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摩德講述的秘密,讓林新一震驚之餘,又不免有種“原來如此”的感歎。


    畢竟,貝爾摩德竟然會收養小孩...


    這本身就是件很令人在意的事情。


    林新一,還有灰原哀,甚至是組織裏的其他人,都以為這位千麵魔女可能是腥風血雨的日子過得累了,所以想抱養個孩子調劑調劑心情。


    但現在,貝爾摩德卻給出了他一個更為合理的解釋:


    原來她和他,本來就是“一家人”。


    他們有著同一個家族的血脈,可以說是出了五服、換了姓氏、跨了人種的遠親。


    這...


    這哪裏“親”了啊?


    貝爾摩德會因為一個人和自己有那麽一丟丟遠得不能再遠的血緣聯係,就收養一個除了帥就沒任何特殊之處的小男孩麽?


    “姐...”林新一若有所思地問道:“你收養我,難道是因為你以前和我父母認識?”


    “而這些...又和我們要談的,組織的秘密有什麽關係?”


    “......”貝爾摩德沒有直接給出回答。


    她慵懶地靠坐在床邊,愜意而優雅翹著二郎腿,從懷裏緩緩摸索出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點著後深深吸了一口,隨後吐出一股氤氳的煙霧。


    再伴隨著一聲低到聽不分明的輕歎。


    一股“她抽著煙說起往事”的淒涼空氣,就這麽被營造出來了。


    但貝爾摩德此時卻並不是在演戲。


    林新一也說不出理由,但他就是覺得自己能看出來,此刻她眼裏的痛苦都是真的。


    “這整件事說來話長。”


    “就還是從我們這‘一族’說起吧...”


    “一族...”咀嚼著這個帶著濃濃封建殘餘的古舊詞匯,林新一有些不太適應。


    再想到這個世界存在的種種超自然力量,他不禁有些在意地問道:


    “我們這一族,難道有什麽特殊之處?”


    雖然血統論很讓人反感。


    但如果可以,林新一倒是很希望自己體內有什麽可以讓頭發突然變成金色的特殊血脈。


    “特殊?”


    貝爾摩德不屑地笑了笑:


    “大家都是人,能有什麽特殊的?!”


    那可不一定...


    還記得京極真嗎,姐?


    林新一很想插嘴打岔,但貝爾摩德卻是已經自顧自地往下講述起來:


    “如果非要說特殊,也就特殊在,我們的家族裏出了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但這對我們來說不僅不是好事。”


    “反而是一種詛咒。”


    說著說著,貝爾摩德無意識咬緊了嘴唇。


    她的痛苦再也掩飾不住。


    這些情緒,也是第一次在別人麵前流露出來:


    “而我們家族裏出的那位‘大人物’,就是你即將麵對的對手,組織的boss大人...”


    “烏丸蓮耶。”


    “烏丸蓮耶...”林新一覺得這名字很陌生,但又有點耳熟。


    仔細想想,這位先生好像的確是個大人物。


    對了,他好像是在電視紀錄片裏出現過的...


    在這個世界裏的曰本曆史上,對這個國家、乃至整個世界都有著巨大影響力的大企業家。


    據說烏丸家在德川幕府時代就是地方豪強,自明治維新後開始發跡,於大正年間成長為龐然大物,昭和時代便已然是橫跨東西、布局全球的跨國財閥。


    待到麥克阿瑟上皇攝政時期,以及之後的兒皇帝昭和時期。


    烏丸家的命運就更是超脫了他祖國的命運,發展成了歐米那一票old money都得尊敬、佩服、乃至是仰望的世界頂級家族。


    就連如今在曰本煊赫至極,每年炸一座摩天大樓都毫不心疼的鈴木財團,都遠遠無法與當年烏丸財團在資本界的地位比擬。


    可這一切都在40年前戛然而止。


    40年前,年至百歲的烏丸家家主烏丸蓮耶“因病去世”,死後偌大的家產竟然無人繼承,在短時間內分崩離析,消失於無形。


    於是烏丸蓮耶的名字就隨之徹底成了曆史。


    可現在,這個曆史紀錄片裏看到的人物,竟然...


