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的可是真話?”沉默半晌之後,有人迫不及待的問道。


    “玉師打誑語,可是死罪,人人盡可誅之。”魏傾璿拋起手中的古玉,馨香如水波般一股股的朝眾人湧來。


    “公子垂愛,這古玉……可售?”已經有人按捺不住了。在場的也有感歎:這第四場的精彩程度是前麵無法比擬的,不僅看別人賭了一條命,竟然還有可能買下一條命來!


    “……售!”魏傾璿一轉手,將古玉輕拍在桌板上。“也讓我看一看,它的世麵價值幾何?”


    那是雲飛第一次親眼見到,一塊黃豆大小的玉,被眾人瘋搶著,賣到了一百萬兩——黃金。


    魏傾璿並不吝惜能練出“還魂丹”的機會,而且雲飛甚至覺得,他更不在乎錢,這個時候假如有個人可憐巴巴的朝他求取這塊“古玉”,他可能也會毫不猶豫的免費給出去。


    “果然玉師從來不缺錢麽……”雲飛搖頭苦笑。


    郭表連僵坐在位子上,捧著晶瑩的玉靈脈,徹底傻眼了。他贏了金,贏了珍寶,卻在這關鍵的第四局輸掉了性命……他抬頭看那白衣書生,他在溫和的朝自己笑,在他背後,那個女子“明珠”風華依舊,坐在小軒窗前紋絲不動。


    他會殺了他的……郭表連在心中反複念道。他說了的:他不要金,不要珍寶,隻要……他郭表連的命。


    那時候,他突然後悔了當時為什麽手欠,在人群中去牽那女子“明珠”的手,自己這不就是作的嗎?怪不得別人,就是作的啊!


    “來啊,第五輪,我幾年沒跟人鬥滿過五輪了。”魏傾璿搓搓手,說不上激動,但也有點小小的欣喜。“就算走個形式,我也不會在意的。這樣安慰你吧:假如第五局贏了的話,我同樣會遵守‘刀山火海從君令’的規則,你可以讓我放過你的性命。”


    魏傾璿說的勝券在握,所以這話聽上去完全不像是“安慰”,反而更似“嘲諷”。


    “這就有點欺負人了吧?”雲飛聽到身後有人嘟囔。


    “聖母婊,母愛泛濫。賭玉就要遵守規則、法律,又不是誰逼著他賭的。再說要是那書生輸了,你覺得郭不要臉會放過他和那漂亮女人嗎?”立刻有人撇嘴罵道,語拙理真,噎的剛才說話的女人半天沒憋出一個字來。


    “賭!反正老子命都豁出去了,一定要賭!”郭表連發狠了,一拳錘到桌子上,並想象著那是打在麵前的白衣魏傾璿身上。“砰”的一聲,結實的實木桌裂開一道深深的縫。他恨恨的瞪了魏傾璿一眼,“呸”的吐了一口唾沫,轉身尋玉去了。


    “這麽大火氣……”魏傾璿挑了挑眉毛,那語氣讓人聽了真的有點欠揍。他不動身,隻輕輕靠在椅背上閉目休息。


    “


    你贏了他的命,還讓他沒有火氣?”雲飛走到他身邊,小聲道。


    “嗬,這命啊,本來就不是自己的。”魏傾璿眼睛微微睜開,露出黑的迷蒙的瞳孔。“小的時候父母生養,這命是他們饋贈的;少年之時埋頭修行,這命是時間掌握的;青年之後婚配嫁娶,這命成了兩個人共同的……何時,又是自己的?”


    “你贏了還說這喪氣話。”


    “嗬嗬,人啊,是不會常勝的。”魏傾璿凝視著天花板,伸手扯住雲飛的衣角。雲飛低頭一看,他的左手上,竟然沒有大拇指!


    “你這……”


    “年輕的時候跟人家賭玉,輸沒了。”他翻看著自己的左手,神情中沒有可惜與憤怒,反而是徹底的平靜。“隻可惜是掰斷的,不是切的,整塊骨頭都不見了,長也長不出來。”


    他欣賞著自己的左手。“不過也還行,我把斷麵的皮膚修了修,看著倒也順眼。”


    若是他露出一絲絲的惋惜與仇恨,雲飛也不會像現在這般覺得心中難受。是的,他不知為什麽為魏傾璿感到難受,倒不是因他的斷指,而是為他斷指後的那種淡然。


    金銀錦繡,身體發膚,甚至於……性命,真的也能置之度外嗎?


    “你如今不去尋玉,是要拿之前的那隻‘琥珀’做賭嗎?”他側過頭去,不再看那隻讓他難受的斷指。魏傾璿“哈”了一聲。


    “你不說我都忘了,”他從玉牌坊分發的“測重眼”中掏出那塊琥珀。“你玉靈芝的伴生緣是什麽?”


    “額……”雲飛麵露難色,魏傾璿對他的了解也過於深入了吧?“在……在這兒說嗎?被人聽去了不好吧?”


