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的楯車、炮車之前處於移動中,明軍炮手不好瞄準,尚且能夠擊中兩三成。


    如今它們停了下來,光明式火炮的命中率立即明顯提升,達到了四五成。


    光明式火炮用在戰船上,多為加農炮,也即是平射炮。


    但為了方便用於陸戰,朱媺娖在成都時便讓工匠們製造了一批專用炮車。


    通過調整火炮仰角,使得光明式火炮在陸戰中大部分時都屬於拋射炮彈,隻有將仰角調到水平時,才屬於平射。


    眼見清軍楯車、炮車進入一裏左右,有的炮組不信邪,先嚐試以實彈平射。


    可是,這個距離實彈平射固然威力頗大,擊中楯車後,甚至可以讓其明顯後退一大截,但想要損壞楯車,乃至打到後麵的清軍,就完全看運氣了。


    隻有擊中楯車關鍵且脆弱的部位,才可能實現。


    但這種概率太小了。


    因此試了兩炮,各個炮組便用回開花彈。


    想要開花彈以拋射的方式,落入楯車後麵的清軍中,則需要相當高的技巧和經驗,以及一些運氣。


    一旦成功,便可讓躲藏在楯車後麵的清軍倒下一片,出現不少傷亡。


    開花彈落到楯車兩側,同樣能達到一些殺傷效果。


    可若是開花彈落到楯車前麵,威力甚至不還如實彈


    不過,明軍還有一個優勢,那邊是火炮眾多。


    依照編製,邊防軍、禁衛軍每營都有一哨炮兵,同時又有一個軍鎮直屬炮哨。


    就是說,一個軍鎮有四哨炮兵。


    每哨至少擁有光明式火炮二十門,那麽擺在前麵的邊防軍第二鎮、第三鎮,擁有的光明式火炮總數至少是一百六十門!


    所以,現在進攻的滿蒙八旗軍便感受到,仿佛被一兩百門紅夷大炮用開花彈“熱情照顧”。


    多鐸用千裏鏡瞧見前方八旗軍傷亡猛然提升,不禁怒道:“博洛還在後麵磨蹭什麽呢這個時候,他就該率領蒙古騎兵越過前鋒去逼近明軍陣地!


    他還縮在後麵,難道是要本王下令教他怎麽臨陣指揮嗎!”


    按照之前的軍議,是要用蒙古騎兵先抵近明軍陣地試探其火力的,同時也是對八旗重甲步卒的行進做一些掩護。


    但進軍時並非一開始就讓蒙古騎兵衝在最前麵——如果這樣做,以蒙古輕騎之迅速,前鋒楯車、重甲步卒之緩慢,兩部很容易在戰場上脫節。


    所以,實際戰鬥中,蒙古輕騎是擺在八旗軍前鋒後麵緩緩前進的。


    在靠近明軍陣地一兩裏時,蒙古輕騎就該提速,越過前鋒軍,先抵近明軍陣地。


    故而,眼見前鋒傷亡明顯提升,多鐸才會怒罵博洛。


    或許是感受到了多鐸的怒氣,又或許知道必須這麽做,就在多鐸罵完,博洛、鄂羅塞臣便率領著蒙古騎兵提速了。


    因為分布得都很鬆散,他們很快越過八旗軍前鋒,並迅速抵近了明軍陣地。


    這個時候,博洛雙手直冒汗,緊張不已。


    因為他想起了昨日繞明軍軍陣時,遭受一兩百門虎蹲炮散彈轟擊的慘烈場景。


    緊張情緒驅使下,他不僅沒減速,反而讓戰馬跑得更快了些


    明軍陣地上,各炮組將官正按照曾英、楊展的軍令,向炮兵們吆喝。


    “都聽好了,一會兒虎蹲炮隻用一半。若是全用上的話,嚇跑了清軍,我們後麵的仗可就不好打了。都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於是,在博洛領著蒙古騎兵抵近明軍陣地百步時,便隻有一半炮組借著壕溝掩護,打發散彈。


    瞬間,一張張死亡之網便罩向外麵繞陣地蒙古騎兵。


    雖然蒙古騎兵要比昨日更加鬆散,但仍有不少騎兵被散彈打死打傷。


    隨後一件比較有趣的事情出現了——不少蒙古騎兵在離明軍陣地兩百步時,就拐彎了,根本不冒險進入百步內,更別說到更近的距離射箭了。


    這些怯戰的蒙古騎兵多是昨日逃回來的,早已被明軍眾多虎蹲炮打得膽寒。


    多鐸通過千裏鏡瞧見這一幕,氣得臉色鐵青,忍不住用鞭子虛抽了下空氣,怒道:“這些蒙古狗才,收兵之後本王定要問他們一個怯戰之罪!”


