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酉時,瑩潔的月光融灑在華燈璀璨的浦江坊司上空,竇姬樂者隱映著爍爍燭火律繁絲音、翹舞弦歌,沫惟風流的酒客、惟夫觥籌交錯,嚼嚐著浦常韻暖。韓湘欣賞著翩如蘭苕的竇旋舞姿,侍從婢奴開樽簷隙,徐徐為客從沽酒添杯。


    李慶賢是長樂王的長子,李宏司掌京畿軍防,手握裝備精良、驕勇善戰戰的京都衛戍軍,便是太子都對他讓禮三分,李慶賢作為皇子嫡孫,樂師中甚至夾雜著奇裝異服的外夷胡婓。


    麗翹、筲美的舞旋,洋洋入耳的曲音,對於心有良思的韓湘來說,甚覺淡色無奇,隻得頻頻沽飲佳釀;身穿束群的婢女奏進來,對著端坐在正中的李慶賢,跪地告奏說道:“啟稟王爺,牡丹姑娘已經準備當妥”。


    牡丹,是韓湘此時此刻最想見到的人,他自持品律無數,卻唯有牡丹的琴律聲能夠讓他動徹心扉,牡丹更是唯一能夠讓他候等良時,祈祈欲見的人,不過是暫短間時,韓湘卻如同候登三秋般長慢,高垂目光,朦見身披紅紗的牡丹,正從遙榭中謹慢踱下。


    暗夜中透過燭光,牡丹身襲淺紅色淡雅罩群,麵腮潤紅、齒如瓠犀、目美盼兮,絕對是難得一見的黛娥,長裙動擺,微微低身,頸部繡文著一朵含欲待放的牡丹刺圖,對著李慶賢施了萬福,說道:“王爺”。


    李慶賢點點頭,指著坐在右塌上的韓湘說道:“這位便是那奏簫的韓湘公子”;牡丹慢慢走進,對著韓湘低身施福,道:“牡丹,見過韓公子”。


    韓湘望著等待良久牡丹的貌顏怔怔失神,聽到他的話,恍時醒清,起身回禮道:“牡丹姑娘有禮”


    “牡丹,聽聞韓公子所奏的曲樂,乃是出自簫韶,樂律鈞萬,更有鳳凰來儀的氣勢,實在是令牡丹服佩”;韓湘心中咯噔一下,沒曾料想到簫韶,這麽孤僻淡寡的曲音,牡丹盡然都是曉知,說道:“姑娘多譽,是姑娘的琴聲悠悠動諧、鳴如環楊”


    牡丹微顏笑道:“牡丹所彈的乃是淡色無奇的琴曲,哪裏能和沽源懷思的簫韶斯媲”。


    李慶賢聽到兩人委言頹詞,笑道:“你二人都不必虛謙,你們在音律上的造詣都是奧深、精妙”慢慢踱走到韓湘席前,敬炯說道:“怕是沒有牡丹,本王豈能請允到韓公子”。


    說著,揮手示意艙廳中的樂師、舞姬退下,瞬時隻餘寥寥數人,不知為何,自從見到牡丹,韓湘心中便有似曾識相的感覺,但是始終會想不出……;


    “正所謂識才韋能,你們為何不合奏一曲,讓本王見識見識”李慶賢見兩人多番不語,衝破尬尷說到;韓湘正要回知時,正時心神未能蕩定,不慎將桌盞上斛杯碰倒在地,停在牡丹的腳下。


    牡丹竊身將斛杯撿起,韓湘自覺失禮,笨手將斛杯放在桌盞上,低聲道:“多謝,牡丹姑娘”。


    “王爺,韓公子律音妙奧、深遂,牡丹豈敢同他納新吐故”


    麵對玉人,韓湘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允,將早早便已準備好的竹簫拿了出來,李慶賢登時喜顏莫悅,對著牡丹說道:“你看韓公子早已備許於你共曲”;牡丹更是滿色喜非,看著韓湘,默默踱下,伸出纖手撥動簧音曲弦。


