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的臉上毫無表情,他看著眼前的女子,知道她的心裏全被自己占滿了,東哥奔到雨化田麵幾步遠的地方忽然站住腳,她擰著絹子臉上飛起來的害羞的紅暈。“你回來了,我煮了奶茶,你暖暖身子吧 。我煮奶茶的本事和和額娘學來的,她煮的奶茶才是最好的。”東哥低著頭,露出來一截白皙的後脖子。


    “你立刻收拾東西,我叫人送你回蒙古去。現在就走,我不想看見你了!”雨化田的聲音沒有任何的起伏,隻是在陳述自己的決定。被雨化田不容置疑的語氣和內容給嚇壞了,東哥立刻激烈的反抗著:“我不走,你休想甩掉我!”


    她一雙眼睛裏全是淚水,可憐兮兮的看著雨化田:“我不想離開你,我是你的妻子,你要是不喜歡我,我知道,和那些貴婦人們比起來我也不會說話,也不會幫著你和別家的夫人們交際 。你要是嫌棄我笨,我情願做個丫頭,跟在你身邊伺候就好了。求你別趕我走。”


    雨化田看著東哥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依舊是毫無表情,隻是淡淡的說:“我不過是皇上的一個奴婢,一切的榮寵都係在皇上一念之間。你本來和這些事情毫無關係,卻是傻傻的撞進來。你喜歡的不過是我的一副皮囊罷了。我是個什麽樣子的人你根本不了解。你現在是病了,等著到了蒙古你的病好了,就會覺得自己以前很傻了。走吧的,你的情意我無福消受。”雨化田覺得自己的心這些年來已經越來越冷硬了,就像是快千年寒冰,沒有意思熱乎氣。或者在內心某個最深處,還藏著一點的溫暖。隻是他清楚地知道這點溫暖不是因為眼前這個單純執拗的女子,而是那個人。


    東哥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她緊張的看著雨化田,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你得罪了皇帝還是誰?他們說你的權利很大,皇帝對你很好的。可是為什麽要這樣?你,你不是有很大的戰功麽?他們還要欺負你,我——對了你可以找皇貴妃娘娘的。她會幫你的!”東哥顧不上矜持,她緊緊地抓著雨化田的胳膊,著急的說:“皇貴妃娘娘是個很和善的人,她一定會幫你的。”


    雨化田有些詫異的看著東哥,忍不住嘴角劃出來個調侃的微笑:“你怎麽知道皇貴妃肯幫我呢?要知道有些事情上皇貴妃也是無能為力的。”


    東哥則是很一口咬定很堅持的說:“我就知道,皇貴妃娘娘是個很好的人。”東哥像是個憑著直覺□界的小獸,在她見著萬貞兒短短的一個時辰裏麵,就認定了皇貴妃絕對是個可以叫雨化田依靠的人。“因為她聽見人說起來你,眼睛就會閃一下,嘴角就會有個小小的酒窩,很開心的樣子。”東哥拿著手指在嘴角上比劃一下,雨化田看著東哥的動作,心裏堅冰忽然裂開了一道口子,一股酸熱湧到眼睛裏,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個在石榴樹一邊洗著他的髒衣裳一邊對著他微笑的女孩子。


    “你怎麽了?”東哥緊張的盯著雨化田,被他眼角一閃而過的晶瑩給嚇壞了。他竟然哭了,一向冷的叫人難以靠近的雨化田竟然——


    雨化田伸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東哥的睡穴,他把昏倒的東哥交給了身邊一個小內侍:“把她送回去。”簡略的吩咐一聲,雨化田離開了這座富麗堂皇的宅子,又去靈濟宮了。在雨化田看來這個地方根本不是自己的家,他一向是個沒家的人。


    等著雨化田回了靈濟宮,卻沒想到馬進良仍舊在那裏等著他 。馬進良上前親自幫著雨化田脫下來外麵的披風,馬進良對著幾個服侍的小內侍一個眼色,他們都退出去了。屋子裏麵隻剩下了雨化田和馬進良兩個人。


