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欣欣更先反應過來,她趕緊鞠躬施禮。靈修長老微微歪頭看著她,像是剛出生的小獸物好奇的審視著世界上的一草一木般。


    “聞人還的弟子嗎?”見玉念奴點了點頭,靈修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半點笑意。“真是的,這人就喜歡給我添麻煩。”


    他走到與他身高相仿的腰門處,伸手輕輕一推,朱紅的門忸怩的“吱呀”了一聲。


    “你們進來吧。”他回頭,揚著下巴對幾個人說,隨後短小的胳膊一伸,指住了花湛。“你,一邊玩去。”


    花湛撇了撇嘴,無奈的攤了攤手。


    三人緊隨靈修之後進了院落,小院的麵積比看上去要大一些,西北角有一株巨大的梧桐樹,葉子已經掉光了,隻剩下光禿禿的米白色枝杈。


    “名字?”


    “我叫文欣欣,”文欣欣小聲囁嚅道,靈修有些淩人的氣勢讓她很生畏懼。


    “我叫雲飛。”


    “雲飛?”聽了他的名字,靈修忽而腳下一頓,略帶驚色的轉過頭來。


    “怎……怎麽了?”雲飛同樣麵帶驚色的看向他,又看玉念奴,後者聳了聳肩。


    “沒什麽,”靈修收回驚訝,一張孩子般的臉上不帶一絲表情。“很好的名字,想必你的父母……也是寓意深遠的。”


    我的父母?魂別塵與玉檀奴嗎?雲飛暗自想道。


    還沒等他往深處去想,隻見靈修瞪了玉念奴一眼,朝他走過來。那時候的氣氛實在太微妙了,雲飛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再往後退,”靈修冷聲說道。“你也會墜進去的。”


    雲飛回頭一看,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腳跟正踩在萬丈懸崖的邊緣,身後便是黑暗的深淵,崖邊生長出無數條枯樹的枝丫,有一條上麵還掛著一個飄動的白色衣衫,仔細一看,那竟然是一個昏厥過去的人!


    “文……文欣欣?!”等到雲飛看清了她麵貌的時候,他險些叫了出來,回頭看靈修和玉念奴,兩人悠然站在那裏,冷靜的看著他。


    “喂,你……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有人塞給我個舉世無雙的大麻煩,我很不爽。”靈修冷冷的說。


    “那是靈修老師的幻境,不會傷到她的,或許她還能在其中有所獲益。”玉念奴更懂雲飛的心思。


    雲飛站起身來,警惕的看著靈修,一點點地從懸崖邊移開身子。“你認得我。”


    “九天十地的人都認得你。”靈修淡淡地揮揮手,“你的名氣,可不僅僅限於紅塵之中,對吧,璿靈魂體?”


    對於靈修的話,雲飛並不感覺到驚訝,自從進入未名教之後,“璿靈魂體”已經不是一個秘密了,更何況,正站在他麵前、俊色白衣的玉念奴,還是他母親玉檀奴的親弟弟——他的小舅舅呢?


    “進屋


    聊,我有茶。”靈修說著朝身後的吊腳樓點了點頭。“對於你自己的身世,想必魂別塵也沒告訴你多少吧?不必用這種緊張的神色看著我,我姓魂,是九天十地魂地的嫡子——魂別塵的長兄。”


    沸水沏新茶,清新濃鬱的花香刹那間盈滿了整個客廳。


    雲飛伸出手指輕輕觸了觸滾燙的茶杯,觸電般的縮了回來,這杯中之水遠比他想象的要燙的多。


    “這是前陣子家裏托人送來的‘初春’,是比北冥那凍頂‘仙兒舞’還要上品的茶,等會你給聞人還捎去半盒——告訴他我原本打算送他滿滿一整盒的,由於他給我找的這個‘大麻煩’,減半了!”魂靈修指著雲飛氣呼呼的說道。


    玉念奴小心的端起茶杯,眯起眼睛,輕嗅茶湯。


    左麵坐著他的玉家小舅舅,對麵坐著他的魂地“小伯伯”,就像是尋常年關時周旋在七大姑八大姨之間一樣,雲飛感到如芒在背。


    “別看聞人還這幾年病怏怏的,他的眼線可是覆蓋了整個未名教區域,八成是你剛遇到魏傾璿的時候就盯上你了。”魂靈修放下茶壺,衝他伸出手來。“給我看看你的‘入教令’。”


    雲飛不敢怠慢,趕緊往芥子中摸去。


    “果然是那人的‘家主令’,哼,不愧是被稱為‘九天十地罪人’的家夥!”魂靈修用拇指摩挲著巴掌大小的深棕色小牌,而後竟然嫌棄的皺起鼻子。“弄得這麽髒了,你平時都不擦一擦的嗎?”