    出現在了貝爾摩德的話裏?


    而且還說他就是組織boss?


    “這怎麽可能呢?”


    林新一百思不得其解:


    “紀錄片上說,烏丸蓮耶40年前就100歲了。”


    “他要是活到現在,豈不是得有140歲?”


    人的理論壽命在120歲左右,這是經過實踐調查和科學驗證的可靠結論。


    曆史上就從未出現突破過這個極限的存在。


    所以當美國島上出現一位130歲的長壽婆婆之後,才會掀起那麽大的輿論熱度,以至於吸引到那麽多達官權貴跑來求神拜佛。


    而這130的長壽婆婆還是假的。


    那烏丸蓮耶要能活到140,豈不是快活成張三豐了?


    “我知道你會懷疑。”


    貝爾摩德深深一歎,表情複雜:


    “沒錯,人類的壽命的確是有極限的。”


    “所以...那個混蛋,就不當人了。”


    “他變成了一個惡魔!”


    她悄然攥緊拳頭,將骨節捏得發白:


    “其實烏丸財團在50年前,也就是烏丸蓮耶90歲之前,一直都是一個正常的企業。”


    “但是在烏丸蓮耶90歲之後,一切都變了——”


    “他意識到了那不可避免的死亡。”


    “衰老讓這個曾經偉大過的男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而這種恐懼會讓人變得瘋狂。”


    就連秦始皇都無法拒絕長生的誘惑。


    而因為這種對死亡的恐懼,那些達官貴人甚至能集體智商下線,幹出組團來美國島求神拜佛、祈求長生的人類迷惑行為。


    於是烏丸蓮耶也沒能免俗。


    但他很聰明。


    聰明就聰明在,他沒像那些達官貴人一樣把希望寄托於玄學,把精力都拿去應付神棍大師。


    烏丸蓮耶選擇了科學。


    他堅持以科技創新為引擎,推動企業產業升級轉型,大膽開拓,勇於實踐,聚力攻堅,力爭突破人類生理壽命極限,掀起一場生物科學領域的思想革命與產業革命。


    簡而言之,烏丸蓮耶就跟秦始皇一樣,晚年忙著去研究不死藥去了。


    隻不過他手下的科研班子更靠譜一點。


    都是正兒八經的科學家,不是煉不死藥能煉出火藥的半吊子方士。


    如果這研究成了,未來的21世紀可就是真是生物科學的世紀了。


    可40年前DNA雙螺旋結構都才剛剛被科學家發現。


    就更別提研究出什麽不死藥了。


    烏丸蓮耶主導的不死藥研究不僅沒能成功,而且他自己還栽在了那“大膽開拓”和“勇於實踐”上麵:


    “常規的藥物實驗進展緩慢,當時年過90的他已經等不及了。”


    “所以這個惡魔徹底陷入瘋狂:”


    “為了加快研究速度,他開始用更為邪惡殘忍的手段控製手下的科研人員,並直接用綁架來的活人做不死藥的實驗素材。”


    “而這人體實驗的致死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事情發展到這裏,烏丸財團就徹底從一個還算‘幹淨’的財團,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犯罪組織。”


    貝爾摩德唏噓不已地講述道:


