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卷煙的功夫——藍縷不自覺的不斷瞥過場外一位大叔吸得津津有味的煙卷——他已經展現出無可挽回的敗勢了,他無數次用七角星紋鑒被動的彈回了戴玉琪的法決,甚至在一次危急關頭,也勉強接下了他的伴生法——屠城之技,但這些死物他防得住,對於那條能行草上、動如飛的纖細小蛇卻無能為力。那條蛇仿佛與戴玉琪有著同樣的靈智,每次在主人發動狂風暴雨的攻擊時,都會從藍縷的身後悄悄遊來,盤算著如何將自己的毒液,通過針狀的毒牙,注入他繃緊了的肌肉、不斷跳動的血管之中。


    時而,藍縷能感覺到那雙在他身後徐徐張開的黃色眼睛,他不用看,也知道那貓一樣細長的瞳仁,在一眨不眨的盯著他。這樣的時候,他一般都能夠妥善閃過。


    “哎呀!”觀戰的人群中響起一陣驚呼,戴玉琪穩如泰山,站立不動,卻通過一條細長的小蛇,追的對手狼狽的滿場逃竄。藍縷與尖銳的、泛著幽幽藍光的長牙擦肩而過,再晚一秒,那致命的毒液就要以他的身體為溫床蔓延了。


    藍縷雖然勉強躲過,但是由於重心偏離太多,他的身子一時間不穩,竟然一個踉蹌,坐到了地上!


    “啪啪啪”,戴玉琪竟然唯恐天下不亂的拍起巴掌來,他的冰冷的長臉上帶著僵硬的笑意。“那個上官家的,”他抬起下巴,點了點藍縷。“就算敗局擺在眼前了,你也隻是拿個破鏡子敷衍我,都不願意用出你們的法決嗎?”


    藍縷艱難的爬了起來,他捂著屁股,好像摔疼了什麽重要的位置,呲牙咧嘴的說:“什麽法決,我怎麽不知道?”


    戴玉琪冷笑了起來,他抬手收回小蛇,藏在袖子裏麵。“我自從離開戴家往未名教來,遇到過兩個姓上官的,你是一個,還有的一個,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你認得她嗎?”


    藍縷的目光遊移一下,抿起嘴唇。


    “她對外大肆宣揚自己的身份,還說她是這一代天資最絕佳的人,當然沒有人信,上官家的人從來不會透露姓氏。”戴玉琪不管對方願不願意聽,繼續說著。“當然我也不會信,直到和她交了手,我才漸漸的懷疑了起來。”


    戴玉琪用鼻音“哼”了一聲,“那種散漫的態度、頹廢的氣質,除了上官家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所以再次出手的時候,我起了殺心。”


    戴玉琪用平淡的語氣敘述著,雲飛看到藍縷一直捂著屁股的手放下來了,他的臉色漸漸改變了——他憤怒了。


    “然後,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了上官家的法決,”


    “家傳法決:”


    藍縷的身子前傾,好像要飛奔起來一樣,幾秒之後,他竟然憑空出現在戴玉琪的麵前,兩人幾乎是鼻子碰鼻子的站著。


    “果然是——”


    “嘭!”這是第一拳,重重的打在戴玉琪的鼻子上。後者放出蛇來,但是就是那擁有極高靈智的活物,也再逮不住藍縷的身影了。


    “嘭!”第二拳,落在戴玉琪的肚子上,他的後背誇張的拱起來,像一隻受了驚的貓。


    第三招。藍縷不知何時鬼魅一般來到戴玉琪身後,俯身下去,腿一掃將那人絆倒在地上,隨即一腳踏住了他的一隻肩膀。


    戴玉琪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就被掀翻在地了,空有一身修為卻無法施展,他感覺窩火,更有狂喜。


    他一把抓住藍縷的腳腕,死死的握緊了,露出慘白的、掛了不少血絲的牙齒。“唯一的,家傳,法決——”


    藍縷的腳腕在緊緊握住的手中消失,如同灰塵在風中飄散一般,他再次出現時,抱著他那麵一人高的鑒,“卡巴”一聲掰下一塊尖銳的銅飾,當做鋒利的長劍匕首,反手往癱在地上的戴玉琪刺去!


