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我在哪?我特麽是不是瘋了?


    穿越者剛醒來,基本上都不相信自己的經曆,老子好好一個唯物主義者,怎麽可能魂穿?


    堂堂齊州章丘李家商隊,跑五百裏外的磁州來買鐵。


    瘋了不?


    章丘以南六十裏就是鋼城,那麽多鐵礦,挖出來練的鐵不香嗎?


    是不能打鋤頭還是沒法做釘子?


    兩百多人,兩百多公裏,人吃馬嚼,吃撐了?


    可是在宋朝,就不奇怪了,鹽鐵都是專賣的,盜私鹽比較隱蔽,不容易被抓,私自開礦煉鐵,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北方最大的鐵礦在磁州,最大的冶煉場在磁州。


    磁州就是大宋鋼鐵冶煉的北方中心。


    齊州也好,山東也好,缺鐵都得到磁州去買。


    鹽鐵都是專賣,齊州府主導,李家從旁協助,章丘李家不僅是齊州府最大的糧商,還是最大的鐵商。


    “二郎,磁州被金兵占了,邢掌櫃和廂軍魏都頭也被抓進城裏了,怕是凶多吉少?”


    金兵,磁州,從馬車上李敬有些懵。


    這年代,商隊遠去購物,都是百般謹慎,何況此行的背後,官商勾結。


    馬隊一半是齊州廂軍,一半是李家人馬。


    他們不是派出了前哨打前站,怎麽兩方的頭頭還是被金人一鍋端了?


    “今年是什麽年?”


    “什麽年,靖康元年!”


    從記憶中得知是靖康元年,李敬都不怎麽相信?


    靖康是宋欽宗在位的年號,金人兵臨城下,宋徽宗臨危禪位。


    而今已經是靖康元年秋天了。


    太原被攻陷了吧,守將王稟死節了嗎?


    靖康之恥,汴京被破,徽欽二帝被掠,就是明年年初,


    如今,金兵深入大宋,如若無人之境,盤踞磁州一定是少量留守,先頭部隊怕是已經南下了準備進攻汴京,自己還在磁州城外。


    李敬頓時湧起一股回家的念頭。


    還不走,等著送人頭嗎?


    瘋都瘋了。


    可是到了嘴邊,突然變了。


    他腦海裏浮現出父親李遠和齊州杜知州親自送行的畫麵。


    齊州已經嚴重缺鐵,若不能將鐵運回去,影響來年春耕小事,馬幫恐怕人人有罪,知州大人憤怒,還會連累自己父親。


    “買鐵的差事不能待物,走,我們趕緊走,南下繞遠點,繞過磁州,我們朝西邊的鐵礦場走!”


    磁州產煤產鐵,礦山,冶煉廠都在城西太行山下。


    齊州出發,一路聽著馬幫吹牛,講述磁州風物,李敬差不多已經可以確定,磁州無非是一個巨大的鐵貨交易中心。


    “二郎不怕嗎?還敢往西行,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金狗?邊軍都頂不住。”


    開口的是廂軍的一個姓陳的押正,北宋軍製,五人一五,二十五人一隊,五隊的百人官不叫百夫長,叫都頭。


    而二十五人一隊的隊長,不叫隊長也不叫隊正,叫押正,也叫押司。


    他很意外,在章丘人憎鬼厭,綽號“養不熟”的李二郎,會有這樣一個向死而生的決定。


    宋朝的廂軍說是有編製的地方軍,可是從來沒有正規的訓練,更多的作用就是協助衙門當打手,素質比後世警察都差的老遠,真要是給力一點,就不至於北宋邊境被突破,金軍長驅直入了。


    可齊州這股廂軍不一樣,魏都頭出發時候,讓陳仁俊挑選的都是在剿滅宋江起義中見過血的兵。


    連父親為馬隊挑選的所有人,除了李二郎,也都是有過路上遭遇山賊死戰不退的弟兄。


    “誤了齊州杜知州的差事,是你負責,還是我李家負責?”


