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溫飛卿,雲飛帶著一張憂愁的臉,心事重重的坐上了返回玉峰的纜車。望著腳下向後翻滾的連山,像是碧海之中湧起的連綿波浪一般。但不知為何,他的腦海中始終還是浮現著溫飛卿所說的萬千被切掉肢體的人。從前做洛家三小姐的時候,她可以說是養尊處優,曉得些全下局勢、皇權政治,但卻對於民生疾苦沒有太多的感觸,反正無論是人間疾也好,傷寒雜病也好,都是蔓延不到國都來的。


    “人間疾……嗎……”他拄著下巴,心不在焉的看著向後湧動的連山。如果說他曾經是滿心為了妖夜而下山的話,那麽這時候,東郊的人間疾已經占據了他的半顆心。


    “不過還好修者不會得此疾病,不然的話如果在東郊覬覦妖皇之墓的強者全部染病,那後果可就更麻煩了。”


    正在雲飛出神思忖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自己乘坐的纜車忽然微微震動、搖晃了起來。其實按理說來,靠著一根鐵索穿梭於山與山之間的纜車略有搖晃實屬正常現象,就是他平時來往各山的時候也時常遇到,但是這回的情況卻不同:那不是一種有規律的大幅度震動,而是一種小幅度的快速抖動,就如同千軍萬馬過境之前,地上的小石子不安地顫抖一般。


    雲飛豎起耳朵細細的聽了聽。


    有一種“隆隆”的響聲在快速逼近,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後麵追著他狂奔一般。他趕緊轉過頭,向後望去——約麽五百米之外,一道平行的纜道上,有一架相同規格的纜車正在飛也似的向他逼近。


    那車的速度飛快,仿佛有人用盡全部神力催動它,拚了命的也要趕超雲飛的車一般。感覺勢頭不太對,雲飛心存疑慮的轉過頭,調動神力,默默加快了車速。


    那時如果有人正在山腳下遊走,一抬頭,便可以看到在兩山之間,橫著兩道平行的纜車索道,有兩架統一規格、相同尺寸、幾乎是孿生兄弟一般的纜車正在飛速追逐,拚命賽跑。後麵的車隱隱有追上的趨勢,但一旦到了這種時刻,前麵的總會像是狠給了一腳油門般,來個猛加速,勉勉強強的逃過一劫。


    如果這車窗能打開的話,雲飛肯定會如同老司機一般悠閑的搖下車窗,朝對麵大喊一聲“搞啥子嘞”。隻可惜為了確保行駛中的人員安全,運行在一百零八峰之間的纜車在設計時,便加入了“行駛中不能打開窗門”的設定,因此就算他降低速度,從車中大聲詢問對方追逐的原因,透過這種特製的隔音玻璃,對方能聽見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了。


    終於,在飛速跑了近乎幾百米之後,到了一個分岔路口。往左拐是去往玉峰的方向,往右拐則是另一架纜車的康莊大道。


    臨別之際,雲飛減慢了速度,


    想要瞥一眼那一直在追趕他的車中坐的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他的速度一降,後麵的車果然幾秒鍾便追上了,擦肩而過。雖然隻有一瞬間,雲飛即便沒有動用極致的視力,也能看清楚裏麵三個人的臉:


    甘風踏抱著肩膀,瞪著一雙灰色的嚴厲眼睛;劉芳眠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甘泉憨態可掬的鼓著腮幫子,正對他凶巴巴的揮動小拳頭……


    “你這個學生,太皮了,實在是太皮了!”甘風踏抱著肩膀坐在“聽風閣”上,第五次的重複這句話。聞人還似笑非笑的看了雲飛一眼,不知那目光是的意思是震驚,亦或是欣然。


    “男孩嗎,都這樣,小念那孩子看著很乖吧?當年入學時還不是淘得要命。”聞人還很不謙虛的為自家弟子開脫著。


    甘風踏氣勢洶洶地瞪了雲飛一眼,後者聳了下肩膀,伸了伸舌頭。


    “嘻嘻,不過說真的,雲學長跑的可真快!後來阿媽都親手催動纜車了,硬是沒能攆上!”小甘泉不管場合與自己母親的怒氣,嘻嘻哈哈的插話道。


    “閉嘴,這丫頭!叫你別跟男生在一起玩,越帶越皮!”甘風踏訓斥自家女兒,順便又帶上了與之絲毫不相幹的雲飛。


    甘風踏此行的目的十分單純,是想把雲飛再次“請”回藥醫峰,商量一下過些天去往東郊的計劃。不過雲飛卻根本沒有體會到幾人的意思,撒丫子的一路狂奔,像是被亡命之徒追的滿街亂竄的善良市民一般。


    “那靈芝的藥性,如何?”雲飛笑嘻嘻的,明知故問。


    甘風踏翻了翻眼睛,冷哼一聲。“勉強可用。”


    聞人還輕笑一聲,他深知甘風踏的性格,能讓她這般評價的藥性,可以說是上上成了!


