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香獨秀確實沒有做規劃,但凡他有過規劃都不至於會迷路,可他會承認嗎?那是絕對不可能承認的。


    他甚至不會覺得自己有問題。


    總體來說,風格與玉逍遙,雲忘歸,以及江南春信等人略有不同,僅此而已。


    藺重陽可以從容應對,而不是像另一個時空的集境眾人,恨不得香獨秀出生在其他境界,所有人共同的理想就是讓他吃一次苦。


    畢竟,說不過又打不過這種事,對他們而言實在是太過殘酷。


    不過很顯然,藺重陽並不在這個行列。


    他這邊既然說過又打得過,胸襟,氣度,更非常人能及,因為他敢邀請香獨秀同遊,放在另一個時空這可是所有人皆避諱之事,又稱血的教訓。


    可惜藺大劍皇頭鐵,他有那份從容,更有不會被香獨秀給上一課的自信。


    兩人離開楓林,一路遊曆,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最終在中原與東武林交界的某處所在駐足停步。


    此地,江湖人稱之為,懸空棋盤。


    天經地緯,位於兩座高山之間,若有人對弈可各自落座於兩山之巔。


    在此對弈會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之感,江湖上有人猜測,懸空棋盤乃前人所造,實際上它其實是集境武皇的手筆,將集境與苦境理念結合,使之與兩座高峰以及周遭地氣彼此勾連。


    目的也很容易猜,給將來集境到苦境的人提供一處落腳點,同時還能以之掩飾身份。


    不過武皇之號名不虛傳,懸空棋盤,境界不夠連隔空攝取棋子都做不到,更遑論在此對弈,所以這個地方也非常適合江湖人比武。


    隻是因為萬堺朝城存在導致很少人來此地。


    即便如此,懸空棋盤依舊是一處奇景,這是客觀事實。


    “兄台該不會要與我在此對弈吧?雖然確實是雲海之上的奇景,卻給人以高處不勝寒之感。”香獨秀打量著周遭景象。


    說賞景這一路就是純賞景,並未歇息,亦未做多餘之事。


    藺重陽不動聲色道:“我以為你作為集境人應該會喜歡此地。”


    “可堪一賞之景。”香獨秀對此地如是評價:“但集境人並不能與香獨秀等同,而且,我記得先前有講過,比起山水,我更中意諸般花卉。”


    “先前有講過嗎?”


    “沒有嗎?”


    “那就當你有講過吧。”


    水袖輕揚,一張不同以往的條案呈現,其製式繁雜講究,案麵圖畫栩栩如生,細觀方才注意到乃是紋路自然生成。


    “請。”雲氣在書案兩側織就蒲團。


    藺重陽與香獨秀上座。


    而後,隻見一尊博山爐出現在案麵,通體布滿錯金紋飾,最細的金絲如同毫發,其上匯合諸如仙山、大海、神龍、異獸等多種元素。


    伴隨一點火炁彈入,香煙從鏤孔嫋嫋而出,繚繞在山巒景物間,成一幅海上仙山圖。


    煙雲成筆,以眼觀景,以鼻觀心,心隨意動。


    景象變幻似真。


    “這千年檀香可不算多見。”香獨秀體會著熏香帶來的平和與寧靜,整個人亦放鬆下來,尤其是與另一股微妙淡香結合後,更讓人心身愉悅。


    “還好,我個人比較習慣點這種,也懶得換。”


    出口的話語十分隨意,自小到大,藺重陽還真沒有在這類日常事件上發過愁。


    隨後一套茶具出現在案麵,紫砂壺上雕刻有精美圖案,與其餘茶具成套,包括下方那座泥爐,同樣十分精巧,乃金樹族九琪侯所成孤品,茶刀等器具皆為金樹材質。


    “以世所罕見的龍吟枯木煮茶,好品味。”香獨秀注意到泥爐旁側那盤火炭,乃以千年以上的龍吟木燒製加工。


    龍吟木本就價值連城,上了年頭的枯木更是其中逸品,截麵若與尋常茶盞差不多,一寸千金,沒門路不一定能夠買到,至少集境是這樣。


    茶具,香獨秀的評價是,製這副茶具的人修為好像遠勝集境武皇。


    藺重陽引雲氣成水,置火炭入茶爐點燃,向對麵之人詢問道:“可有想好要飲哪種?”


    茶葉以另外的器具統一收納,有妻子所贈,有師弟所贈,也有友人所贈,無一例外皆為珍品,他飲茶不像霽無瑕飲酒那樣頻繁,擺出來這一匣便足夠兩人在此地對弈數十年。


    “這種金色茶葉,我此前未曾在他處見到過。”


    “自然,此乃金樹王族特供。”


    “看上去似乎與兄台衣服上紋飾相同。”


    “友人贈送戰甲所化。”


    咚!


    萬壑鬆風化現,其勢巍然,拂過的山風撥動著琴弦,奏響旋律。


    香獨秀本以為自己的吃穿用度,已經足夠有品位足夠講究,如今看來,似乎還有上升空間。


    不過,藺重陽很多時候並不會特意去講究,香獨秀眼中的講究,幾乎是他的日常。


    此番之後,便該帶人去領略苦境的風土人情。


    兩人交談的內容,以兩境奇聞軼事為主,香獨秀並非是習慣與人以武會友的性格,他更喜歡找地方泡溫泉,先前也是因此迷路。


    “可惜,那位懸空棋盤的創造者,看上去對圍棋似乎有偏見。”


    話題再次回到此地景象,香獨秀端著茶杯,指出懸空棋盤的不足之處。


    藺重陽說道:“或許創造者有一顆慈悲之心。”


    “哦?”


    “棋盤之上允許人進行走動,高人下棋,自然要有人幫忙搬運棋子,從這個角度分析,象棋的風險要小於圍棋。”


    “好生危險,怪不得沒看到人來此地對弈。”


    “將來這裏會熱鬧起來也說不定。”


    “人生四處從容,熱鬧不熱鬧,與你我無關。”


    “非也,應當與我關係匪淺。”


    “那就是與我無關。”


    “但與集境有關。”


    “那沒辦法,或許是天要滅集境,有句話叫良禽擇木而棲,我的離去,對武皇而言是警示,希望武皇能夠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簡單來說香獨秀也是一個很自我的人,自己有一套自己的邏輯,其他人很難打破。


    關鍵在於,有些話他並非故意要讓人生氣。


    因為在他的邏輯內,他的話毫無問題。


    不過,藺重陽反倒覺得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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