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覺得自己已經認出他來了!


    “安石譚,為修行而生的孩子,黃安年輕一代最有潛力的人,家主安天慶的嫡係孫兒……”他的思緒飛轉,心中震動。即便是曾經的洛清嘉對於修行一竅不通,但是安石譚的實在名聲太響了,即便身在國都,仍然如雷貫耳。


    “那這位,就應該是安天慶的長子,黃安下一代的家主安康了吧?”他偷瞄那大個兒男人,隻覺得他的麵色太黑,襯的整張臉都令人生畏。


    黃安是盤踞在西域的大家族,但這一家族構成混亂,也不集中在一處,玉門關區,龜茲鎮,樓蘭鎮,都有他們的蹤影。其中“黃”姓與“安”姓兩支共理家事,但畢竟家主隻有一位,所以,十幾年一次甚至於幾年一次的“家主爭奪戰”愈演愈烈,其初隻是兩個姓氏財力與人丁的角逐,後來衝突升級,直至近幾十年間造成了不少流血、傷亡事件,讓人對於本就混亂的西域更加聞風喪膽。


    國都的大人物對此也是傷透了腦筋。安撫、聯姻、鎮壓、加稅,軟硬兼施,無法不用。但是西部與北部相似,都被巨大而混亂的“區”領著頭,天高皇帝遠的,國都覺得真正是“鞭長莫及”!


    “哥哥,你來自青川鎮啊?青川鎮很遠嗎?我怎麽沒聽說過呢?還有你的編號為什麽這麽靠前啊?青川鎮的人都不修煉的嗎?”小孩子兩隻黑色的眼睛盯著他,連珠炮似的拋出一串問題。大個兒的安康可能也覺得解釋小孩子的疑問實在是太麻煩了,所以幹脆扭過頭去,就當沒聽見。


    雲飛笑眯眯的蹲下身子,十分“友好”的摸了摸安石譚漆黑厚實的頭發。“小朋友,你平常,喜不喜歡哭啊?”


    “嗯?”安石譚疑惑的偏了偏頭,不解其意。“爸爸說,男兒留血不流淚。”


    “那就最好了,”雲飛站起身來,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我呀,最討厭孩子哭了,怎麽說呢,一見到哭鬧的熊孩子,我就忍不住……想往死裏揍他。”


    他感覺到安康的視線投了過來。安石譚愣了一下,竟然奶聲奶氣的笑了起來。“哥哥的意思,不會是怕我輸了哭鼻子吧?”


    雲飛向來不喜,也不關心小孩子,在他的思維中,六歲的小孩兒應該是那種連路都走的磕磕絆絆,說話毫無章法的,不過這孩子,卻意外的早慧。


    “那哥哥可是要失望了,”安石譚後退了兩步,抬起收起笑意的臉,冷肅的望著他。“在團戰中,我偶然看到了哥哥的伴生物,是玉質的、生有枝葉的靈芝。人常說,非凡的伴生物必然有異乎凡物之處,在這裏,我看到了枝條上生著根係的玉樹,長著枝葉的玉靈芝……我很開心。哥哥伴生這非凡之物,我也如此。”


    雲飛定定的看


    著他,想著玉靈芝,也聽著他的話。“我不曾因極致境界而輕視哥哥,而你卻輕視了我。所以在踏出的第一步上,哥哥你,就已經落後了。”


    雲飛定定的看著、聽著他的話、想著自己的玉靈芝。


    他發現自己已經失了神,等到回轉過來,那頭腦中,隻有兩個念頭:


    我竟然……被一個小孩子鄙視了!


    而且,為什麽他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雲飛走出“540人長隊”的時候,感覺眾人看他的眼光都是唾棄的,甚至動動耳朵,還能聽到:“哎呦呦,欺負小孩子了,這真是贏了也不光彩,輸了也不好看啊!”


    “不會吧,輸給一個小孩子?會丟死人的吧?”


    “那孩子可相當不簡單,天生就打開了任督二脈,別看隻有六七歲,可是已經修行了六七年了!”


    “修行六七年才極致境界?”


    “你六七歲的時候還在撒尿和泥巴呢!”


    倒不是雲飛用了極致之耳,隻是那些人說話的時候太不避人,而且聲音實在是,太大了。


    “小雲子,要是輸了就別說我們認的了啊。”葉未央笑嘻嘻向他招手,應該絲毫不知安石譚的身份。


    “雲大哥加油,這個孩子小小年紀就能再團戰中勝出,必定是有些過人之處的。”溫飛卿說話一向不抬杠,至少不會跟雲飛抬杠。


    “嗷呦,安大哥,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藍縷盯著雲飛走過,眼睛瞪得滴溜圓。他沒有多言,隻是跟他們身後的那個大個子安康揮了揮手。“家兄還念叨著什麽時候請安老爺子去北冥喝茶呢!”


    安康看到了他,仔細辨認一番,漆黑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不怎麽好看的笑意。“家父說,可不敢去北冥喝茶,你們那兒的凍頂‘仙兒舞’太貴了!”


    雲飛有些神色恍惚的看著眼前一張張陌生的臉不斷閃過。嗯,輸給小孩子的確有些丟人,但是話裏話外他聽出了,安石譚在團戰的時候觀察過他,了解他的伴生物、伴生緣甚至於防禦用的金步搖,而自己最多也就知道他是黃安家族的嫡係、帶修為出生罷了。俗話說知彼知己方能百戰不殆,如今局勢,已經呈現出明顯的“一邊倒”了!


