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誰,當他咽下一大口海水的時候,都不會太過高興,但是那個男人卻顧不得驚訝,他連忙站起身來,看著那道出現在遠處的海浪,和那個出現在海浪之後的人。


    說是人,其實也不是人。


    因為那是一頭老虎。


    老虎也不是普通的老虎。


    那是一隻大妖!


    那是胡蕭!


    這個男人不知道霧山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胡蕭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更不知道胡蕭是誰。


    但是他看到了那股妖氣,知道這是一位大妖,所以他眯了眯眼睛。


    胡蕭站在海浪後麵,捂著胸口,整個臉沒有半點血色,更可怕的是,他的腹部,有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那傷口因為有另外一位大妖的氣息,所以一直都沒有愈合。


    毫無疑問,胡蕭和平南的那場大妖之爭,他是完全落敗了,隻是平南為何讓他逃了出來,倒是很讓人驚訝。


    按道理來說,平南是抱著殺人的心來的,是一定不會讓胡蕭逃離北海的,可為什麽,最後他還是跑了?


    沒有人知道。


    胡蕭捂著胸口,看著遠處小舟上的男人,沒有多在意。


    那個男人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威脅,似乎他一旦伸手,就能將其斬殺。


    那個男人看起來也不是什麽境界高深的修士,看著胡蕭,他隻是遠遠的望著,沒有搭話的意思。


    胡蕭捂著胸口,看著那葉小舟即將與他擦身而過。


    那個站在小舟上的男人忽然說道:“滄海?”


    聽著這話,不知道為什麽,胡蕭遍體生寒。


    等他看向那個男人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了一柄劍懸在腰間,他看著胡蕭,笑道:“這柄劍叫百文。”


    然後他很認真的說道:“劍仙。”


    你是大妖,我是劍仙。


    你又受了傷,所以……


    殺!


    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


    一道清亮的劍光在天際生出。


    無數磅礴的劍氣匯聚在那柄百文上。


    那個站在小舟上的男人對著胡蕭出劍。


    磅礴劍氣瞬間從劍身上噴湧而出,僅僅是一瞬間。


    北海被這一劍撕裂百丈。


    海水倒灌,形成了一道絕佳的景觀。


    這並非人力所能造就。


    這隻能是劍仙才能有可能。胡蕭看著這一劍撲麵而來。


    心如死灰。


    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這天地之間,世間某處,為何還有一位劍仙?


    有一位朝青秋,劍士一脈便可不斷。


    再來一位葉長亭,劍士足夠前行。


    這又來一位?


    劍士一脈,應當恢複昔日榮光了?


    可這位是誰?


    胡蕭在短暫的時間裏,便見識過了三位劍仙,這還能有誰比他更倒黴的?


    沒有了吧。


    眼看著那道劍氣撕裂海麵,就到了他身前,胡蕭怒吼一聲。


    聲震四野!


    但並未能夠攔下那道劍氣。


    朝青秋一劍,珠玉在前。


    然後平南撿漏。


    最後遇上了這麽一位劍仙。


    不管怎麽說,這位大妖都該死了。


    沒有誰能夠在一日之內遇見三位滄海還能全身而退的。


    胡蕭把靈府裏的所有氣機都一並拿了出來,然後全部用於抵抗這道劍氣。


    轟!


    劍氣驚海!


    這一劍還是穿胸而過。


    本就是重傷之身的胡蕭,麵對這一劍,沒有絲毫相抗之力,隻能被好似切豆腐一樣切開。


    他大口吐出鮮血。


    生機開始在體內流逝。


    一位大妖的生命力很強,即便是被這樣一劍斷了生機,他也不會立即死去。


    胡蕭一臉不可置信的問道:“你是誰?”