    “屬下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但是屬下隻是想說督主有經天緯地之才,何苦要人為刀殂我為魚肉,任人宰割,是誰在皇上跟前進讒言,屬下立刻把他們處置掉。督主這些日子來夙夜勤怠為皇上分憂,還有人在背後詆毀督主的聲譽的。屬下立刻查出來是那個狗娘養的在作怪,拿了他們的人頭給那些小人看看。叫他們識相的閉嘴!”馬進良預感到雨化田遇見了大麻煩,於是自告奮勇的幫著雨化田解圍。


    “若是皇上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和何況我一個皇上的奴婢。你們跟著我這些年總也不能叫你們沒下場。”雨化田按一□後書架上的一個暗格,拿出來個小小的盒子:這些是這幾年我攢下來的一些銀子,你以後若不能被他們容下,還是回家過幾年安生的日子。裏麵的東西你和他們幾個分一分。“


    馬進良嚇得差點跪倒地上,聽著督主的話難道是皇帝要翻臉了?馬進良咬著牙從牙縫裏麵擠出來一句話:“督主,屬下提醒督主一句,京城就在我們的手上,督主掌握著京城的十二團營,禦馬監和滕鑲四衛也隻要我們一聲吩咐就能——督主何苦要為他人做嫁衣裳,不如自己——”馬進良做個手勢:“那個時候四海歸心,不用受別人的指使。”


    雨化田眼神一閃,隨即歎息一聲:“進良不要胡說。事情沒你想的那樣簡單。好了,事情也許沒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回去吧。”等著屋子裏隻剩下雨化田一個人,他看著桌子上的燭光出神了。


    皇宮裏麵安喜宮和往常一樣,伺候的奴婢都沒察覺出來任何的異樣,朱見深和我那個長一樣在看折子,皇貴妃則是拿著一本書看的出神。萬貞兒放下書本看著燈下在看奏折的朱見深,他怎麽能這樣冷靜。按著朱見深的性子他現在不去叫人把雨化田給殺了才是奇怪呢。誰知皇帝還是和以前一樣,該幹什麽還在幹什麽!他到底想要怎麽樣!


    感覺到萬貞兒探究的眼神,朱見深抬起頭對著身邊的人:“朕和皇貴妃有話要說,你們先出去。”


    “你在擔心朕會不會把雨化田處置了,其實你大可放心,你和雨化田的事情都是過去的舊事了,舊事重提有什麽意思。朕是天子不會和一個奴婢生氣。隻是萬萬你告訴我,你們現在還——是藕斷絲連麽?”最後四個字從朱見深的牙縫裏麵擠出來,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萬貞兒的眼睛不肯移動半分。


    萬貞兒沒法回答了,朱見深卻是執拗的盯著她,等著她親口回答。兩個人在沉默中僵持著,半晌,萬貞兒平淡的說:“也不知道皇上說的藕斷絲連是什麽意思。若是說親昵狎戲的舉止,宮中無數的眼睛,皇上早該聽見點什麽了,也不用梁芳和紫燕來皇上跟前告密了。剩下的話還要說麽?”在萬貞兒的心裏始終有雨化田的一個位子,她的愛情給了一個人,就很難再分出來給其他的人了。


    “你喜歡一個閹宦,卻不肯把真心給我!我連一個奴婢也不如!好,真的太好了!”朱見深被激怒了,從那天晚上梁芳跪在他腳前告狀,朱見深聽著梁芳的話直接認為是這個老奴才事到臨頭瘋了,想拉著雨化田下水罷了。


    他根本不相信萬萬心裏喜歡的人是雨化田,一個內侍,一個根本算不上是男人的人!可是梁芳指天畫地說絕無虛言,還拿出來不少的證據:“皇上可以的悄悄地叫安喜宮皇貴妃身邊的奴婢問問,雨化田每次來安喜宮,皇貴妃必要遣退眾人,單獨和他說話的。內侍雖然六根補全可是畢竟是男女有別。貴妃對著雨化田多有偏私,宮中內侍和宮婢結成對食的事情也不是罕見,當初皇上年幼,可是貴妃那個是已經是風姿綽約情竇初開的年紀了。這些事情絕非是奴婢要自保誣陷別人的胡言亂語。皇上啊,奴婢在宮中侍奉皇上幾十年,即便是犯了錯,可是內心還是對皇上忠心不二的。奴婢不想看皇上被蒙蔽,以至於落了笑柄啊……”梁芳哭的情真意切,朱見深的心裏有了一絲動搖。


