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絕境的羊群不可能無動於衷,臨死前的反擊往往令人驚駭。


    打一開始大漢連得幾次手後,參加遊戲的玩家們就已經明白,大漢的話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他真的打算殺死他們。


    新加入的殺人者烏牙白也用行動告訴他們,不相互殘殺,便把生存的機會拱手相讓於他人。


    很快,人群中又多了幾個殺人者。甚至三五成群組隊圍殺大漢的,因為他是將此遊戲引向相互殘殺之境的始作俑者,不殺他難解心頭之恨。


    “傻大個,別提前死了呀。”烏牙白說。


    此時的大漢的確陷入了困境,共有三人圍著他打。即使他體力過人,但終究雙拳難敵四手,逐漸敗下陣來。不過大漢嘴裏卻嚷嚷:“少廢話,照顧好你自己吧。”


    烏牙白也屬於那種練過的人,有兩把刷子,眾人知道單憑一人之力難以招架,也抱團組隊地對付他。顯然他的身手不賴,即便一對三,依舊打得難分難解。


    “喝!”大漢突然暴起,牢牢抓住一人,雙腿夾著他,雙拳像雨點般落下。一拳把眼珠子打得崩出來,兩拳打得鼻血橫流,三拳便打得一命歸西了。可當他抓住此人時,其他人沒有幹站著不做事,而是拳打腳踢,像一群瘋狂的羊,不斷地攻擊正在撕咬其同伴的獅虎。在大漢打下三拳之前,他們就把他的右耳打得出血失聰。


    烏牙白接連放倒三人之後,想助他一臂之力,又被新的團隊攔下。“滾開!”烏牙白使出一招掃堂腿,然而效果甚微,不僅沒有逼開來者,反而使自己亦陷入苦境。他的後背中了一腳,腦袋被土塊砸中,之前的威勢頓時減去三分。


    除卻他倆和蒙眼人,場上尚有七人。三人團戰大漢,打得後者鼻青眼腫,滿臉是血。四人拖著烏牙白,時間一久,體力開始不濟,逐漸處於挨打狀態。最後,烏牙白不得不像個孫子一般四處亂竄。


    大漢則無力回天了,生命體征開始減弱,成了案板上沒有任何動靜的豬肉。


    剩下的七人,合成一支大隊伍,一步步地逼近已無路可逃的烏牙白。


    “我說你們兩個裝什麽逼啊?”有人說道,“剛開始牛逼哄哄的,怎麽就不耐打呢?”


    烏牙白苦笑,心道:“嘿臭小子們,有本事單挑啊。一群人打一個,算什麽本事?”


    “就是嘛,你說好好地遵守遊戲規則不好,非要改動規則,搞什麽飛機!”


    “場上死去這麽多人,都是你倆給害的。今天我們就替他們討回一個公道。”


    “公道?”烏牙白終於開口說話,“什麽公道?我告訴你們,這個遊戲隻能一人活著出去,殺了我,你們最後還得自相殘殺。我和傻大個隻是使這個過程加快一點而已。”


    七人有點遲疑不定,看來烏牙白說中了他們的要害。這一刻他們能夠團結起來,下一刻又開始新一輪的自相殘殺,直到最後一人。


    “我也是受害者,仙境裏所有的玩家都是受害者。就算通關十個遊戲,成為遊戲策劃師,還是擺脫不了任人宰殺的命運。我們就是一群被囚困的可憐人!”烏牙白說著,兩道熱淚流下。


    “別扯犢子了,他們的命總該有人償還。”有人說道,他的雙手抬起,表示“他們”是指因烏牙白和大漢而喪生的玩家們。


    “對,我們受困於仙境,和你殺害玩家,這是兩碼事。”


    “怎麽就成了兩碼事?!”烏牙白歇斯底裏地大吼,“明明就一碼事!這個遊戲要我們全死,還有人能夠獨活嗎?在慘無人道的遊戲裏講文明道德,有意思麽?到底是誰在裝逼?”