    都頭,掌櫃被抓了,那都不叫事,齊州兩條腿的人多的是。


    關鍵是生意。


    齊州百姓等著鐵用,誤了公差,不管是李家還是廂軍差役,都吃不老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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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押正瞅著李敬上下打量,這小子身材魁梧,聽說齊州時候橫行章丘,打架惹事是個好手,麵容雖然有些偏黑,談吐間居然還有些氣度,如今車隊群龍無首,亂成一團,他居然鎮定自若。


    又覺得有些荒唐。


    二百多人的車隊,如今讓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來定奪,這兵荒馬亂的,豈不是要遊曆於生死之間。


    “聽說,陳押正以前是禁軍都頭?還當過邊軍?”


    後世幾十年的閱曆,回想起車隊一路行程點滴,他可以斷定,廂軍的核心人物,就是眼前這位叫陳仁俊的押正。


    “二郎切莫嘲笑我!”


    特麽的,誰有心思嘲笑你,這是該死的靖康年,徽欽二宗落在金人手裏不要緊,汴京落在金人手裏也與他無關,可是緊跟汴京落入金人之手以後,整個秦嶺淮河以北,都要落在金人手上。


    包括他的家鄉齊州。


    金人是什麽,是北山黑水草原生出的狼崽子,他們除了劫掠,除了屠戮,除了依仗騎兵衝撞侮辱大宋兒郎,什麽都不會。


    家鄉父老在不久的將來,就要在鐵蹄下遭受蹂躪。


    連最欽佩的堂姑姑也要帶著所有的金石字畫收藏,南下渡江。


    別扯遠的,就是眼下,控製不住馬隊,運氣不好碰見金狗,一盤散沙的兩百多人,就是兩百多隻羊。


    任憑宰殺。


    一身蠻力的李敬再能打,又打的過幾個?


    他太清楚了,這個對正在目前隊伍裏麵威望是最高的。


    自己這個李家少爺的身份,隻有跟他達成一致,才有可能控製整個馬隊。


    亂世如洪流,二百多人廂軍商家馬隊如在金兵十幾萬大軍南下中宛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舟。


    一個不留神也粉身碎骨,哪裏還容的三心二意。


    為了搏命,李敬豁出去了,哪怕不惜名節,學劉皇叔抵足而眠,陪睡,也要控製住二百多人的廂軍馬隊。


    “陳押正是不是覺得我剛才決定輕浮,希望夜間繞過磁州?”


    陳仁俊一愣,眼前局勢渾濁,就是他複雜的人生經曆,也不敢斷言進退。


    然而夜繞磁州,這個計策非常好。


    至少齊州廂軍出發之前,都是他協助都頭精心挑選的精壯,還把夜盲症剔除。


    這舉措也通知李家,李家馬隊同樣精銳盡出,出手都是好手。


    “二郎胸有錦繡,主意秒極!”


    “陳押正,勞煩你安排今夜繞過磁州,事成之後,我把李家馬隊把頭,你把各押正一起喊過來,我們商議下一步鋪排!”


    “善!”


    李敬上輩子把一生都獻給了共和國軍工事業。


    最多時候,管理幾千人。


    他太清楚,管理是一個溝通的過程。


    馬隊,廂軍,看似烏合之眾,其實都是齊州知州和李家精挑細選的人,難得是磨合成軍。


    混編的隊伍,要想真正上下一心,也至少需要管事清楚自己在幹什麽。


    可是離開的陳仁俊鬆了一口大氣。


    天佑馬幫,天佑自己,誰能料想,李家把在章丘人憎鬼厭,惹事生非的李二郎趕出來做事,在亂局之中,馬隊群龍無首之際,居然如此沉穩有度。


    為了兩百人生死存亡,本來還有一些建議,統統都說不出口。


    馬幫雖說目前依托樹林隱藏,可終究這裏是一馬平川之地。


    占據磁州的金軍不會乖乖窩在城中。


    縱兵劫掠的“打草穀”在宋人看來,殘忍惡心,違背人性,不可原諒。


    金人,遼人,卻以此為樂,樂此不疲。


    金朝人人皆兵。


    荒郊野外沒有準備,別說碰上金人精銳鐵浮圖,拐子馬,就是臨時組織的忠孝、忠義、長勝等雜牌後勤輜重兵,也不是馬隊能對付的。


    三十六計,走為上,問問當地人,繞遠點,走到磁州西麵的山裏,金軍騎兵就不太會犯險,不僅可以保住馬隊押運購買鐵器的大量錢財,也能保住二百人的項上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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