    看著萬貞兒淡然的神色,朱見深徹底相信了梁芳和紫燕的話,自己在萬萬的心裏竟然比不上個內侍!男人的自尊心不容被傷害,朱見深使勁的捏著萬貞兒的手臂,力氣大的恨不得捏斷她的骨頭。嫉妒,憤怒和獨占欲,帝王權威被藐視的狂暴把朱見深的腦子給衝昏了,他壓低聲音怒吼著:“我不會原諒你,你這個——”小豬咽下了到了嘴邊惡毒的,他心裏憋著一股火氣,最終是衝破了理智脫口而出:“你為什麽不去死”皇帝的話一出口,兩人全都驚呆了。


    “萬萬,我,我說的過火了。”小豬被自己的話給嚇壞了,他隻是發泄下內心的嫉妒和怨恨,他被傷害了,隻想著宣泄心裏的憤懣的。可是他不想萬萬離開自己,更不想失去她。


    萬貞兒的心裏好像有個什麽東西砰一聲碎了,一切都解脫了。這些年的糾結和自責現在都到了盡頭了。朱見深深深地感覺到的恐懼,他緊張的抱著萬貞兒,放軟了語氣解釋著:“以前的事情我不要追究了,萬萬我剛才輸錯話了。你是我的皇貴妃,這個事實誰也不能改變。我們在一起什麽都沒發生過。”感覺到朱見深身上在止不住的顫抖著,萬貞兒習慣性的伸手拍撫著朱見深的後背,就像是小時候他獨孤無助的時候安慰著他 。


    朱見深慢慢的緩和下來緊緊他把頭放在萬貞兒的肩膀上,輕聲的呢喃著:“萬萬別走。”萬貞兒沒說話隻是拍著朱見深的後背,就像他小時候那樣抱著他,哄著他。


    第二天早上皇帝拉著萬貞兒的手依依不舍得的離開安喜宮去上朝了,等著送走了皇帝,春草和萱草兩個上前,她們的臉上掩飾不住喜氣洋洋的表情,皇帝冊封了紫燕那個賤婢做婕妤怎麽樣,皇帝的心裏還在皇貴妃的身上呢。真該叫她來看看,今天早上皇帝對著皇貴妃的樣子,皇上好像擔心皇貴妃會忽然變成一隻鳥飛走似地,眼珠子從睜開眼就沒離開過皇貴妃身上片刻。婕妤這個宮裏不稀罕,能叫皇帝這樣看著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呢。


    “娘娘安心吧,紫燕那個蹄子看她張狂什麽!她以前在太後身邊把把持著太後身邊的事情,裝著多清高似地,結果呢,還不是見著見皇上就露出來狐狸尾巴了。這個宮裏不少的空著的院子呢,她現在好了,不用服侍人了,好好地歇著吧!娘娘不要把季婕妤放在心上,她得意不了幾時。”春草和萱草以為是萬貞兒一早上起來一陣悶悶地是因為皇帝冊封季婕妤的關係。


    “以後不要這樣說季婕妤了,她現在婕妤,再者皇上冊封也是件喜事,按著慣例預備禮物送過去。她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叫人把——素素叫來我有些話吩咐她。”萬貞兒想想,這個時候把雨化田叫來皇帝一定會更生氣,萬貞兒想想決定還是保險些,叫素素傳話。


    素素沒一會就來了,見著萬貞兒她眼神裏麵似乎別有深意,萬貞兒對著素素說:“你陪著我出去轉轉,整天在宮裏別悶著都要悶死了。”素素蹲身稱是,上前扶著萬貞兒出去了。


    禦花園裏麵姹紫嫣紅,素素看看周圍確定沒人聽見她們說話,素素低聲的說:“督主叫奴婢捎話給娘娘,他說娘娘隻管什麽也不說,一切一切都有他安排。若是娘娘舍得,他就帶著娘娘遠走——”素素的話沒說完,就看見張敏帶著一群人過來了。


    “娘娘原來在這裏,叫奴婢好找。皇上昨天看著娘娘身邊服侍的人不夠,唯恐是委屈了娘娘,特別叫奴婢送來些人給娘娘。他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娘娘若是不滿意就再換,一直到娘娘滿意為止。對著,皇上的了一幅畫,還在上麵提了一首詩,說給娘娘品鑒品鑒。”張敏笑嗬嗬抱著個盒子,他看看素素,眼神遊移下,萬貞兒一看張敏身後的跟著幾個人,心裏明白了。朱見深是派了無數的眼睛來盯著她啊。


