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錯顯然早有準備,隻見他拿出一張立案相關文件,“我們隻是就李秀霞的死做一些初步詢問,您不會連這點方便都不給吧?”


    “怎麽會?”那醫生仔細看過相關文書,笑道:“你了解我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要程序沒問題,你們讓我怎麽配合都成。”


    “能說說李秀霞死亡當天的情況嗎?”


    “那天晚上不是我值班。畢竟我們這兒是精神病醫院,不像腫瘤醫院,天天死人,我們這兒個把月也未必死一個,死人的事兒傳得還挺快,所以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我就聽說李秀霞死了。”


    “死因呢?”


    “自殺,撞牆,不過,我聽說——隻是聽說啊,我可不為接下來的話負責……”


    吳錯點頭,安撫他道:“你隻管說,無論對錯,我們一概不會追究。”


    “我聽說,李秀霞的死是醫療事故,家屬現在正在跟醫院協商,雙方都同意私了,隻是還沒在賠償金額上達成一致。


    這種事情,隻要選擇私了,那就是討價還價唄,醫院給的價錢再高,死者家屬也想再多要一點,死者家屬的要求再少,醫院還是想再省點,等扯皮上幾個月,兩邊兒都煩得透頂,也逐漸降低了預期,差不多就能達成一致了。”


    “您倒挺了解啊?”吳錯問道。


    “畢竟幹了這麽多年,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你們也別跟我扯什麽生命無價,無價?那是活著的時候,人都死了,說什麽都沒用,大家隻能坐下談錢。”


    這是個現實問題,醫生的一席話倒是讓幾位刑警無話可說。


    吳錯隻好繼續問道:“關於李秀霞的死,你還知道什麽?”


    “我知道的,已經全告訴你們了,你們想了解更多,那就直接看病曆吧。”


    說話間,醫生已經在電腦上調出了李秀霞的病例。


    由病例可以看出,李秀霞在一個月前入院,入院當天的記錄顯示,她有重度的躁狂症狀,當天主治醫生對她使用了鎮定劑。


    之後李秀霞就一直在精神病院裏接受保守的藥物治療,除了入院的那一次,她再也沒有發過病,每天的表現都很正常,吃飯,散步,看書。


    根據她的情況,可以看出,主治醫生對她的用藥量在逐步減少,她也曾問過主治醫生,何時才能出院,主治醫生並未給出明確答複。


    主治醫生每三天都會與她聊一次,類似於某種心理治療,聊天的目的在於找出致使她發病的誘因。


    對精神病人來說,藥物治療隻是治標,想要治本,還是得找出心病,說白了就是找出那件令他們鑽了牛角尖的事兒,進行相應的心理疏導。


    可惜,直至李秀霞死去,主治醫生也未能問出那個誘因。


    將病例翻到李秀霞死去的那天,隻有簡簡單單的幾行字。


    死因:失血性休克。


    事故描述:患者李秀霞突發自殺性行為,以頭撞牆,被值班護士發現時,已經失血過多,並伴有顱腦損傷。


    搶救經過:……


    搶救經過中的一些專有名詞,吳錯並不理解,但他大概能看懂,值班護士發現李秀霞時,她已經沒了呼吸,瞳孔也開始擴散。


    搶救的過程,先是心肺複蘇,還打了強心針,然而並沒有起效,李秀霞還是去世了。


    吳錯不僅看了病曆,還拷貝了一份,並對那醫生道:“多謝了,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從哪兒聽說李秀霞死於醫療事故的?”


    吳錯這麽一問,那醫生明顯慫了,又改口道:“我聽說的也未必準確,說不定是我們碰上醫鬧了,家屬一看人死了,不分青紅皂白就讓醫院賠錢,這種事兒也不是沒有。所以我說的……那都不能作數!”


    “謠傳總有原因,我們不是想追究誰的責任,隻是不想放過任何一種可能,”吳錯再次強調:“您隻管把心放在肚子裏,我保證,回答我們的任何問題都不會給您造成麻煩。”


    “那好吧,我是聽護士長說的,李秀霞死的那天晚上,正好是她值班兒。”


    “多謝。”


    吳錯這就要出門,卻又被那醫生一把拽住。


    “別走啊,你們先得答應我一件事兒。”


    “什麽事兒?”


    “你們現在是不是要找護士長對質?”


    “不是對質,是詢問。”


    “我不管,你們得先答應我,到時候別說漏嘴了,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們的。”


    吳錯歎了口氣,“好!我答應你。”


    護士長辦公室。


    精神病院不同於普通醫院,這裏的護士大都是男性,據說是因為精神病人發起病來力大無比,女護士有可能控製不住病人。護士長也是個膀大腰圓的男人。


    看到吳錯遞上來的相關文書,護士長不動聲色地給兩人倒了水,“兩位警官,喝水,有什麽事兒慢慢說,我能配合的一定全力配合。”


    “李秀霞死亡當天,您參加搶救了嗎?”


    “我那天的確在值班兒,但搶救的事兒,我可沒參與,另一個病人發病,我那會正在控製那個病人,等我忙完了,李秀霞已經進了搶救室。”


    “可是我們聽說,你認為李秀霞死於醫療事故。”


    “嗨,我那是猜的,畢竟家屬天天來鬧,你們是沒見她那個弟弟,姐姐住院期間一次都沒來看過,姐姐死了,為了多要點兒錢,他巴不得鬧得天翻地覆。


    前段時間他天天在我們醫院門口靜坐,還帶了條幅、擴音喇叭。他自己弄了一段兒錄音,就說我們草菅人命什麽的,從早播放到晚,記者都被招來了,幸好我們醫院的公關措施還算及時,提前跟記者打過招呼,這才沒有亂寫新聞。


    家屬鬧得那麽凶,我有這種猜測也很正常吧。”


    “既然您不清楚當時的情況,那李秀霞死亡當天參與搶救的護士是誰?我們想跟他聊聊。”吳錯直接道。


    “沒問題,聊聊當然可以,隻不過……這位護士家裏有事,這幾天請假了。”


    “那醫生呢?李秀霞的醫生不會也請假了吧?”


    “您可真會開玩笑,”護士長笑眯眯道:“參與搶救的兩位醫生當然沒請假,但是不巧,他們跟院長一起去外地,參與研討會了。


    現在負責跟死者家屬協商的是醫院法務布部門的人,要不……兩位跟他們聊聊?”


    不出吳錯所料,法務部門負責此事的人一口咬定這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醫鬧,根本不存在什麽醫療事故。


    然而,醫院的態度越是這樣踢皮球的態度,吳錯心中的懷疑就越濃。


    離開之時,吳錯需要穿過一片草坪,草坪上有長椅,幾個穿著病號服的人正在長椅上曬太陽。


    “秀萍!別殺秀萍!”


    走近時,吳錯恍然聽到一個坐在長椅上的病人小聲咕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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