    琴聲撲動,空古傳瑟。高古的律音禦風灑遞在深夜的浦江,不覺如山澗泉鳴般環佩鈴響,牡丹所彈奏的乃是師曠著譜的《白雪陽春》;此譜取自清潔、琳琅之意,律旋柳長,節奏歡盈,描寫的正是冬去春來,萬物相容的景象。


    韓湘嘴泯簫孔,手依風門,凝緒靜思尋找合宜契機。待琴曲淡薄時,韓湘幽幽吹響簫竹,調曲深厚、靈透;所吹奏是王徽之譜寫的《三調梅花》,簫曲音韻飄逸、古雅;泛喻梅花寒風中次第綻放的英姿、不曲不屈的個性和節節向上的氣概,於牡丹所彈的《白雪陽春》更有異曲同工之妙。兩人彈絲品竹,曲高寡和,箏音有如潺潺細流、孤鴻含韻,簫曲好似山穀幽蘭,若即若離,曲音靜靜的灑韻在遙遙南疆夜空;


    聲樂次沉,音律聲愈來愈韻,更把人帶進聒美的心境,仿佛遊走於仙境一般;所有矚聽道合奏的,都陶醉的綿如輕縷的曲樂聲間,待曲聲俞來俞淡,李慶賢按耐不住心中的歡喜,屢屢拍手讚好。


    暮春三月,夜色有稍許涼寒,奪耳不絕琴簫合奏聲響,使諸多前來尋沫風流的太常酒客,心神欲穿,瞬時間原本喧囂不堪的浦江遊坊、沉烽靜柝。


    曲煙調罷,牡丹無法掩飾住內心得悅喜,慢慢走到韓湘身邊,低身施禮,說道:“能和韓公子共曲一首,實在是令牡丹有幸三生”。


    “牡丹姑娘此言差亦,姑娘所彈奏的琴律旋悠、更是難尋的鴻筐能仕,能聞聽姑娘的仙曲,是在下的福分”韓湘詞言中略有賞喜之意,常人一聽便知。


    “你們二人實在是太過藹謙,聽到你們合奏,卻是本王的福氣”李慶賢低聲一笑。


    婢侍將果點端進艙廳,說道:“王爺,這是蘇州知府為王爺特地備許的江南糕點”;李慶賢浸沉在方才的曲樂聲中,久久不能自拔,心中不時卻有些許憾遺,哪裏還有閑趣嚐品物食,說道:“將糕點給韓公子送過去”。


    韓湘一項不喜交結權貴,但見李慶賢為人懷瑾握瑜、蕙心紈質,對韓湘主仆更是款待熱情,絲毫沒有權貴那張囂跋扈的氣焰;今天雖說飲下許多美酒,也不過隻有三分醉色,自從目睹牡丹芳容,仿佛真撩應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顧望著牡丹的玉容,心湖久時未能複平。


    牡丹不時也曾偷偷窺看韓湘,隻覺他不但氣宇軒昂,舉止投足間更有君子氣概;不由問卻道:“韓公子,曲律雅和,不知師從那位名家”。


    “在下並未考從名師,隻是喜好曲音,平自暇閑之時索摸來”。


    韓湘的話,讓李慶賢歎驚不已;牡丹說道:“古來諸多大法名家,都是苦修數年、甚至都到晚年才能不世之才,韓公子年齡薄淺,又是無師自通,怕是諸多大家都不敵公子其一”。


    “牡丹姑娘實在是抬舉韓湘了”


    李慶賢問道“聽韓公子口音略有長安色音,不知道公子家居何處”?


    蔭福想也不想,朗聲道:“我家公子便是當朝國子博士韓愈的侄”;韓湘本不想得底細,卻是被蔭福報了家門。


    “原來比部郎中韓文公的家人,難怪如此氣盛言宜、識華橫溢”李慶賢哆哆允讚;牡丹眼看著簾窗外浦江夜景,不是開口說道:“王爺,婢奴已有稍許乏倦”。


    李慶賢即可便允了牡丹所請,牡丹幽踱到韓湘席前,低身行禮,婉婉說道:“,今日未能盡興,希望他日有幸能和公子再次彈奏一曲”;韓湘起身,說道:“他日能再次相聚,韓湘定會和姑娘共鳴數曲”。


    “多謝公子,牡丹就此別過”。


    看著牡丹走上遙榭,回眸對韓湘發出氳氤一笑,韓湘見得不由心生涼思,眉宇間略帶愁緒,不時抬頭怔怔臨望著已經逝去身影的遙榭樓閣


    “韓公子、韓公子…”!