    不過笑歸笑,他還是隱隱皺了皺眉。“畢竟東郊地區靠近這次鬧事的大墓,讓他自己一個人去的話,我到有些不太放心,不然,我幹脆也下一趟山罷了!”


    不光是雲飛等學生,就連甘風踏也難以置信的挑起眉毛。不過很快,她便明白了聞人還的意圖所在。


    “也好,畢竟他是璿靈……一旦脫離未名教必然會因人覬覦的。”


    聞人還點了點頭,不過雲飛看得出,他的神色有些低落。那個時候他忽然覺得,聞人還此次下山,似乎並不是主要為了保護他而做出的決定。


    那天五點多的時候,雲飛去藏書峰歸還第二本《玉術精講》,不過他到不急著借下一本,而是在繁雜如蟻穴的走廊裏閑逛著,他不知道此次下山需要多長時間,不知道妖夜是否還在那裏、狀態如何,也不知道東郊的人間疾究竟造成了怎樣的人間慘劇。


    “找到他之後怎麽辦呢?要帶回未名教嗎?不過話說回來,把這一個活生生的人帶回山上


    ,需要辦什麽手續之類的嗎……”雲飛摸著架子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的小聲嘀咕著。


    “嘩!”一個人跳到他麵前,輕叫一聲,企圖嚇唬他。


    “早知道你在這兒了。”雲飛麵色不改,一隻手將她撥開。荊卿的伴生物是“無盡之書”,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她對於書籍有著天生的愛好。這次來到藏書峰,雲飛也就是準備見她一麵的。


    “什麽?你要準備下山了?”聽得消息,荊卿兔子一樣動了動耳朵。“什麽時候?”


    “明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哦,”她歎道,繼而忽然詭異地笑了起來,用胳膊肘神秘的懟了懟他。“是不是要去見妖地的那小子,叫什麽……妖夜的?”


    對於妖夜的事情,荊卿總是一副“知根知底”的樣子,雲飛不由得問她。“怎麽?你和妖夜很熟嗎?”


    “九天十地中的正常關係——知其名不知其人。”荊卿一邊說著,一邊審視著身邊架子上的書。“不過我倒是覺得呢,你跟妖夜的關係,肯定不一般。”


    “為什麽不一般?”雲飛不太清楚她的話中所指。


    荊卿沉吟半分鍾,忽然,她抬起眼睛來,一道銳利的視線洞穿了雲飛的靈魂。


    “你喜歡他,對吧?”


    雲飛看著他,兩人沉默的對視著,半分鍾後,他才反應過來,大聲“啊”道:


    “你……你說什麽啊?我是男人啊!”他蹣跚的後退兩步,仿佛荊卿是什麽妖魔鬼怪、美女畫皮一般。


    那人挑著一雙眼睛,不容置疑的看著他,仿佛在問:“所以呢?”


    感覺被那種視線深深的傷害到了,雲飛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趕緊解釋道:“如果我是女人的話,嗯,這還可能,是吧?嗯,我是說,那個人雖然有時候痞痞的,但是卻還算靠譜——給人一種比較靠譜的感覺,不,我不是說我覺得他靠譜……”


    這一著急就越描越黑了,他有些心虛的閉上嘴巴。


    荊卿思考良久,而後竟伸長胳膊,很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我是個開明的人,沒有歧視你的意思,就比如說聞人還和玉念奴,這一對師徒我就特別萌……不過我擔心的,是另外的一點。”


    她皺緊了眉頭,不安的來回踱步。


    “你比他大一點吧?年齡方麵?”


    沒想到她竟忽然這樣詢問,雲飛微微怔了一下。“年齡這種東西……如果按照我現在十九歲多一點來算的話,應該略略比他大上幾個月吧?”


    “一分!”荊卿暗喜的揮手一敲書櫃,隨即吃痛的縮回手來。不過立刻,她的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比了比自己的頭頂。“他高還是你高?”


    “額……這個大概是……他高一點吧?……”雲飛被她的表


    情唬住了,乖乖的答道。


    荊卿重重的歎了口氣,失望的握起小拳頭一砸手心。“修為呢?”


    “額……他化靈巔峰,可能現在都能到四五境界了吧?”雲飛推測。


    “真廢物。”荊卿恨恨地一砸手心,恨鐵不成鋼的罵了一句。“他的伴生物是什麽?”


    “見……見仙蓮吧……雖然說這是妖明珠的伴生物,我也不知道怎麽就……”雲飛被問得越來越心虛,聲音也越來越小了起來。他縮了縮肩膀,慢慢向後退去。


    “嘖,不相上下啊。”荊卿哼了一聲,將手往書架上摸去,竟然抽出一本深紫色的精裝硬皮書來,往雲飛手中一塞。


    “帶著這個,有時間的話好好看看,你既然能過五感不忘,背下來應該不難吧?”


    書入手中,雲飛覺得雙臂一沉,趕緊接住。封麵樸實無華,不過那深沉的紫色卻讓他的眼睛不太舒服。上麵暗刻了幾個凹陷的大字,雲飛側了側身子,企圖借著微光辨識出來。


    “論……成‘攻’的自我修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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