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讓人心驚肉跳的是,眼見著這個人都這樣了,可他就是沒死。


    這人的手腳好象斷了,無法行動,那個奇怪的蠕動姿勢,其實是用腦袋和膝蓋在地上拱著爬行。他連滾帶爬地進入了結界,成功擺脫了數名僵屍蟲巢的追趕。


    既然看見了這個人有著如此頑強求生的意誌,我想當然地要跑出去幫他一把。克瑞士納卻一把拉住了我,說:“別去。”


    我轉過頭,詫異地看著他。


    小個子低沉著聲音說:“杜,你忘了?那是納拉揚。”


    什麽?納拉揚?還真讓胖子給說著了。納拉揚給克瑞士納親手殺了,一刀刺穿心髒,絕無活命的可能。可是,這家夥竟然活了?他真的活了,變成了僵屍蟲巢。


    不對,如果是蟲巢,他怎麽會不怕結界?


    我說:“克瑞士納,你沒看見嗎?納拉揚還活著,他沒死。他進入了僵屍人不敢進入的地方!”


    克瑞士納說:“不,納拉揚死了。這個人不是他,他是魔鬼。魔鬼已經占據了他的身體。”


    我默然。克瑞士納固執地這麽認為,我也無法。也許這個答案更加符合事實,也更加符合廓爾喀戰士的信仰,我沒必要去試圖挑戰克瑞士納堅持的底線。


    我們兩個人,就這麽看著納拉揚一拱一拱地向我們移動過來。他移動一會兒,會停上一停,仿佛在確定方向。然後會作出細微的調整,仿佛對我們的方位了如指掌。


    但是我確定他看不到我們。因為他的眼睛雖然睜著,卻早已渙散無神。他的額頭,因為觸地蠕動,已經血肉模糊,可以直接看到白森森的骨頭。


    納拉揚確實已經死了。他的這種狀態,是一種生物的本能。可能是我們身上的溫度,也可能是對於食物的直接感知,他準確地知道我們在這兒。


    克瑞士納抽出了尼泊爾彎刀,對準了離我們不到十步距離的納拉揚。


    然而奇怪的是,納拉揚的速度卻慢了下來。他蠕動的動作漸漸變得僵硬,爬行的幅度也越來越短,仿佛全身的精力已經消耗殆盡,終於無力支撐。


    在距離我們不到五步時,納拉揚的身體不動了,他就保持著那個爬行的姿勢,靜止了下來,再也沒有聲息。


    克瑞士納勉力克製住自己的顫抖,一直沒有出手。我注意到他手裏的彎刀刀尖,在微微地顫動,他脖子上的青筋,也凸起跳動。


    這種詭異的狀況維持了好一會兒。我終於忍不住了,說:“克瑞士納,納拉揚死了,這次他真的死了。它是被凍死的。”


    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凍死的不是納拉揚,而應該是他身體內剛剛繁殖出來的幼蟲。就象一架機器,失去了動力,當然隻能趴窩了。


    克瑞士納仿佛經曆了一場生死的搏鬥,滿頭大汗,狀若虛脫。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呼喘氣。


    我拿起自己的水壺,想要讓他喝口水順順氣。卻發現自己的水壺空了。


    克瑞士納看到了我的動作,從自己身上取下水壺,扔了過來。


    我指著他說:“我不是要喝水。是你,你現在需要喝點水。”


    克瑞士納點點頭,接過我扔回去的水壺,擰開蓋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長長地吐了口氣,再一次伸手把水壺遞給我。


    我有點尷尬接過水壺,再客氣推脫,就有點說過不去了。雖然我不太習慣喝別人喝剩下的水,但人家好心請你喝,如果拒絕,可能會給人誤會,認為你看不起他。


    這種不合時宜的潔癖,當然要不得。人家一片好心,你總不能把這當成驢肝肺,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麽?夥伴之所以是夥伴,就是要親密無間,相互信任,這一口水,說起來,也許在危險來臨時,能救你一條命。


    把水壺湊近嘴邊,耳朵裏突然傳過來一個聲音:“別喝!”


    我愕然止住動作,回頭一看,是韓莉莎。


    韓莉莎正無聲無息地蹲在我身後,夜視鏡中,她兩隻眼睛閃閃發光,猶如一匹麵對獵物、蓄勢待發的母狼。


    靠,穆勒不在,怎麽這女人也變成鬼了?神出鬼沒的,嚇死人啊?


    我搖了搖水壺,有點不以為意。不過就是口水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


    我說:“為什麽?”


    韓莉莎伸手指著克瑞士納的方向,說:“你回頭看看,他怎麽樣了?”


    我莫名其妙,什麽怎麽樣了?回過頭去,我呆了一呆,呃……克瑞士納,這家夥居然睡著了?


    他就倚在門口,雖然仍然保持著坐姿,可是微微紊亂的鼻息卻出賣了他,他確確實實是睡著了!


    我有點不敢相信,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沒反應。象克瑞士納這種專業到連死都不畏懼的戰士,正在值夜警戒之中,怎麽可能突然睡著了?


    如果他平時就這個樣子,能夠活到現在,那簡直就是個奇跡!


    我手裏拿著他的水壺,有點不知所措。我水壺還沒還他呢,怎麽會這樣?


    韓莉莎側著耳朵傾聽了一會兒,好象想要在一片死寂當中,聽出什麽玄機來。我慢慢把水壺放下去,猛然間醒起,這壺水,好象來自大殿之中的醴泉。


    難道醴泉之水,有什麽問題?它有立時致人昏睡的作用?


    剛剛我好象看到,穆勒他們幾個,都喝了醴泉之水。如果真有這種作用,就難怪他們這麽久都沒回來。


    幾個人一定是昏睡在某處,也許平安無事,也許已身遭不測。


    可是,韓莉莎是怎麽知道這個玄機的?她既然知道醴泉的秘密,為什麽會不阻止手下喝醴泉之水?


    我的表情應該泄露了我心底的疑問。韓莉莎盯著我說:“我之前隻是懷疑,現在可以確定了,泉水有問題。這裏除了我和你們三個,沒喝過醴泉水之外,其他人都喝了。克瑞士納能夠撐到現在,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休息之前,大家有吃過壓縮餅幹和罐頭,當然都喝過水。在醴泉那裏,克瑞士納他們都對水壺進行了補給,水壺裏或多或少,裝著醴泉之水,果然是泉水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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