    不過顧慮歸顧慮,到沒有達到“慌張”的程度。他還有魂術,隻要那孩子敢近他身,攝魂之術、鎖魂之術一套下去,就算安石譚有再大的本事,也隻能做個籠中之鳥,甕中之鱉。


    但是,之後呢?他贏了,卻引來了更大的猜疑與口舌:這是什麽?魂術?我怎麽不會?啊咦?那個妖夜不是說魏先生擅長魂術嗎?這小子和魏先生……哎哎?他的伴生物也是玉質的哎?這是啥?玉靈?玉靈又是啥?……


    雲飛不想和魏傾璿扯上關係。倒


    不是他不喜歡魏傾璿,隻是他不想做個“倚樹乘涼,因樹招風”之人。


    是的,他不想輸,但他同樣不想憑借“和魏傾璿相似的伴生物”“和魏傾璿一樣的魂術”取得勝利,他想……用一些自己的方式。


    但是如今,有什麽方式可用呢?


    兩人對麵而站,安石譚的表情沒有小孩子的歡喜與慌張,反而十分平靜,似乎他的年齡與雲飛相仿,隻是靈魂被困在一具小小的肉身之中。


    相比較而言,雲飛這邊則更緊張。他的大拇指不斷搓著手心,那裏有些濕潤,就像是暴風雨之前柔軟的青苔一般。


    “540名排位,開始!”


    眾人乖順的退到廣場外圍。中心處,不光雲飛和安石譚兩人,還有不少挑戰與迎接挑戰的人,一對兒一對兒的,仿佛在垂首等待大型交際舞晚會的第一聲音樂強音。


    “哥哥,讓你先手。”安石譚笑起來,露出潔白牙齒中的一顆未脫落的乳牙。“尊敬起見,我不會藏拙的。”


    雲飛能感覺到無數目光落到他的身上,有陌生的、看戲一般的眼神,還有熟悉的、關切的視線。


    我不會使用魂術的。雲飛咬緊牙關。但是,我同樣不會輕易認輸,我要,用一些自己的方法。


    “所以,”雲飛擺出鎮定的神色,攤開右手,放出自己的伴生物。已經有點兒打斜的陽光照射到玉靈芝上,從它晶瑩的白玉靈芝頭、葉子、枝幹中穿過,一直散射到雲飛的掌心。“請?”


    安石譚癡癡的望著這尊通體玉質的帶葉靈芝。他父親說那是“玉靈”,但玉靈到底是什麽,在他的心中並沒有概念。


    他聽話的、同樣展開手掌,上麵一陣“劈裏啪啦”的亂響,竟然蹦出來一隻圓滾滾的,全身銀色的小獸來!


    “伴生動物嗎?那必然是有伴生法嘍?”


    “不好啊,那個靈芝小子處境不妙啊!”


    “活物伴生對於死物伴生有天生的壓製,看來這少年真是要敗在一個小孩子手上了!”


    “可以啊!黃安家族的年輕台柱,先天便打開了任督二脈,果然名不虛傳!”


    這時候,本來大半對於雲飛抱有希望的人也都“一邊倒”了,他們穩穩的站在黃安的隊伍裏,稱頌著這個“未來必定一飛衝天”的隱形人才。


    不過雲飛到不在意那些。事實上他是格外在意安石譚的伴生物的,但對於眾人咋咋呼呼的評論之言卻不往心上走。他不怕什麽“活物伴生”,隻要是攻擊,金步搖都能壓縮空間接下,翡翠珠也操控時間,在一瞬間清空全部傷害,不過有一點是讓他心神不寧的。


    安石譚伴生物的——屬性。


    “伴生物:玉靈芝。”


    “伴生物:電母。”


    果然被他踩到了最不好的


    點上了。雲飛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萬物皆是相生相克,有“全能”的修者,但在伴生物中卻不存在“全能”一說。他曾經推算過玉靈芝的克星,最後得出的結論隻有兩點:


    金石類的硬物與雷霆類的剛猛之物。


    “哎呀呀,情況不妙啊。”雲飛“嘖嘖”的歎兩聲,很失望的樣子。不光是他,周圍的人也看出來了,以玉碰雷,無異於以卵擊石,不光是在伴生物生死上,在屬性上也是絕對的碾壓啊!


    “啊,啊,不要沮喪嗎,說不定你兄弟有什麽獨一無二的法決呐!”莫夜行大喇喇的一拍魏傾璿的肩膀。“對啦,他不是會魂……”


    魏傾璿條件反射的轉過頭,狠狠瞪了莫夜行一眼。那人心虛的縮了縮脖子,識趣的打住話茬。


    “不過他伴生玉靈,識貨的人都知道啦,肯定會有人猜他會不會是……璿靈魂體……你如果一開始就想保護他的身份,幹脆就把他暗中塞到玉門中去啦,何必還讓他拋頭露麵……”半晌,莫夜行不由得挺委屈的念念叨叨。


    魏傾璿假裝沒聽到他的抱怨,伸出纖長的手指,在唇邊一放,比了個“噓”的手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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