    他的生機正在急速的流逝,死亡已經是定局,他很是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麽要來報仇,為什麽要來霧山,他從來沒有離開過妖土。


    這是第一次,於是第一次,便成了最後一次。


    隻是在死亡之前,胡蕭還是想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


    這個出劍之後,便有些嫌棄那柄劍,將劍隨手扔到船艙裏的男人在船頭把那件老舊衣袍放入海水中,很快便清洗出來“本來麵目”原來是一件青色的袍子。


    他也不嫌衣衫還是濕透的,就把衣袍穿上。


    青袍加身,男人的氣勢便有些不同。


    看著胡蕭,這個男人負手而立,平靜笑道:“我是誰,我還能是誰?”


    “我是柳巷啊。”


    我是柳巷啊。


    這個世間沒有比這句話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呢。


    誰是柳巷?


    這種事情本來就不用多說。


    那位在世間留下了很多傳說的男人,本來就是這個世間最為驚豔的劍士之一。


    在朝青秋不曾劍開天幕之前,世間提起朝青秋,都是說可比肩柳巷。


    便足以證明柳巷的強大。


    可柳巷畢竟是六千年前的人,不是已經死在劍山了嗎?


    怎麽還會活著?


    胡蕭瞪著眼睛,看著柳巷,不可置信的說道:“你不可能是他!”


    男人看著這位大妖,神情平靜到了極點,輕聲道:“我這樣的人,總不會亂說的。”


    男人看著遠處,認真說道:“我是柳巷啊。”


    胡蕭聽著這句話,生機在身體裏不斷流逝,他看著柳巷,整個人痛苦倒地。


    原來是柳巷啊!


    那死在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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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劍下,應該不是什麽不可接受的事情吧?


    這可是當年那個眾星捧月的柳巷啊。


    胡蕭的思緒繁雜,但總算是停下了下來。


    他倒在海裏。


    真的死了。


    他化作了一頭老虎,不大,緩緩的沉到海底。


    就和當年的北冥差不多。


    就這樣死去了。


    天地之間開始下起一場雨。


    雨是紅色的。


    也是血色的。


    這是天地異像。


    滄海修士就是天地之間最為重要的人物,這無數修士裏,不過才有那麽二三十人,因此每死去一個滄海修士,天地之間就會下一場雨。


    一場血雨。


    這是天地在哀歎。


    上一次下雨,是北冥在北海被朝青秋一劍所斬。


    這一次就是胡蕭離世。


    柳巷站在小舟上,看著這場血雨落下,平靜至極。


    這要是放在六千年前,再尋常不過。


    要是放在那場大戰裏,更是如此。


    那一場大戰,曾幾何時,血雨下了整整半個月,戰況何其慘烈。


    柳巷看著被染紅的海水,低聲道:“這就是開始了。”


    ……


    ……


    血雨突兀而至。


    但有些修士都不會驚訝的。


    比如朝青秋朝風塵以及青天君。


    平南要和胡蕭不死不休,這個事情,他們知道,所以現在胡蕭死了,在他們看來,很正常。


    青天君正帶著不情不願的青槐返回妖土,看著天地之間落下了血雨,青天君沉默了一會兒。


    作為妖族,從根本上來說,他是不願意看到這個場景的。


    大妖死在大妖手上。


    這是一件不算是太過於尋常的事情。


    青槐撐開一把傘,聽著雨敲打在傘麵的聲音,情緒一下子寧靜下來。


    青天君說道:“滄海修士有時候就是這麽脆弱,爹一直很擔心這件事。”


    到了這個時候,青天君不得不對青槐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人族和妖族相戀,本來就阻隔重重。


    他們兩人的身份又都太過於特殊,讓青天君更是擔心。


    之前說讓李扶搖成就劍仙之後才能娶青槐,但實際上即便是李扶搖成了劍仙,青天君也很擔憂。


    世間不容,絕沒有那麽簡單。


    他看著青槐,微笑說道:“但爹怎麽能攔著你呢?”


    青天君笑容清淡,看著青槐,然後伸手揉了揉自己這個閨女的頭,“再等一等吧,最後的東西,都是最好的東西。”


    “你有多久沒有去看你娘了?”