    一旁漢岱道:“豫王何必動怒,蒙古人向來欺軟怕硬。他們昨日損失了那麽多人,知道明軍火炮散彈厲害,自然不肯再上去賣命。


    不過好在還是有部分人衝了上去,試出了明軍虎蹲炮多寡。


    看著有三四百門的樣子,確實眾多,卻也並非不可戰勝。”


    多鐸冷冷看了漢岱一眼,沒好氣地道:“還用你說!”


    說完,他拿著千裏鏡繼續觀看。


    漢岱、努山都露出羨慕神色——他們也想有一個千裏鏡,奈何目前清國隻有一路大軍主帥才有。


    至於他們什麽時候能有,就得看後續對明國作戰的繳獲了。


    多鐸通過千裏鏡狹窄的視野,隻見趁著騎兵繞陣,多少分散了些明軍炮火,八旗軍前鋒迅速構造了炮位,隨即多達上百們的紅夷炮、弗朗機等遠程火炮開始先後打發。


    而楯車則在包衣、奴隸的推動下,繼續向前逼近明軍陣地。


    可以看得出,八旗軍的炮手也在有意識地轟擊明軍火炮陣地,並且真的很努力了。


    奈何此番明軍是各炮組自由炮擊,而非集群炮擊進行火力覆蓋,因此炮位就如同清軍一樣,鬆散地分布在長達兩三裏的西側陣地上。


    這就讓每個炮位都成了很小的目標,八旗軍炮手想要擊中極難。


    以八旗軍炮手的炮擊水平,還有他們那些火炮的性能,想要打中明軍炮位,可以說完全靠運氣。


    另外,清軍火炮用的都是實彈,也即是鐵彈。


    而兩鎮邊防軍早在西側挖掘了諸多戰壕、土堆,甚至還有反炮彈斜坡。


    清軍上百門火炮先後打發,表麵上看和明軍打得似乎有聲有色,可實際上根本沒給明軍造成多少傷亡。


    隻有少數倒黴蛋,才會被實彈擊中,或是當場身死,或是重傷。


    至於輕傷——火炮實彈之下基本不存在輕傷的情況。


    多鐸無法看清明軍陣地裏的情況,見八旗軍上百門火炮打得有聲有色,甚至隱隱有壓製住了明軍炮火的樣子,終於露出了笑臉。


    暫時放下千裏鏡後,他便扭頭衝身邊努山、漢岱笑道:“誰說咱們滿洲八旗不會用大炮來著就該讓孔有德那老小子來看看,咱們八旗炮手打起火炮來,也不比他的天佑軍差。”


    所謂天佑軍,是漢軍旗建立前,黃台吉給孔有德麾下兵馬的稱呼。


    這些跟隨孔有德叛變兵馬中有一支火器部隊,原是孫元化購買西夷火槍、火炮,又專門去請來西夷軍官來訓練的,故而對火槍、火炮的運用在明末時可稱天下第一。


    此前清軍則在遼東戰事中屢屢吃明軍槍炮犀利的虧。


    孔有德麾下有這樣一支精銳的火器部隊,來投滿清後,自然很受黃台吉重視。


    因此當時的天佑軍雖是漢人組成的軍隊,可在清國眾軍隊中卻一時風頭無兩。


    多鐸向來蔑視漢人,甚至可以說敵視,自然見不慣孔有德一個漢人降將如此風光。


    所以,他一直都想將火器部隊從孔有德麾下奪取過來,或是建立一支滿洲人的火器部隊。


    眼瞧著今日八旗軍的臨時炮手們能立大功,他覺得等此番大勝明軍,便可以寫信給多爾袞,讓建立滿洲八旗火器部隊了。


    在多鐸心思轉移到清軍上層的博弈、角逐中時,八旗軍前鋒終於進入了明軍陣地百步內。


    這時,明軍虎蹲炮散彈在楯車的遮擋下,似乎已無法對八旗軍造成太大傷亡。


    於是,作為臨陣指揮八旗前鋒的圖賴便喝令各楯車隊繼續前進,爭取一舉突入明軍陣地,讓明軍火炮再無用武之地。


    “衝啊——”


    喊叫聲中,人數眾多的奴隸、包衣半推半抬地帶著楯車徒然加速。


    不過幾十息,便有十幾輛楯車先後抵達明軍陣前的土堆後麵,與戰壕中的明軍不過十幾步之隔!


    清軍楯車前端以木排為盾,又在上麵蒙以鐵皮、牛皮、泥巴,被放下來後前端翹起,構建了一個近乎四十五度角的厚實擋板。


    這厚實擋板上甚至還留有射擊孔位。


    故而楯車一停放好,八旗軍立刻通過射擊孔位向明軍陣地內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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