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客棧,瓢潑大雨。


    男子在傘麵下的頭微微抬起,看著那客棧上的此間客棧四個字,皺了皺眉頭說道:“這好像非比尋常。”


    之前已經在雨中殺了一位佛土邊境十大高手之一的男子,此刻十分謹慎,他停下腳步,“我覺著不太好。”


    女子沒說話,隻是握住傘柄的手驀然一緊,然後往後飄了出去,男子跟著往後退去數丈,站定之後,客棧大門打開,有個男子走了出來。


    那個男子立在門前的台階上,身後不知道背著的是什麽,看著雨夜裏這一對撐傘男女,想了想,認真說道:“二位請知悉,這客棧不能毀,若是等會打起來,這位公子將客棧毀了些,我可能會殺了這位姑娘,給客棧東家賠罪。”


    一番言語,莫名其妙。


    男子和女子都沒有說話。


    那男子繼續說道:“謝曲雖然在邊境的十大高手裏不過是墊底的那人,但一身修為既然已經是朝暮境頂峰了,就定然不是一般人能殺的,公子的劍既然能夠抹了他的脖子,那麽定然是個不錯的劍修。”


    男子看著前麵的光景,木然說道:“在聚雨城,在下用劍,一向覺得是舉世無雙,公子既然也用劍,那就隻能死在我劍下了。”


    很多年前,聚雨城來了一個年輕人,背著劍匣,沒有人知道他來聚雨城是為了什麽,但有傳言說,這個年輕人來到聚雨城,是為了尋劍。


    他背著劍匣,定然走的不是那種一劍在腰間,天大地大都可去得的路子,所以來尋劍,也算是一個合適的說法。


    但實際上聚雨城沒有聽說過有什麽名劍。


    這個男子來的目的不可察,但是他來到聚雨城之後,很快便嶄露頭角。


    聚雨城原來便沒有幾個劍修,等到這個男子來了之後,更是一一上門,將那些劍修全部殺死,然後這聚雨城從此之後便隻剩下了一個劍修而已。


    他在邊境的十大高手裏位列前三,被人稱為劍神,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其實叫做曹役,自然也很少有人看見過他出劍。


    他的劍到底有多厲害,恐怕隻有當年那些離開了人間的劍修知道。


    這傘下的一對男女,自然隻能是李扶搖和葉笙歌。


    李扶搖聽著他說了好些話,才緩緩按住了自己腰間的劍柄。


    劍氣開始蔓延開來。


    “你是誰?”


    李扶搖站在傘下,劍氣緩緩彌漫,透過雨幕已經飄出去很遠很遠了。


    曹役笑道:“死人即便知道我的名字,和不知道我的名字,有什麽區別?”


    這倒是句實話,死人知道再多都是白費功夫。


    李扶搖也笑了笑,眼前這個人應當是一位春秋劍修,既然是春秋劍修,那麽自然便不是他不可戰勝的,況且在春秋境裏,李扶搖除去坦然承認不是葉笙歌的敵手之外,其他修士,李扶搖都不會有覺得自己無法勝過。


    眼前這位是個劍修。


    那便是一場劍爭了。


    李扶搖想要往前一步,跨出傘麵,但是當他往前走了一步的時候,葉笙歌也隨著往前走了一步,“怎麽了?”


    “這雨有些古怪,最好不要出去。”


    葉笙歌很淡然,她比李扶搖更聰明,早已經想到了這場雨存在的問題。


    李扶搖嗯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看著曹役,深吸了一口氣。


    劍意充沛的一劍就已經在胸中積蓄,看起來很快便要遞出去。


    曹役哈哈大笑,“你三生有幸,得以一觀我的劍道,雖說是最後一次,也是莫大的福氣。”


    話音落下,他盤坐在地麵上,解下身後背負的布囊,打開之後,露出一方玄黑色的劍匣,那劍匣不知道是什麽材質所製,但是光是一眼看去,便能感覺裏麵的劍氣森森,曹役伸手從劍匣上拂過,神色溫柔,就像是麵對自己心愛的女子那般。


    他在佛土邊境的聚雨城裏有劍神的稱號,可不是說單單用劍如神而已。


    還有這份對劍的態度。


    片刻之後,劍匣打開,淩厲劍氣衝天而起,攪得天上的黑雲微動。


    他手一拂過劍匣,低聲道:“去。”


    有一柄袖珍短劍從劍匣中掠出,帶著淩厲劍氣,僅僅是一瞬便穿過雨幕,直取李扶搖的頭顱。


    那柄劍來的很快,劍氣也很鋒利,但是在還沒有能夠臨近李扶搖的頭顱的時候,便有一道劍光在夜裏生出。


    那道劍光不管這柄短劍,隻是帶著淩厲劍氣,如同天地之間有一劍橫撩,從李扶搖開始,一直蔓延到那間客棧之前,終點自然就是曹役。


    那是一道青色的劍光,長足足有數十丈,從半空中劃過的時候,便好似一劍切開了雨幕,竟然使得那雨幕上下不能相連,而且這怪異景象,還在持續著。


    曹役微微蹙眉,這一劍威勢足夠,他自然也能避開,隻是避開之後,客棧如何?