    “公子,公子”蔭福見韓湘久時未答允,在韓湘耳邊側言道:“公子,王爺在叫你”


    “王爺何事”蔭福的話將失神的韓湘喚醒,馬上改寫臉上慕傾之色,對著李慶賢說道。


    “浦江景色幽美,我們出去走走如何”。


    韓湘也覺得凝寂的艙廳,極為讓他心有不愉;兩人走上望景台,涼迦的夜風吹得江水嘩嘩作響,沒有白日的喧囂,水天的氣息,讓韓湘感覺說不出來的舒坦;抬頭仰望星空,那掛滿星光、皓月的夜空,勾勒成自無倫比的“月星圖”韓湘看著月光,似乎看到牡丹的影龐。


    “韓公子,你覺得牡丹如何”,


    思緒亂飛,任想著在黑夜中靜心的韓湘,被李慶賢的一句話撩醒:“王爺,你是什麽意思”。


    “韓公子,千萬不要誤會,本王覺得你對牡丹甚是喜愛,不如將她嫁給你如何”。沉默許久,韓湘吐言道:“王爺,正所謂佳人難求,韓湘對牡丹卻是喜愛,此事怕是韓湘不能應允”。


    “這是為何,莫非韓公子早已有家室”。


    “不曾娶親,何來家室”。


    韓湘的話讓李慶賢甚是疑惑,正所謂君子成人之美,李慶賢更甚至牡丹兩人是情投意合,不由惑疑問道:“這是為何”?


    “王爺,所謂萬事究講國因,還請王爺不要再問”。


    李慶賢略解其意,姻緣,需要的是過程,不由從腰間將渤海王府的令牌取出,說道:“他日你若是道渤海隻需出示此令牌進入王府”李慶賢知道韓湘不一定收納,繼續說道:“還請韓公子務必手下”。


    韓湘幾分推脫,始終還是在李慶賢的委言中將令牌手下,笑道:“韓公子,你我能在這裏遇到實屬是緣分,何不結為契友,從此以弟兄相稱”。


    “王爺你是王子嫡孫,而韓湘是一屆庶民,豈敢同王爺以兄弟稱”。


    “哎、韓此言差矣,哪怕是九五聖君也是凡夫之人,今日和韓兄一見如故,如不結為盟遞,怕是此生憾遺”。


    “隻是…”


    “沒有什麽隻是,來人啊,準備香台”李慶賢怕韓湘不願推辭,便吩咐侍從前去準備結拜用的燭香。


    “不必”韓湘對著正要去的侍從說道


    “看來韓兄還是不願,是本王……”


    “隻要王爺願意,韓湘可以什麽都不管”


    韓湘的話讓李慶賢一楞,:“我不明白,既然韓兄願意,那是為何……”。


    “正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我何必那麽繁俗的,隻需心中誠心便就可”。


    李慶賢放下心來,:“的確是這樣,既然如此我們就像星月告知結為盟摯”。


    “皓月瑩空、浦江碧水,今日我李慶賢、韓湘兩人在此結為異性兄弟,還請蒼天、碧水撩作證見”如今兩人在此結義金蘭,韓湘抬頭看著夜空,心想怕是沒有這次江南之行,怕是無法結實道牡丹姑娘,和這位義弟。


    連日蕩遊,早已是有些倦乏,李慶賢早已為韓湘主仆兩人準備好房舍,在侍從的引指下,前入客房息歇。


    天色隆深,韓湘久久不能入眠,思緒中更是慢慢都是牡丹的影眸,他推開窗門,迎看掛於天際皎潔中透著幾絲幽怨的月光;江風吹熄燭焰,月光灑進房中,韓湘隻覺思心入骨、枉然不徹,哆哆言道:“灼灼百花正豔紅、唯得牡丹逸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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