    青天君看著青槐,笑意不減,“你娘才是最支持你的人,你不管喜歡誰,她都高興。”


    “多陪陪她,至於那個混小子,以後有的是時間。”


    青天君笑意醇厚,哪裏還像是之前那般咬牙切齒。


    青槐嗯了一聲,在雨中快步走著。


    青天君仰頭看著天空,沉默不語。


    每一位滄海離開這個世間,都讓他有些擔憂。


    擔憂很多事情,但擔憂的最多的還是這個世間亂起來。


    一但亂了起來,他們這些滄海可能首當其衝。


    青天君看自己的生死倒是如常,但看青槐的,便覺得不能放下了。


    他的閨女,沒有了他的庇護,隻怕以後再不嗯能如此隨心所欲了。


    想著這件事。


    青天君就覺得很是心疼。


    ……


    ……


    對這場血雨有著最直觀的感受和不解的,是平南妖君。


    這位妖君臉色蒼白,剛剛渡過北海,回到妖土,便看到了這麽一場血雨。


    毋庸置疑,他怎麽都想得到,這是胡蕭死了。


    他和胡蕭在海上大戰,胡蕭雖然被他打得重傷,但最後還是依靠秘法逃脫了,這讓平南妖君很是不快,但最後在海裏尋了那麽久,也不沒尋到胡蕭,他就當胡蕭是命不該絕,就返回了妖土。


    胡蕭這一次,反正不死也是重傷,要養好這個傷,至少也是數十年的事情,在這數十年裏,他自然能拿回屬於猙族的地盤。


    等著拿回來之後。


    他自然能夠再有辦法處理胡蕭。


    他都已經想好胡蕭還活著的情況了,可這場血雨一下,讓平南猶豫了。


    胡蕭居然死了?


    他被他打得重傷,已經喪失了滄海境界的戰力。


    要是再遇上一位滄海修士,隻能是一個死字。


    甚至有可能遇上好些位登樓修士,一起出手,也都還是個死字。


    不管怎麽說,這世間要說最有可能死的滄海修士,眼前就隻是胡蕭一個人而已。


    但這是誰出手呢?


    平南妖君皺著眉頭。


    “難道是朝青秋?”


    朝青秋之前便出過一劍,要不是知道他之後肯定會出手,那一劍說不定就已經斬了胡蕭,等到他和胡蕭一戰之後,發現自己並未能將胡蕭斬殺,所以又出了一劍?


    這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平南妖君很快便搖了頭,朝青秋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很清楚,像是這樣的人,要出手殺人,絕對是會在對方最為鼎盛的時候出劍殺人。


    而不是趁著對方受傷而出劍。


    可要不是他,那就是胡蕭被三教聖人中的某一位發現,所以便沒了性命?


    這個結論倒是很有意思,三教聖人們雖然都很怕死,但是在麵對這種機會的時候,幾乎都會出手。


    這明擺著就是送上們的大妖,誰不願意接下?


    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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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這樣,也說得通。


    但三教十二位聖人,到底是哪一位呢?


    誰又一直都在關注這件事呢?


    胡蕭想到這裏,忽然皺了皺眉頭。


    事情發展到了這裏,似乎出了問題。


    妖土裏的大妖們一定會認為這件事是他做的,三教的聖人們隻要不承認,那麽就一定是他來背鍋。


    至於三教聖人們為什麽不承認,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這件事牽扯很廣,要是因為胡蕭的死亡,而導致兩族大戰,這顯然不是三教聖人們想要看到的結果,所以他們可以殺胡蕭,但不會出來承認?


    那這麽說來,所有事情,都得讓他平南扛下了?


    他就是那個有著最大嫌疑的人。


    平南妖君想著這件事,忽然聽到天空裏傳來一道聲音。


    “平南,你做的太過了。”


    平南微微一怔,聽出了這道聲音代表著的那個人是誰,神色有些肅穆。


    在那個人麵前,不管是他平南,還是青天君之流,都是小輩。


    青天君戰力很高,但也不過是妖土前五的大妖,他之所以被排進前五,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他還很年輕,還沒有真正有能力和那排在前麵的那些老怪物較勁。


