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那聲音不是妖夜發出的,而是一個熟悉的、故意壓低了的嗓音,雲飛覺得心口忽然振奮了一下。


    “你原來沒事啊,早知道就不下來了。”妖夜竟然做出了個失望的表情,雲飛回腿踩了他一腳。


    “它若神智清楚,我也不會‘沒事’呢。”聞人還自嘲道。他帶兩人悄悄的靠近了些,從發著紅光的“人”身後繞到樓梯口處。


    “老師之前說,這個‘魂獸芙蕖’是……人類?”


    “嗯,這也是我小時候聽聞的罷了。聽說他是紅塵中一個天賦絕佳的修者,有著自己的伴生物。某次深入日暮森林後便音信全無,直到幾年後,一個與他模樣、身材皆相似的人出現在世間,自稱‘芙蕖’。傳聞這個‘芙蕖’是個實打實的怪人,安靜的時候便一言不發,好像是一個人在發呆一般,狂躁的時候則四目皆敵,進行無差別攻擊。”


    “這和‘魂獸’也扯不上關係吧?”妖夜插話進來。


    “嗯,後來呢,這個人的名聲就傳到了九天十地,碧雲宵對他很感興趣,便請他作客——說是‘請’,不過可費了相當大的周折呢。這人到達碧雲宵之後,便毫不意外的被軟禁了起來。之後有消息流出,說在他探索日暮森林的時候,遇上了一隻叫做‘芙蕖’的魂獸。這隻芙蕖雖有魂獸的體質但卻偏向於植物,因此比一般的魂獸要弱的多,也許是一念之間的想法,它決定,要捕捉到那個它看上了的男人,並且……寄生在他的身體中!”


    “寄生……”雲飛小聲重複。


    “所以說,這個人,如今已經不能算是‘人’,也不能算是‘魂獸’了,而是一種介於人與魂獸之間的生物?”妖夜倒聽得很明白,總結道。


    “體質、神智、能力全都混在了一起,既不是人也不是魂獸,既非生亦非死……妖皇果真是特地從碧雲宵之中,將這等存在帶出來的嗎?”一邊順著樓梯朝上行進,聞人還一邊自問自答。


    妖夜沉默了,雲飛知道他在想什麽。從碧雲宵帶走這個“芙蕖”並非難事,畢竟妖皇的夫人,是碧雲宵名正言順的小姐。


    “那現在,就是它的‘平靜狀態’嘍?”


    “可以這麽說,但這種狀態定然不會長時間維持。我們已經驚醒了他,在下一次‘狂暴’來臨之前,要盡快退出這裏才好。”


    妖夜忽然停下了腳步。


    “我的見仙蓮,能不能壓製它?”開門見山的,他忽然這樣問道。


    “你……在說什麽啊?”


    雲飛略明白了一些他的心思,他簡要的解釋道:“見仙蓮是當年妖天帝的仙器,老師既然曾是九天十地的人,應該也有所耳聞。”


    “父親的性格我很了解,他又不是傻子,既然要保護那傳承,


    就不會讓任何人輕易地拿到它,”妖夜向後退了兩步,走到台階下。“既然你能到這裏,就說明通天之上的人基本上也都能達到,覬覦妖地傳承的通天之上,這世間可是數不勝數。”【~..#!更好更新更快】


    “你是說……傳承在芙蕖身上嗎?”雲飛猜測。


    “明月樓是藏寶之樓,傳承必然留在那裏,但是……我們能夠拿得到嗎?”妖夜的目光忽然銳利了起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父親必然是利用了芙蕖‘沒有靈智’的這一點,將它作為一個‘開關’,隻要受到攻擊,或者傳承被觸碰,這個開關就會被啟動,芙蕖便會狂暴起來。”


    “這樣說有道理。”聞人還點頭。


    “傳承是不可觸碰的,芙蕖同樣不能,但是如果讓這兩者相碰,是不是會負負得正,產生反作用?我是這樣想的。”妖夜言簡意賅的說明了自己意圖。“如果見仙蓮能壓製芙蕖的話,便可以達到這樣的作用,至於能不能成功、後果如何的話……妖夜不敢妄加猜測。”


    妖夜站直了身子,忽然恭恭敬敬的朝聞人還鞠了一躬。


    “還請玉前輩賜教。”


    “真是應付不了你們這些小孩子啊……”時間停滯了半晌,聞人還忽然苦笑一聲,“嘛,既然妖地的太子都這麽開口了,我倒還真是無從拒絕,不過我們之間的人情,”聞人還眉梢一挑,看向雲飛。“還清了。”


    “這說的好像是要與我斷絕師生關係似的……”後者同樣苦笑。


    “哈,那到說的遠了,不過,畢竟……”聞人還頓了頓,將剩下的一句話吞下喉去,他擺了擺手,“蹬蹬蹬”的一陣腳步聲之後,便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了。


    凡事留一線,說話九分滿。雖然聞人還的話隻說到了五分,但雲飛卻明白他咽下去的那句是什麽:


    畢竟,我隻是你的老師,不是你的師父啊……


    言必信的確沒有愧對自己的名字,他和道士早一步上了明月樓,坐在擺得優雅的桌凳處,四隻眼睛盯著供奉在案台上的金卷傳承。兩人的手都格外的老實,連動一動、摸一摸的念頭都沒有。


    因此妖夜能引著芙蕖走上樓來,將兩人狠狠嚇了一大跳,也是借了這樣的光。道士的下巴徹底掉下來了,下頜骨變成了一個誇張的長條形,言必信則是一直“喂喂喂”的叫了半天,硬是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這說來就話長了,”雲飛撓者後腦勺解釋道,妖夜就在這短暫的時間中“嘩啦”一下子打開了密室。


