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文謙修推開衛長風的屋門,長風仍舊醉心於學習,渾然不知。


    腳步聲近了,他才抬起頭。


    他看見文謙修抱著架古箏靜靜的立在他跟前,眉眼帶笑。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實踐方能出真知。”他拉過一張矮腳凳,坐在衛長風身側,把琴橫放在膝上。


    “琴藝一道,基本功是關鍵。”


    他輕撥琴弦,奏出宮、商、角、徴、羽五音來,音色明亮而輕快。


    “你且看我指法。”文謙修提醒道。


    勾、托、劈、剔、挑、抹、打、提,指尖紛飛,蝴蝶穿花一般令衛長風眼花繚亂。悠揚的樂聲就這麽從指尖緩緩流淌出來。


    一曲奏畢,文謙修收起手。


    “你來試試”,他把琴挪到衛長風膝上。


    長風學著他的模樣,指尖撫動起琴弦來。


    一個個晦澀的音符從他指尖蹦出,斷斷續續的構成支離破碎的樂章。


    他憑著記憶彈完了一曲。


    “不錯不錯,一遍就記得這麽多,悟性非凡!”文謙修誇讚道。


    “對著書早晚多練習,照你的天賦,馬上就能進步了!”


    “棋盤棋子也都給你帶來了,你自己照著書鑽研,給你帶了些字畫,每日臨摹一份,詩詞每日早晚誦讀一遍。”文謙修嘮嘮叨叨說了一堆,衛長風聽的頭都大了。


    他囑咐完這些,徑自朝屋外走去。


    他的腳抬起正欲跨出門檻,衛長風忽然叫住了他。


    “文先生,宗派開山收徒是在什麽時候?”


    文謙修轉過頭,想了一想。


    “約摸還有半年,你可要抓緊還上錢了,不然我可不會放你走的。”


    他旋即轉身,施施然出了門,又幽幽的拋來一句:


    “修煉也不能忘啊!”


    衛長風深吸口氣,任重而道遠啊。


    每天一個時辰練琴,一個時辰下棋,一個時辰臨摹字畫,早晚各半個時辰讀詩,再刨去進食的時間,餘下的功夫,全部都用來修煉,畢竟修煉的時候可以閉目屏息,也算是休息了,睡覺自然就可以免了。


    這樣緊湊的生活過了兩個月。


    這一日,文謙修的屋內。


    文謙修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指關節輕輕扣著木扶手。


    衛長風立在他身前,施了一禮,開始撫琴。


    十指翻飛間有悠揚琴聲流轉,似淙淙流水般溫潤清麗,俄而琴音一變,又如巍巍高山般莊嚴肅穆。


    一曲奏完,文謙修仍然閉眼沉靜在琴音中無法自拔。


    片刻後他才睜開眼,緩緩的鼓起掌。


    “算是出師了!”


    “你再為我畫一幅畫像,題一句詩。”他坐直了身子,正了正色。


    長風研墨揮毫,筆走龍蛇,隻半柱香的功夫就完工。


    他把泛著墨香的畫呈了上去,文謙修一看,端的是栩栩如生,神韻氣質都鎖在了絹紙上,活靈活現。


    右下角題了一句詩:星目盈秋水,劍眉鎖春愁。


    “好!好!好!”文謙修連誇了三聲,小心的收起那幅畫。


    “來來來!下棋!”他朝長風招呼道。


    長風執黑,文謙修執白。兩人對弈了一個時辰,文謙修緊鎖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不賴啊小子,差一點你就贏了。”


    長風把棋子擺回棋盅,嘿嘿憨笑一聲。


    “明天就安排你接客!”


    長風身軀一抖,竟然有些莫名的期待起來。


    次日清晨。


    雅士閣剛剛開門,絡繹不絕的客人就湧進來,嫋嫋娜娜的帶起一陣胭脂水粉的香氣。


    長風端坐在屋內,今天頭一回接客,文謙修幫他好生打扮了一番。


    穿一件大紅箭袖,束著五彩長穗宮絛,外罩一件石青色大褂,登著一雙青緞粉底小朝靴。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鼻如懸膽,睛若秋波。烏發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綁著,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額前有幾縷發絲被從窗縫鑽進的風吹散,和那銀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著,顯得頗為輕盈。


    長風局促不安的坐著,緊張又期待。門樞開合的吱呀聲不絕於耳,想來哥哥們都接到客人了,而他這裏還是門可羅雀,難免泛起絲失落。


    他的耐性幾乎消磨殆盡之際,門才被推開。


    邁進來一隻羊脂白玉般的小腿,一抹火燒般的紅色映入長風的眼簾。


    直到那身影從屋外進來,他才看清來者麵容。


    來者是一個豐腴的少婦,一襲大紅絲裙領口開的很低,麵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還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膚如雪,一頭黑發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滿頭的珠在日光下耀出柔柔的光芒,鮮紅的嘴唇微微上揚。


    她瞧見拘束的衛長風,眼前一亮,順手把掛在門口的“空”字牌子翻了個麵兒,把那“滿”字露了出來,旋即施施然邁進了屋裏。


    長風盯著足尖一言不發。


    那婦人徑自走到他跟前,坐在椅子上,興致勃勃的打量著他。


    時間就這麽悄悄溜走。


    長風被打量的渾身不自在,臉上浮起抹尷尬的笑,抬頭開口道:


    “長風為姐姐撫琴一曲。”


    指尖按在弦上,深呼吸一口,開始彈奏起來。


    悠揚的樂聲頃刻間就在屋子裏流轉,遏雲繞梁,鸞吟鳳鳴。


    美婦聽的有些入神,美眸微閉,神情陶醉。


    一曲奏畢,那最後一個音符在屋內流轉遲遲不散。


    氣氛頓時融洽了許多。


    美婦直起身,勾起抹笑走到他身邊。


    長風緊張的情緒緩和了許多,兩人開始交談起來。


    那婦人不時掩嘴吃吃的嬌笑,長風被他撩撥的話語羞的滿臉通紅。


    兩人愉悅的交談了一上午,日上三竿,婦人才起身離去。


    “這個送你。”她解下腰間的香囊遞給衛長風。


    “有空來城裏的藥器師工會找我哦,小情郎!”她朝長風拋了個媚眼,嬌笑著走了。


    “下次來我還會點你哦!”


    她這一句話,又把長風的臉羞的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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