    雖說曰本人老早就有直接拿活人做實驗的科研傳統——盡管他們現在不承認。


    而且米國人戰後還把這群變態科學家給全盤接收了,甚至還把這些惡魔的研究成果用在了之後的半島戰爭裏——盡管他們現在也不提。


    但烏丸蓮耶畢竟不是天下無敵的北米匪幫,他的實力還遠遠配不上他的犯罪野心。


    而他開始研究不死藥、並進行人體實驗的時候,也已經是二戰結束之後,天下總體太平的時候。


    這時再想搞到活人當實驗素材可不容易。


    更何況這瘋子要的量還這麽大。


    幾個人、甚至幾十個人,以烏丸財團的實力,消失也就消失了。


    可他實驗所需的是幾百個,甚至是上千個。


    烏丸財團實力再怎麽雄厚,也護不住烏丸蓮耶為了進行人體實驗而犯下的滔天大罪。


    再加上他幹這些髒活得到的寶貴科研數據,也讓某些國家的情報部門非常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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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漸漸的,各國政府都有開始針對他下手的意思。


    烏丸財閥這頭黑豬,馬上就要被殺了。


    “所以烏丸蓮耶隻能選擇斷腕求生。”


    “他趕在各國政府對自己下手之前,竭盡所能地轉移資產、設立組織,將烏丸財團的大部分財富和力量,都設法轉移到了地下。”


    “於是,烏丸財團消失了。”


    “一個沒有名字的‘組織’,誕生了。”


    貝爾摩德講清楚了組織的來曆,又將目光聚焦到了烏丸蓮耶本人:


    “做完這一切,烏丸蓮耶便對外宣稱自己‘因病去世’,讓烏丸財團隨之自己的‘死亡’分崩離析,永遠地成為曆史。”


    “而烏丸蓮耶自己則是隨著組織遁入地下,繼續主持那非法的不死藥研究。”


    “那時候,他已經100歲了。”


    “100歲...”林新一嘴角抽搐:


    100歲了還轉入地下搞二次創業,這老爺子可真有精力。


    正常人這時候都該走不動路了吧?


    “難道是因為不死藥的研究成功了?”


    “所以讓他又從100歲活到了現在?”


    “不,不死藥的研究並沒有成功。”


    貝爾摩德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


    “至少,當時是這樣。”


    “從40年前到20年前,這整整20年時間裏,不死藥的研究都沒有太大的進展。”


    “但烏丸蓮耶這個老不死的,實在是太能活了。”


    她很不客氣地將boss大人稱呼為“老不死”的,又咬牙切齒地罵道:


    “他從40年前活到了20年前,從100歲活到了120歲。”


    “活到了人類理論上的極限壽命。”


    “如果事態繼續這麽發展下去,烏丸蓮耶在那時候就應該老死了。”


    “而我也能順勢脫離那個老不死的控製,獲得我曾經向往過的自由。”


    “可是...”


    “在20年前,不死藥的研究突然有了轉機。”


    “因為一對科學家夫婦帶著前所未有的研究理論,出現在了烏丸蓮耶的視野之下。”


    說到這,貝爾摩德臉色難看地停了下來。


    她似乎對那對科學家夫婦仍舊抱有一股恨意。


    而林新一也聽出了這對夫婦的身份:


    “那是...誌保的父母吧?”


    “嗯。”不死藥這種不科學的玩意,果然隻有那一家子柯學家才玩得轉。


    可惜...宮野夫婦能研發出不死藥,卻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林新一正在腦海裏為未來嶽父母感歎惋惜。


    貝爾摩德卻莫名地流露出一股不滿,並不合時宜地補了一句:


    “我還得告訴你一件事:”


    “我之前說過,我之所以反對你和那宮野小姐的戀情,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們之間的關係。”


    “而這關係不隻是指血緣上的聯係。”


    “更是一種...幸存者之間的羈絆。”


    “幸存者?”林新一從這個詞匯中聽出了沉重的意味。


    而這份沉重又明顯和他未來嶽父母扯上了關係,這讓他心中不由多了幾分不安。


    這時隻聽貝爾摩德緩緩說道:


    “你的親生父母,可以說就是死在你未來‘嶽父母’手上的。”


    “他們...還有我...”


    “以及更多的所謂烏丸家族的族人。”


    她姣好的麵容在恨意中變形扭曲:


    “都隻是被選中的實驗素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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