡或去往其他境界,其他沒有被前輩影響的境界。


    這個難度還不如殺了他!


    想他燹王一世英名,竟然要麵臨社會性死亡。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等等,方才神念掃視怎麽沒看到前輩?」


    立於萬山飛雪的燹王發現了盲點,然而不待他想通其中關竅,隻聞——


    “還要站在這裏丟人現眼嗎?”


    清冽之語傳至,甫回身,便見提著食盒的藺重陽迎麵踏上,此舉直接驗證了燹王的某些猜測。


    彩綠險磡之王此刻麵露難色:“前輩。”


    藺重陽卻是沒有理他,徑自行至立於涼亭外的療靈師麵前,代表某個慫貨出言致歉:


    “家中後輩給姑娘添麻煩了。”


    兩人遲遲沒有動作,本打算看熱鬧的藺大劍皇實在看不下去,決定出來幫他們一把,往後再去彩綠險磡拜訪前輩也好交代。


    然後,燹王還沒反應過來,隻覺眼前一花,回神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在療靈師麵前。


    “冒昧打擾,抱歉。”


    不論內容如何,終究是成功說出六個字。


    對某人而言這已經是質的飛躍。


    “無妨。”療靈師在與燹王頷首示意後,轉而看向一旁的赤發青年,詢問道:“敢問先生是?”


    “要問名字還是身份?”藺重陽沒有等療靈師做出回答:“藺重陽,與他之家長是至交,今日冒昧拜訪隻為一事。”


    療靈師欠身向青年行了禮:“願聞其詳。”


    “代表彩綠險磡,為燹王向療靈師姑娘提親。”


    這般開門見山的話語,不出所料,直接激起了燹王的劇烈反應:


    “前輩!”


    尚不待他做出進一步的行動,藺重陽之右手已經落在他肩上,稍微用力,便直接將之鎮壓,沒人在後麵推一把的話,這事估計還得再拖幾百年。


    並且,幾百年後也不一定能有結果。


    若非他將人丟來萬山飛雪,就以燹王這幾個時辰隻說了三個字的慫勁,能有結果就有鬼了。


    “這。”


    與此同時,療靈師對此亦是始料未及,她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對方知曉她之身份。


    “姑娘無需擔心兩境發生戰事,彩綠險磡如今與苦境建交,互有貿易往來,燹王之性格想來姑娘也清楚,非是願意主動掀起戰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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