    這間客棧若是被毀去了,那東家或許就不是要生氣而已了。


    曹役手掐劍訣,膝劍匣裏又掠出數柄飛劍,都是不足三尺的短劍而已。


    一青一紅兩柄短劍在這些飛劍裏最為耀眼,在夜空裏李扶搖也能看到這劍身上的劍氣。


    李扶搖的青色劍光,遇上這數柄短劍之後,沒有多久便瓦解開來,盡數消散。


    那雨幕便再度連成一線。


    瓢潑大雨不停,李扶搖卻對曹役起了想法,他行走人間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第二個劍修如同他一般,還禦使如此多劍的。


    如今的曹役,是第一個。


    而且那些短劍,雖然看起來不如本命劍一般強大,但是也算是劍氣淩厲,並不好對付。


    李扶搖一劍不成,第二劍還是將最開始的那柄短劍擊飛在夜色裏,不見蹤跡。


    葉笙歌淡然開口說道:“一直都是你仗著劍多欺負旁人,這一次可是旁人仗著劍多欺負你了。”


    言語裏沒有什麽情緒,但光是那句話本身,便有調侃的意味。


    李扶搖沒有說話,他現在算是發現了,眼前的那位曹役,還真的不好對付。


    曹役禦使數柄劍一字在自己身前排開,就連最開始那柄短劍都飄回到他身前,這數柄劍,每一柄劍都不同,劍氣最盛的,還是那柄紅色劍身的短劍,和那柄青色劍身的短劍。


    曹役笑道:“之前在聚雨城裏和那些蠢劍修們對劍的時候,他們大多不能躲過我的第一柄劍,你反倒是有些意思,不僅躲過了,甚至還要逼迫我在這短暫的時間裏便已經將這些短劍都拿出來了。”


    曹役看著這些短劍,眼神溫柔,“但是這隻是個開始而已。”


    李扶搖眼神微冷,“看來你今天得死在這裏才行。”


    曹役哈哈大笑,好像是聽到了什麽從來沒有聽到過的笑話,他自從到了聚雨城之後,便從沒有人在劍道上能勝過他,這一次雨夜要出手,也是因為之前他本來便被紫雲真人托付,要在謝曲殺了人之後將謝曲殺了,可是當他來到這裏的時候,謝曲卻是死在了別人的劍下,這便讓曹役上了心。


    這聚雨城多少年沒有來過劍修了?


    今夜有一個,而且這個人,一看便不是個好招惹的,不去說謝曲的境界,光是一眼看到那傷口,曹役就能確定那人也是一位劍道大家。


    曹役從不濫殺,但是用劍的除外。


    他每每與人比劍,隻有生死,沒有勝負之說。


    所以今夜,他殺意恒隆。


    他輕輕撥弄那些短劍劍柄,然後高聲笑道:“我練劍,世間獨一份。”


    數柄短劍盡數掠走,沒有先後的說法,齊齊掠向傘下的李扶搖。


    李扶搖腳尖輕點,就要離開傘下對敵,可是當他往前掠去的時候,葉笙歌撐著傘卻是一直在他身旁,不快不慢,他們兩人,一直同處同一把傘下。


    李扶搖手中青絲劍氣暴漲,周圍的雨幕遇上這道劍氣,自動往四周分開,形成了一個真空區。


    李扶搖遞出一劍。


    更為準確的說法,應當是砸出一劍。


    青絲劍朝著半空中砸去,將好幾柄短劍硬生生的砸向地麵,然後青絲劍的劍尖和那柄血色短劍相遇,兩柄劍的劍尖相對,僵持不下。


    葉笙歌飄在半空中,沒有任何出手的想法,甚至於隻要那些短劍不曾來叨擾她,她都懶得多看一眼,隻是撐著傘,不讓李扶搖被雨水淋濕而已。


    而那些短劍,也一開始都不曾對著葉笙歌。


    曹役不濫殺,果然不是假的。


    隻是李扶搖砸了數柄短劍,又和那血色短劍對上,但說到底,還是有好些劍,沒有能應付。


    所以當那些短劍紛紛掠向他的時候,怎麽辦?


    曹役神色不變,眼裏卻有了些笑意。


    看著便是勝券在握。


    一瞬之後,他的臉色便大變。


    因為在那些短劍快要臨近李扶搖的時候,李扶搖身後劍匣裏有一柄長劍掠了出來。


    劍名明月,劍身如明月。


    這柄長劍僅僅一瞬,便將好幾柄短劍盡數擊飛,最後和那柄青色短劍相遇,兩柄劍就好似有人握在手中那般,在空中不斷的相交。


    劍氣四溢。


    李扶搖抬眼看著曹役,神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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