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芥子中拿出金步搖,勉強用它挽起頭發來。男子雖然流行束發,披發,但是遠不如女子的頭發柔軟纖長,雲飛帶著生疏又熟悉的感覺,用步搖在頭上盤了一個規整的發髻。


    輕輕呼吸,他能感覺到頭上的鳥兒在顫抖,銜著的兩隻玉珠碰撞,發出細小的“叮當”聲。忽然間,他升起一種想要穿女裝,帶金玉首飾的衝動。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其中女子最甚。雲飛雖然曾經並不像其他小姐般喜歡華服首飾,但是自從化為男子,已經有一年多沒碰那些東西了,心中不覺有些思念。


    “頭上委墮髻,耳中明月珠;湘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他輕聲念道。


    頭上金步搖輕晃,仿佛又將他帶回到國都洛家,回憶像是翻湧的江水,去而又來,抽刀不斷。


    “等我四年,”他自言道。“四年之後未名教放行,我便回去國都。有成也好,無成也罷……我要回去看一看,用雲飛的身份,查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得也罷,失也罷,最壞不過一死——反正人終有一死。”他輕笑,眼中清明,笑聲清冽。


    他忽然翻手,趁那本書不注意飛快扯開第四頁。出乎意料,那書果真中了欺天物質的圈套,沒有反應,待宰的羔羊一般老老實實躺在他的腿上任其蹂躪。


    但還沒等雲飛高興起來,隻聽“劈啪”的一聲,墊在腿下的那塊石頭忽然崩碎,石沫紛飛!


    “不好,小範圍的變化不管用,被識破了!”


    但是那本書卻沒有動,它被翻開了,赤裸裸的敞著胸懷迎接外來者。


    雲飛咬緊牙關,目光堅定的往下看去。


    “嗡”的一下,隻覺得眼前一黑,腦中一白。他還什麽都沒看到就覺得自己好像要暈過去了。不過很快,光線射入眼底,呈現出一片屋中的景致。


    他感覺到了那本書發出來的致命一擊,不過那種痛楚並沒有到達他的身體。雖然沒有看到,但他感覺到頭上的金步搖在震顫,金光粼粼。


    它竟然為雲飛抵消了那陣攻擊!


    “絕對防禦嗎……”


    “當”的一聲,金步搖從雲飛發上滑落,他的頭發披散下來。金光射到窗上,牆上。整個房間之中忽然間變的金碧輝煌。


    “不是防禦,”他低聲呢喃。“既然荊卿沒有騙我,那麽這個所有‘自成世界’的力量是……空間之力!”


    他轉身撿起金步搖,翡翠玉珠碰撞,發出風鈴般清脆的響動。鳥兒口中的綠珠越來越亮,雲飛正專注的看著,隻覺得腿下一鎮硌痛,伸手一摸,竟然是溫飛卿給的那塊石頭!


    “變回來了?剛才明明化為飛灰……又變回來了?”雲飛疑惑,他盯緊了鳥兒口中的翡翠綠珠。“不會是……時間之力吧?這根金步


    搖上,蘊有時空之力?”


    問世間何為流逝,是道風物難複,過往難追。但是這區區一根首飾,竟然蘊含著兩種逆轉世界的力量,簡直不可思議啊!


    “不得了,不得了啊,這該不會是……神器吧?那荊卿的聲音聽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竟然有四五境界的修為?她到底是怎樣的身份?”


    雲飛歎息一聲,低頭看去


    “鎖魂之術。天為枷鎖,地為囚籠;無我之命,無處逢生。”


    雲飛一遍看過,似乎很不滿,“啪”的一聲將書本合上。


    與此同時,金光、綠光全都幻滅,消失不見。


    他定睛看了一會兒窗外,忽然皺起眉頭。這一次的感覺不像之前,並沒有那種念一遍就茅塞頓開的感覺,反而有點像霧裏看花,模模糊糊。


    “是因為這個魂術比前兩個更難嗎?”他想到這樣一種可能,但又失望的歎了口氣,魂別塵不讓他看果然是有原因的。“不過好在並非不懂,隻是有些迷惑而已。鎖魂之術,另一個單體攻擊的魂術,效果與攝魂相似,更方便長期控製對方,並可以通過‘鎖鏈’與被鎖住之人進行遠距離聯係。。”


    用心感受一下,雲飛一點點的明白了該魂術的用處,但也是在這時,他覺得更加失望了。“我既然不想要鎖一個仆從、奴隸,也不想和人遠距離通訊,隻不過是想順利進入一百零八峰罷了,這樣一個雞肋的開頭,焉知非福啊……”


    金步搖的時空之力給雲飛帶來的吃驚有多大,鎖魂之術的失望就有多大,甚至於有過之而無不及。本來還抱著意思僥幸的他,現在簡直是窮途末路,最後確認一下法決一竅不通,他垂頭喪氣的走出房間。


    今日天陰,愁雲慘淡。客棧中的人一下子縮減到零星,這兒一點,那兒一滴,分散在各個角落。勤快的小夥計呆坐在門檻上,肩頭的汗巾灰白,就連掌櫃的都放下油膩的木算盤,懶洋洋的靠在舊軟椅上,不一會兒就微鼾起來。