    這道聲音的主人就是那幾個老怪物之一。


    平南妖君知道自己說什麽都不會有人相信,他便幹脆不言。


    有些事不說,比說了來的好。


    充滿滄桑的聲音在平南耳朵邊響起,“既然胡蕭死了,這件事便到這裏吧。”


    那位似乎也不想再多關注這件事。


    在他想來,既然是平南妖君斬殺的胡蕭,那就是仇怨的事情,他反正是不會為一個死人而責怪活人的。


    這是妖土一慣的規矩。


    他的聲音最後響起,“記得留些餘地。”


    這是那位老大妖的建議,也是警告,讓平南妖君不得不聽。


    要是不聽,便要出事。


    這是實力的差距,讓平南不得不上心。


    好在那道聲音隻是短暫的響起,然後就已經消失。


    平南妖君神情漠然,往某處走去,前行途中,卻是看見了另外一個人。


    重光!


    誰都知道,在胡蕭當年想和青天君攀親失敗之後,他和重光的關係便極好,這些年來,兩人甚至都快結成親家,隻是胡蕭的那些女兒都生得不好看,重光的那些兒子看不上而已。


    現在他出現在這裏,便很能說明問題,


    重光看著明顯有傷的平南,漠然道:“沒有想到你真的殺了胡蕭。”


    平南平靜道:“你可見我離開過妖土?”


    為了這件事,他特別讓白茶出手,就是為了不讓人找到證據,他離開妖土這件事,也隻有青天君和朝青秋以及朝風塵知道。


    青天君不會那麽無聊去多說。


    朝青秋說的話沒有人信。


    所以他的行蹤是絕密,被人問起這件事,他自然不會承認。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平南妖君很是平靜,就像是從未做過這件事一樣。


    重光看著他,知道他不會承認,冷笑道:“要不打一場。”


    說這個話的時候,他身上真的有殺意。


    一位大妖的殺意,很是可怕。


    平南妖君沒有說話,要是在他沒有和胡蕭打過一架之前,除去青天君,妖土裏那些行走的大妖,他每一個都不怕。


    可是這個時候,他已經有傷。


    重光看著平南,知道他不敢。


    平南看著他,沉默了很久,平靜道:“直說便是。”


    這個世間沒有永恒的敵人,也沒有永恒的朋友。


    在妖土裏,這句話更是流傳很廣。


    重光淡然道:“我和胡蕭已經結下了親事,隻差過門,是重鳶和胡月的。”


    平南雖然被關在鎮妖碗裏好些年,但回到妖土之後,便已經知道了很多妖土現狀,比如重光雖然最為出彩的子嗣是重夜,但他也還有其他子嗣,重鳶就是其中一個,那個女子的資質雖然比起來重夜這些人要差很多,但是也算是個年輕天才。


    她把重鳶許配給胡月,這就真是下了很多心思。


    “胡月已經死了。”


    這個事情不是什麽秘密。


    平南知道,不足為奇。


    重光看著平南。


    “但平寒還活著。”


    平南看著重光,平靜道:“平寒不弱於任何人。”


    這是他對自己族中那個年輕人最高的讚譽。


    他並未娶妻,所以也無子嗣,平寒就是他最看重的後輩。


    他說出這句話,便代表替平寒做了選擇。


    論名氣,平寒和重鳶,還是平寒的名聲更大一些。


    有了平南在身後,也不算太過吃虧。


    到也說得上門當戶對。


    重光平靜道:“何時嫁娶?”


    說了這句話,便意味著胡蕭成為了過去了。


    是的,沒有誰願意在一個死人身上多費功夫。


    平南沒有興趣和重光談論這個,想來重光也沒有。


    兩個人敲定了大致的事情,便不在這上麵多說。


    本來有些事情,就是旁人去辦的。


    兩位大妖,自然要說些有意思的才是。


    重光站在某處,看著平南,似笑非笑,“我很好奇,胡蕭這樣的人,你是怎麽把他殺了的。”


    平南想著那場北海上的大戰,看著這場血雨,意味深長的說道:“我也很好奇。”


    是的,他也很好奇,到底是誰把胡蕭殺了。


    那個人到底是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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