    “有意則隔牆有耳,無意則鬧室為廬,如果說有‘無意之地’,那便是此處了。”魏傾璿直起身子來,微微笑道。“倒是你五年未見,怎麽好像……把我忘得一幹二淨一樣?”


    “我哪……哪有。”雲飛倔強的挺著脖子,假裝不可置疑的樣子。


    “手伸出來。”


    雲飛不得已,隻好乖乖伸出手來。魏傾璿利落而準確的按住他手腕的經脈,一股精粹的神力順著那條通道,“嗖”的一聲竄入到胸口處來。


    “咚!”赤水斷所在的那條血管震動,那股精粹的力量也不擾動它,沾之及離。玉靈芝警惕的審視著這股神力,小心的與之周旋著,它枝葉伸展,下至靈台,上及神庭。


    “血液極致?”魏傾璿抬起手指來,正色的看著他。“這個伴生物難得,你要好好開發,切莫讓它懷才不遇。”


    “如何‘開發’?”雲飛收回手來,疑問道。


    “血液的好處在於,它是身體力量的來源,而且是可以移動的。你將它移到手上,你的手就能達到極致的極致,移到眼上,雙眸能


    成為新的伴生物,你懂我的意思嗎?”


    雲飛重重的點頭。


    “但是它的壞處也就在此處。一滴血液能供給的範圍畢竟有限,所以你可以嚐試一個方向:用這滴赤血,染紅你全身的紫血,讓全部血液,達到極致的極致。”


    這話聽得雲飛脊梁骨一陣發寒。“這……真的能做到嗎?”


    “不僅可以做到,”魏傾璿唏噓的搖頭。“而且……是正途。”


    “什麽‘正途’?”


    “成仙的正途。”


    他們誰也不再說話了,雖然還有大半的人留在房間中,但雲飛從未感覺到,世界竟然如此安靜。


    魏傾璿一直在“測重眼”中留著那隻“琥珀”的原意是“有備無患”,但事實上,第五局一開場,郭表連就想要用猜測原石中成分的方式來鎮住魏傾璿,結果出錯了!按照賭玉的規矩“可以不出彩,但一定不能出錯”,即便是他自稱“料石如神”,有著八成的正確率,但是從出錯的那一刻起,就再也無力回天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郭表連的早已亂了方寸。魏傾璿對雲飛說過,原石是要用“心”去看的,方寸混亂、靈台不穩,又急於表現、不顧大局,就算有著十成的正確率,郭玉師也是力所不及了!


    魏傾璿用手指摩挲奇石“琥珀”的外皮,麵色波瀾不驚,不喜也不怒。單向的虐人,這種賭局對他是沒有趣味,也是沒有意義的。他抬頭看著郭表連,那人已經如同被貓兒玩弄了良久的老鼠一樣,癱倒在靠椅中,四肢僵硬,麵如死灰。


    “認賭服輸吧,”魏傾璿伸手將琥珀往前一推,“當然我現在也發現,如果說讓你砸了這玉牌坊這件事不太現實,那便去門口砸碎那礙眼的招牌吧,然後隨便找個喜歡的地方自我了斷,形式無所謂,我不是那種重視形式的人。”


    魏傾璿的語氣就像是與陌生人隨意的閑聊一般,聲音很輕,根本不像是在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去留。郭表連覺得自己像是在夢中,被一個高大的根本觸摸不到的人,判了死刑。


    “麻煩快點,在我走出玉牌坊之前,要不然你可以跟我一起下去。”魏傾璿挽起明珠的手,溫和的催促他,徑直往門口走去。


    “太猖狂了吧……”


    “你要是賭玉賭贏了,比他還得猖狂!要不怎麽人們都不願意賭玉,或者幹脆鬥三局就停手呢!”


    有人留在原地看好戲,有人直接散去了。賭玉不像他們想的那樣好玩,甚至還有些殘忍,一些人——特別是女子居多,對此感到難以理解。


    “走啊?”魏傾璿轉頭問雲飛道。“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啊,不用了,我跟人……小心!”


    人群刹那間被分開,郭表連暴怒的獅子一樣


    跳了起來,朝魏傾璿撲去,抱著橫豎是死的心態,他已經不所畏懼了。是啊,連最壞的結局都注定了,還有什麽可害怕的呢?大不了就是死,若能來個魚死網破,那就是賺到!


    魏傾璿很輕巧的閃身躲開了。他攙著明珠還能動作那般輕靈,雲飛猜他的修為應該至少在四五境界。


    “別賴賬啊,賭玉就像下棋,舉子無悔,耍賴了——就沒意思了。”


    他再撲過來,魏傾璿輕慢的撥開他的手,借著四兩撥千斤的力量將他推開。他不僅修為足夠,身法也相當不錯,雲飛一時間竟然覺得這人隻能用兩字來形容——


    完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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