    雲飛興致缺缺的找個角落坐下,連午飯都懶得吃,順手拿起桌上的缺口茶壺。倒出微黃的液體,旋轉在漬滿茶垢的瓷杯中。


    正在他還思忖著二號時入教考核的事情事,懶洋洋的客棧中突然進來了幾個人。起初他心不在焉,並沒有注意到,直到“哢吱”的一聲,一個笑吟吟,走在後麵的青年一腳將門檻踏斷,刹那間木屑飛濺。


    前麵的一個人掛著張冷漠的長臉,轉過頭去,瞟了他一眼。


    “這地方的門檻真是高啊!”笑吟吟青年說道,一手中拿著扇子,在直愣愣站在門口的小二臉上輕慢的拍了兩下。“備個雅間。”


    小二的嘴角抽搐兩下,雲飛這才抬頭看了一眼,三個人皆穿著青白色的長衫,


    束著發髻,頭上青色高冠,冠頂雲狀。


    走在最前麵的長臉人說了聲“不”,掌櫃的一下子彈簧般跳起來,蹬蹬蹬的往門口跑去。


    “把這些人都趕出去吧。”長臉人麵無表情的說道。


    這時候掌櫃已經衝到那人身邊了。胖臉上掛了一層薄汗,氣喘籲籲的恭敬行禮,一絲不苟的鞠躬。


    長臉人注視著他,沒說什麽,不知道滿意與否。沒有得到知會,掌櫃就開始顫巍的轉身,挨個桌低語幾句。呢喃之中有人往門口投了個驚異的眼神,收拾東西走出去了,還有的與同伴低語幾句,恨恨的甩了個微妙的眼神,也從後門出去了。


    很快掌櫃走到雲飛麵前,胖臉已經汗津津的,如同掛了露水的茄子,又紅又紫。


    “這位公子……”他剛一開口,雲飛揮手打斷。他主動反問道“這幾人什麽來曆,為什麽掌櫃要給他們這麽大的麵子?”


    他像前幾個人一樣瞥了眼已經安然坐下來的三個人,目光沒有太多意味,多數竟是好奇。


    “公子麻煩你了,他們可不隻是未名教的弟子,而且是一百零八峰的成員。雖然小的也不知道是哪一峰……但是未名教成員背景皆是身後,小店不敢得罪……還請公子給個方便,以後入了教,公子也好做人不是?”胖掌櫃一邊說一邊用袖口擦擦鼻子,將紅鼻頭上要滴下來的汗揩下去,陪著緊張的笑。


    雲飛隻挑了挑眉毛,沒說什麽,隻推了下盤子。“家中有背景?別開玩笑了,在這外郊的客棧下榻,還裝什麽大瓣蒜——當然我沒有說你家客棧不好的意思,這是就事論事。”


    掌櫃又揩了揩鼻頭,一個勁的“嗯嗯”。


    “怎麽還不走,想留下來要飯麽?”第三個人脾氣暴躁,見雲飛不動地方,立刻怒道。他沒有帶冠,留的是齊耳短發,根根豎起,像是發怒的獅子王。


    “其實我也有這樣的疑問,自你們剛進來就有了——”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從另一個角落中響起來,雲飛這才注意到現在除了他,這裏竟然還有個“外人”,他衣衫破舊,像是叫花子和旅者的集合體,戴著頂卷邊的草帽子。坐在雲飛正對麵的那個角落中。


    他說話的時候,隱約能看到一口白牙。“你們是哪一峰的弟子?傲慢峰的吧?要不就是傻缺峰,又‘傻缺’又‘瘋’……既然是山門弟子,怎麽窮到隻能在一個街角小客棧包場的地步了——當然我也沒有說你家客棧不好的意思,掌櫃的。”


    這句話挑釁意味明顯,三人中那個暴脾氣的當場就炸了。他生的粗壯,一下子站起來,一腳踢碎凳子。“要飯的你再說一遍。”


    “要飯不是我的行業,要是說的文雅點兒,這是篳路藍縷,以啟山林。所以


    我就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藍縷。”那人的語氣不變,流裏流氣的,依舊用大帽子遮著臉,隻露出白牙。


    未名教的人才不管什麽“襤褸山林”,直接橫著往那個可憐的小角落走去,伸手就要掀叫“藍縷”那人的桌子。


    掌櫃“哎”了聲,意欲阻止,但是雲飛飛快拉住他,暗示不要動。


    藍縷不慌不忙的伸出筷子,夾麵前的青菜吃。但桌子邊沿被抓住,釘死的桌麵被一下子凶猛的扯開,往上一翻,什麽湯啊,水啊,飯啊,菜啊,全都灑了出來。


    “叮……當,當,當!”隻聽到些清脆的響聲,桌板漂浮起來,雜技一般的,一個個接起翻飛的碗、碟,接住飛了漫天的湯水飯菜,甚至於落下來之後,飯菜分明,湯麵平穩,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但是細看,那桌麵並不是懸浮在空中的。從雲飛的角度可以注意到些許異樣,看清楚後竟發現藍縷站在凳子上,一雙筷子鐵夾般緊緊夾住桌麵,硬是將本應一片狼藉的場麵接了下來!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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