    說罷他將令牌“當”的往桌子上一磕。不隻那令是什麽質地,也不知道魂靈修究竟用了多大力氣,反正雲飛看到了堅硬的紅木茶幾上出現了一道半寸深的凹痕。


    令牌上果然有東西紛紛掉落下來,就像是蛇蛻下的一層皮一般,深棕色的碎片片片脫落,露出裏麵淺灰色、帶著金砂的金屬質地。


    “欺天物質嗎……”雲飛喃喃自語,魂別塵為了不讓別人看出魂地的“家主令”來,用欺天物質將其包裹,偽裝成未名教的入教令,但裏麵是什麽東西,有些道行的人一看便知。


    “魂別塵……我父親他……”


    魂靈修伸手打斷他的話。


    “這事情如果必須從頭說來的話,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


    九天十地魂地的少主魂靈修是個不太安分的嫡長子。他的父親——魂地之主魂海閣得子之時已經百歲有餘,即便是對於修者來說,這個年紀也並非青春,因此在得知第八任妻子誕下男嬰的時候,魂海閣便早有將他培養成繼承人的心意了。


    但是大家族之中總會有這樣的事情——即便是被稱為“九天十地”的龐大修煉世家也無法避免——每一代的魂地之主子嗣眾多,因此什麽直係、旁係、外戚、遠親層


    出不窮,當魂地主人垂暮之年時,常常會有謀權篡位之人“嶄露頭角”。


    不過魂靈修到不用操心此類事情,他對於九天十地的權力爭奪不感興趣,相比較而言,他更熱衷於修行的古路——成仙。但是諷刺的是,九天十地中竟然從未有一人成仙,但是相比較紅塵中那縹緲的“成仙之地”,他們則有著更直接的優勢——


    天帝。


    陰陽二氣的修行分為“極致、化靈、四象五行、通天”,以修行法決、強化修為為主;通天之上,便到了修行靈魂的階段“凝神、化生、太一兩儀、超凡”,以修行魂術、強化靈魂為主。而在這兩大階段之上,則是被稱為“九帝階”的殘酷階段,類似於淘汰的試煉一般,強者需要度過九重劫。九重帝劫,九死一生,大量強者用盡一生的時間,孜孜不倦的苦修、續命,最終還是葬身於此,留下舉世的遺憾,不過有少數更為堅強、強大的存在能夠勉強度過,完成破繭成蝶的過程,終於站在人之上、仙之下的世間頂峰。他們被冠以一個敬畏之名:


    天帝!


    而九天十地之所以能自成一家,淩駕於紅塵之上,究其根源就是在這十八個家族之中——


    曾有天帝!


    同樣,魂地也擁有自己的天帝強者,不過由於時代久遠,那人早就隕落在了過往歲月之中。不過雖然天帝已歿,卻有傳承留下,雖然少有人見到,但是魂地、甚至於九天十地的人都有聽聞,魂天帝亡時,是帶著其傳承入殮的,不過在入葬的那一天,前日守夜的五人忽然集體自縊而死,隻有一人被救下,人們從他的口中得知,就在昨夜月黑風高之時,竟然有人當著五人的麵,開棺盜走了魂天帝的傳承!


    眾人驚怒,立刻責令開棺,虎死餘威在,魂天帝雖然已經氣息不存,但帝身殘存的餘波,仍然讓一幹通天之上的強者難以靠近。終於,棺槨重開,人們懷著敬畏展開魂天帝的右手發現其傳承——紫水晶“紫雲飛”真的不知去向!


    能盜得已故天帝的傳承,問這世間能有幾人?那個時候魂地的人已經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了。


    頭七之後,魂地派出精銳披白衣舉兵,下及紅塵剿滅“飛簷門”,那時的紅塵中幾乎無人修行,因此根本無法抵禦修者的攻擊,一夜之間飛簷門全滅,但是其門主遁逃未歸,因此這隻精銳並未能尋得紫雲飛的下落。


    但是同下紅塵的可並不止魂地一家。當時的“九天十地”雖未成型,但已初具輪廓,其他“天”“地”同樣覬覦紫雲飛,因此緊隨魂地之後而來,直至燕山之下。他們當然不會相信魂地的精銳們未能尋得紫水晶的借口,幾方激戰,用出了渾身解數。整整七天七夜,周圍的幾個區縣皆是黑


    雲翻墨,時而雷霆滾滾,時而白雨跳珠。


    在那之後,無論是紅塵還是九天十地,一直沒有紫雲飛的消息,直到魂靈修的出世。


    一陣旋風般,紫雲飛現世的消息刮遍了九天十地,魂靈修覺得這是魂地先人給他的一次機會。


    成天帝——甚至於成仙的機會。


    因此他不顧眾人反對,離家下紅塵,尋找紫雲飛的下落。


    這樣才給魂別塵的誕生提供了契機。


    “茶涼了,”魂靈修喝幹了茶水,搖晃著杯底形態優美的花瓣與茶葉,他對雲飛說。


    那水已經冷了,但是雲飛的手指卻完全感覺不出來。


    魂天帝的傳承——紫雲飛。


    那是他名字的來源。


    那是九天十地都可望而不可得的東西。


    那是……引他被過魂的——罪,魁,禍,首!


    雲飛抬起沉著的雙眼看著魂靈修,他已經不會再為此驚懼了,無論這人再說出什麽爆炸性新聞來,他也不會感到詫異了。


    他端起已經冰冷了的“初春”,毅然決然的脖子一抬,一飲而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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