    “如果臨死前拋棄了文明,死後隻能去地獄。我不想永世被囚困。”


    終於有人踏出第一步,像舉著黑色長鐮的死神,走向無路可逃的烏牙白。“我也隻是活下去,對不起了。”說著他縱身一躍,如跳進羊圈裏的老虎,半空中的拳頭砸向烏牙白。


    “嘴巴是不能維護公道的。”烏牙白眼眸裏燃燒起火焰,他緊握雙拳,不顧指甲陷入掌心。當敵人的拳頭砸下之時,他的手掌包住了它,一側麵,野狼般的眼神鎮住了來者。隨即他的左勾拳射來,隻聽得骨頭碎裂之聲。


    一拳!僅僅一拳,就奪走了一條生命。


    “來吧,用行動告訴我,你們維護公道的決心到底有多大!”烏牙白冷冷地說。


    剩下的六人一怔,倒不是被一拳放倒一人的場麵所震懾,而是不解麵前這位男人何以淚流滿麵。


    烏牙白哭了,落淚了,像個老男人一般落下渾濁的淚水。可現場明明是掌控在他的手裏啊,還一拳放倒一人呢,何以無緣無故地落淚了?


    “你們不動手,我可要動手了!”烏牙白冷冷地說。恰好一滴淚珠落下,在半空中反射著眼光,卻像發出萬丈光芒的太陽。


    此時的烏牙白像伴隨著萬丈光輝而誕生的天使,他的拳頭是審判世間罪惡的手杖,所到之處,黑暗皆化為虛無。


    “混蛋!我不想死!”有人開始反抗。


    “我不想死!我還沒好好活呢!”


    烏牙白接連殺死四人之後,碰上了眼前這兩個愣頭青,說道:“好,不想死的話就用行動告訴我吧!”


    兩個愣頭青憑著一股蠻勁,硬是和烏牙白打成平手。


    “拳怕少壯,我這副老骨頭還真怕折在你們手裏。”烏牙白吃了兩拳,吐出一口鮮血,說道。


    “少廢話,全力以赴吧。我們也知道你的體力消耗太多,要不然我們根本不是對手。你也別指望我們講公平,一對一,沒門!”


    “嘿嘿,我才不講公平呢。”說著烏牙白又衝上去。


    三人像三頭糾纏在一起的公牛,彼此的牛角相互頂撞著,但誰也奈何不了誰。


    ……


    蒙眼人被綁在一個角落,遊戲場上的一切他聽得清清楚楚。當大漢開始殺人時,他先是一怔,隨後大鬆一口氣,因為他可以避開自相殘殺。原本隻是簡單的遊戲,“躲貓貓”嘛,很多人都玩過,蒙著雙眼去抓人,可以說其樂無窮。可大漢的一番話徹底改變了遊戲。遊戲的轉向,是大漢之所為還是遊戲規則之所致如此?


    場上的玩家一個個倒下,他像在聽美國大片的音頻。每個人臨死前發出的聲音,都不一樣,有的無奈,有的解脫,有的憤怒,有的悲哀……


    玩家們之間的對話他也聽到了,“公道?”他在心裏冷笑,滿是不甘。在仙境裏探討公道是不是太奢侈了?


    兩個愣頭青為了生存而衝向那個名為烏牙白的家夥,這一幕多少讓他有點感觸吧。他也知道,當他們之中任何兩個人倒下,他將淪為新鬼。


    這時,他聽到了腳步聲,看來戰鬥結束了。“你是那兩個小鬼呢,還是烏牙白啊?”蒙眼人說道。


    “烏牙白。”


    蒙眼人頓了頓,隨即釋然,“也好,也罷。是你更好,他們下手時多少有點猶豫,你會給我痛快的,對吧。”


    “對。”


    “你怎麽哭了?我雖然看不見,但我聽得見。死在你手裏不冤,因為你比他們更懂得公道,你會給我們討回公道的,對吧。”


    烏牙白沒有說話,他隻是點點頭。他伸出雙手,掐住蒙眼人的脖子。那一刻,他感受到了生命的頑強。生命,不僅是心髒的跳動。


    蒙眼人慢慢停止掙紮,最後連體溫也退去了,隻剩下冷冰冰的屍體。


    烏牙白尚有淚痕,他站在屍體旁邊,抬頭灰色的蒼穹。他從懷裏掏出那個羅盤,然後一手托起,對蒼天吼道:“法不為,猶可恕。天不公,不可諒!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羅盤顫栗不已,一道光從中央射出,直指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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