    防不住,根本防不住!藍縷能夠在某一點消失,在另外的一點憑空出現,任何人都估計不到他將要出現的位置,因此也無法加以防範!


    就在藍縷原地消失的那一刻,戴玉琪躺在地上,往一旁滾去,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聽見金屬與石板地麵相撞的“叮當”聲,藍縷將那隻尖利的銅飾,深深的刺入鋪滿灰色石板的地麵之中。


    “一片柳葉吹成雪……”戴玉琪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隻手扶著肩頭——他猜測那裏的骨頭可能都被藍縷睬裂了。他的眼中閃爍著精光,那是獵手看到最好的獵物時才會露出的貪婪之色。


    藍縷下意識的緊咬著下唇,他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已經扭曲了。再一次憑空消失,雲飛將赤水斷置於一隻眼上,才勉強看到在他消失的位置,竟然飄出幾朵孤獨的雪花。


    “雪……柳葉……?這個名稱的含義,指的是時間的變換嗎?”他心中暗自尋思著。而且奇怪的是,不僅看客們一知半解,在石台下休息的前540人也麵麵相覷,要知道他們可都是來自於豪門大族,修煉世家,竟然沒有一人對於上官家所謂的“家傳法決”有所了解!


    “琤琤!”戴玉琪反映快了起來,他第二次躲過了從背後敲來的銅飾。反手接住,牢牢的攥緊了,他再一次逮到了藍縷。


    即便有“一片柳葉吹成雪”,修為之間的巨大鴻溝還是無法逾越的,藍縷“哼”了一聲,果斷的拋棄那根銅飾,警惕的倒退了兩步。


    戴玉琪的衣袖中,纖長的小蛇鬼鬼祟祟的探出頭來,瞪著兩隻黃色的眼睛,“嘶嘶”的不斷吐信。


    “蛇能看到的東西有限,更多的……是憑感覺。”戴玉琪伸出舌頭舔舔下唇上的血跡,“你隻


    要留在這場上,別說是控製時間改變位置,就是長久的隱身——我也感覺得到。”


    藍縷的肩膀垂了下來,他仰頭歎一口氣,虛弱的擺了擺手。


    他要認輸了!雲飛下意識的感覺到藍縷在知道自己的行蹤可以被捕捉時,精氣神似乎一下子頹廢了下去,他趕緊暗中捅了捅韓天光:


    “韓兄,你能不能……讓那個戴玉琪出一點兒小岔子?”


    韓天光冷臉一張,認真的看了看他。“我要是參與的話,就是犯規了。”


    雲飛扯著他,耐心的給他講道理,在剛才簡單的交談中,他發現韓天光是個死腦筋,頑固的很,但卻又是個極講道理的人。“韓兄你看,你剛才告訴我你的伴生物時,就已經幹預其中了,剛才你咒了藍縷,他失手了,這一次你再幹擾一次戴玉琪,算是還了上次的啊!你想想是不是?”


    韓天光盯著他,雲飛甚至害怕在此期間藍縷繳械投降,那他所有的鼓動就都白費了,但好在下一秒,韓天光僵硬的笑了起來:“你說的有道理!”


    他轉過頭,注視著遠處的戴玉琪,雲飛滿心期待的豎著耳朵,想聽聽他能說出怎樣的“詛咒”:


    “拿蛇的那個人,衣帶開了!”