    “先把這些東西搬空,等會兒拿傳承的時候不一定會出什麽意外。”他對道士兩人說道。


    這樣嫻熟的技巧、飛快的速度,讓人除了驚異於他的“賓至如歸”之外,也不由懷疑這人是不是本來就是個盜墓的


    好手……


    和想象的差不多,明月樓上的密室之中並沒有大量亮閃閃的黃白俗物,更多的則是些書卷典籍、古董玩物,其餘的多為各型各色的夜明珠。


    道士等人驚詫於妖皇的這些明珠物件兒,但雲飛的心中卻驀然升起一絲悲戚。他看向妖夜,那人正側臉凝視著從密室中流出的寶物。


    他的心中必然也是百感交集、五味陳雜的,妖皇最寵愛的女兒是他同父同母的姐姐,這一點妖夜應該為此而驕傲。但是反觀此事,妖皇在自己的墳墓中擺滿了關於女兒的記憶,但卻對於唯一的兒子——他的嫡長子隻字未提。


    妖夜引著芙蕖走向擺放傳承的案台,金紙寶卷,其上流淌著月華,如同浸在水中一般不真實。他沉默了半晌,往側邊讓去,同時抖動見仙蓮。蓮瓣搖曳,仿佛在與芙蕖進行精神上的交流。良久的沉默後,紅光中包裹的人若有所悟的動了動身子,緩緩伸出一隻手來。


    手掌探出紅光,雲飛看到上麵翻著枯葉一樣的表皮,一層一層,鱗次櫛比,如同包裹竹筍的硬皮一般。它的指甲多年未修,長得長長的,尖端彎曲,垂向掌心。


    他聽得聞人還輕聲一歎,那歎息中的含義無非是:短短二十年,好端端的一位人類天才,竟這樣被一隻寄生魂獸折磨成這般麵目全非!


    芙蕖扭曲的手觸到了案台之上,眾人皆屏住了呼吸。漸漸地,手觸到了金色的卷軸上。妖夜控製見仙蓮的手都在顫抖了,他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但是一旦發生了,那必然是毀滅性的!


    芙蕖費力的用長的礙事的指甲握住了金紙卷軸,緩緩轉過身來,遞給妖夜。卷軸是璀璨的金色,但實際上麵卻布滿密密麻麻的鋒利尖刺,即便是輕輕拿起,也足以悄悄刺入人的皮膚之中,用細小的倒鉤勾住皮膚,如果要強製取出,必然會扯掉一大片皮膚血肉!


    芙蕖墨綠色的血液順著卷軸流淌下來,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二十幾年的寄生生活,讓他基本上失去了人類的特征,流出的血,都是植物類型的汁液。


    妖夜皺了皺眉,他不知道自己接還是不接,抑或是怎樣接。猶豫半晌,他摘下見仙蓮的一片花瓣,墊在手心中,試探的伸了過去。芙蕖鬆開手,更多的墨綠色血液滾滾而下,眾人看見它的指腹處,有一片皮膚與筋肉被硬生生的扯了下來!


    “好了!你暫且拿著吧!”妖夜看不下去了,縱使與芙蕖素昧平生,但即便看到一個陌生人在麵前毫無痛覺一般扯掉一片皮肉,即便是再冷漠的人,也是全然不會無動於衷。


    “要不然,我們把它帶出去吧?”妖夜忽然向雲飛提議,“等到了外麵再把這傳承扯下來也好,另找其他方式分開也好,這不是


    一時半會兒能夠解決的。”


    “怎麽帶出去?總不能讓它跟著我們吧?而且萬一脫離了大墓,它狂暴起來了怎麽辦?”對於芙蕖之前放出的食人蓮花,道士如今還心有餘悸。


    “這麽說的話我倒是有個東西,不知道裝不裝的下他。”雲飛忽然靈光一閃,他掏了掏芥子,從裏麵尋到一塊巴掌大小的灰白色石頭。這是曾經裝過雲靛兒的“芥子囚籠”,由於當時是特地為了雲靛兒購置的,雲飛幾乎是傾盡了家財。


    “你還隨身帶著這種東西呐?”妖夜看到後有點詫異,這種高品質的芥子囚籠很罕見,因為若不是暴發戶,很少有人會有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普通的芥子囚籠是為了裝靈獸坐騎的,而且一般人家府邸中、客棧中都會有專門供坐騎休息的圈棚。因此這種冬暖夏涼、地方寬敞的囚籠就顯得極其雞肋了。


    “怎麽?還想捕兩隻魂獸當坐騎嗎?”大大方方的將雲飛的囚籠據為己有,那妖夜還不忘打趣他。


    但雲飛此刻並沒有與他吵嘴的心情。將芙蕖整個裝入芥子囚籠後,明月樓中很明顯的黯淡了下來,剛開始他們還以為是芙蕖這個紅色的“發光體”的消失影響的,但後來探出頭去才驚奇的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那掛在中天的圓月已經能變成了下弦,而且正在以肉眼可以見到的速度飛快縮小!


    “月食……嗎?”道士往懷中摸去。不知為什麽從月亮逐漸消失的那一刻,他的黃銅盤便開始不安的震顫起來。


    “明月缺,生路絕,水坎開闔俱泯滅……”道士讀出陣法來,猛地抬起頭,聲音顫抖的叫道。“喂,我說,這邊……應該不臨湖或者河流吧?”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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