    “素素以前就在我身邊服侍,這些天想起來以前的事情了,我想找個老人說話,好了你忙你的去,等著閑了我叫你進來說話。你好好地保重身體,不要還和以前似地,性子起來顧前不顧後的,太莽撞了。我身邊服侍的人,就是你跟著我時間最長,好好保重,別整天惦記著我。你看這些人在身邊服侍,還能把我委屈了不成。春草,我的房裏炕屏的後麵有個小包裹,裏麵裝的是個小玩意,那是我見著好玩專門留給素素的。她今天可巧來了,你拿來給她。”春草忙著答應著去了,這裏萬貞兒對著張敏說:“皇上叫你送的什麽畫?”


    張敏叫來兩個小內侍,小心翼翼的把盒子裏麵的畫取出來,借著陽光展開一看,是一張宋朝的翎毛工筆畫 ,上麵畫的是一隻母雞帶著五隻剛破殼的小雞仔在覓食的情形,一隻母雞引領五隻孵出不久的小雞漫步啄食,雞媽媽似乎有點緊張,觀者甚至能感覺得到它微顰的眉頭,作者隻用上眼簾稍稍遮住它眼睛的一部分,卻很神奇地賦予了它母性的憂慮,與孩子們瞪圓的眼睛很不一樣。小雞們都還有些懵懂,在媽媽的周圍,一個個縮頭縮腦,不敢走遠的模樣。看著如此傳神的畫作,邊上的幾個小丫頭忍不住抿嘴笑起來,低聲的說:“畫得和真的一樣,母雞和小雞身上的毛都能得數的出來。”一個小丫頭則是忽然傷心起來,有些難過的說:“看著這畫叫人想家了!”可能是想起來自己的娘,小丫頭的眼圈紅了。


    張敏狠狠地瞪一眼那個小丫頭,轉臉笑眯眯的對著萬貞兒道:“娘娘看,這副畫雖然是作者佚名不可考,可是供奉和幾位博學的大人們說看著筆法和紙張都是宋朝的古畫無疑,最難得是上麵的母雞和小雞身上的羽毛一個個的都能數出來。這副畫皇上看了半天,特別在上麵提了一首詩,皇上她特別叫奴婢拿來給娘娘賞鑒 ,還囑咐說請娘娘仔細看那首詩。”張敏指著上麵一首詩,剛才畫一打開,萬貞兒就發現了在畫上麵朱見深熟悉的字跡。


    南牖喁喁自別群,草根土窟力能分。偎窠伏子無昏晝,覆體呼兒伴夕曛。養就翎毛憑飲啄,衞防鵮稚總功勳。披圖見爾頻堪羨,德企慈鳥與世聞。


    萬貞兒出神的看了一會歎息一聲:“皇上的字越發的好了,想著當初皇上偷懶不練字的情景好像和昨天似地。你回去和皇上說多謝他想著,萱草把這畫收起來吧好好地掛起來。”說著萬貞兒看看張敏身後十幾個奴婢,平靜無波的說:“我還能跑了不成,既然是皇上的好心,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啊。”


    “娘娘個說的哪裏話!娘娘身份尊貴,就是把天下的奇珍異寶都拿來,都不足配得上娘娘的尊貴。這些人能伺候娘娘那是他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說著張敏回乾清宮複命去了。


    靈濟宮裏麵,雨化田看著素素拿來的東西,萬貞兒平常用的絹子包成一個小包,打開裏麵是個金質的鈿盒,裏麵裝著的卻是一股金釵。金釵本是兩股,可是眼前的隻是半隻金釵。雨化田拿著半隻金釵眼神溫柔,他低聲的喃喃的念著:“惟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鈿。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雨化田的嘴角露出個微笑,就算是皇帝接下把他發配邊疆,和心中的幸福比起來算是什麽呢?


    “督主,皇上宣督主進宮呢。”一個小內侍打斷了雨化田思緒。


    作者有話要說:奸夫和正主麵對麵的pk開始了。


    小豬:我要證明,我更值得萬萬喜歡!


    廠花斜眼:哼,她的心不在你身上,白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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