    藍縷灰暗下去的眼睛有些失神的看著戴玉琪,在他的臉上,如同五色顏料灑在霧蒙蒙的草紙上一般,即刻精彩了起來,他張大了嘴巴,不斷張合好像要說出什麽似的。戴玉琪疑惑的低頭一看,趕緊將掉落的衣衫往身上裹去——


    “哈哈哈哈哈!”藍縷爆發出一陣誇張的大笑,那是在灰心絕望之後突然湧現的狂喜,他的臉都憋紅了,彎著腰,胃疼一樣捂著肚子。


    戴玉琪惱火了,他完全褪去了居高臨下的遊戲感。戴家與上官的家風完全相反,上官散漫、慵懶,總是一副玩世不恭、不理爭端的樣子,但戴家的家風可是出了名的嚴謹、正統,儀態高雅、衣冠端正,規矩多的寫滿了幾十張卷軸。


    韓天光發出低沉的笑聲,在修煉世家中,的確少有對戴家不懷成見的。他低聲嘀咕道:


    “拿蛇的那個——係不上,係不上。”


    看著戴玉琪手忙腳亂的理著自己的衣帶,但那天殺的帶子就是不配合,像條活物一樣扭來扭去,怎麽係也係不上。


    藍縷笑得直不起腰來,很多看客也抿起了嘴唇,少數發出了“咯咯”的氣聲。


    “係不上,還是係不上……”韓天光飛快的嘟囔著。


    戴玉琪好像察覺到了什麽一樣,憤怒而嚴厲的目光箭一樣往雲飛這邊射來。韓天光麵不改色,仍然頂著一張冷臉,卻心虛的“阿歐”了一聲。


    雲飛偏了偏頭。


    那條蛇蜿蜒到了戴玉琪腰間,緊緊的係住了不安分的衣服,他尖銳的目


    光最終定格在了雲飛身上,戴玉琪慘白的牙齒咬住了下唇,他敏銳的感知力幾乎肯定——就是這人從中作梗!


    藍縷直起了背。他的表情一掃之前的沮喪頹敗,變得平靜起來。“戴玉琪,我跟你講,倘若我也達到四五境界,就算有伴生物上的壓製,你也絕不是我的對手。”


    “姓上官的,你少在這兒跟我扯‘如果’!”戴玉琪扯了扯肩上的狐裘大氅,似乎想遮住裏麵長衫的樣子。“家傳法決又能如何,而且看來,你也隻有這一個法決吧!”


    藍縷不屑一顧的擺了擺手,“這‘辰’字頭的法決嗎,一個,也就勉強夠了!”


    “辰字頭!”雖然大多數人並沒有聽說過上官家的“一片柳葉吹成雪”,但是總不會有人不懂法決的分類吧!“子醜寅午辰巳”,人們將已知的法決由弱到強分成這樣六個等級,就拿未名教來說,這樣繁盛的一個紅塵修煉地,其中的長老、客卿甚至於教主,有一個算一個,擁有“辰”字頭法決的人幾乎一手可數!


    或者,就拿嶺南戴家來說吧,在戴玉琪的印象中,還從未有人提到過“辰”字頭呢!


    “啊,當然是‘辰’字頭啦,我們上官家可是喜歡言之鑿鑿,不屑於誇口吹噓呢。”他有些挑釁的看著戴玉琪,語氣輕蔑,戴家聲稱自家也有“辰”字頭的法決,但是剛剛交手時,藍縷就知道那隻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的幌子罷了。


    “姓上官的,你少得意!”戴玉琪的耳根都紅了,他實在怕藍縷那張大嘴巴沿街宣傳,更何況上官家是從來不要麵子的,但戴家可還要臉。“我……我戴家當然也有‘辰’字頭的法決,隻不過……不屑於讓你見識罷了!”


    “哈!”藍縷攤手,他十分享受戴玉琪頂著“嚴謹”的家風,局促扯謊的樣子。“那好啊,我們也定一下規則吧,你既然有‘辰’字頭的法決,修為又在我之上,肯定能捉到我——捉到我,就算我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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