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二十年十一月初十,這一天在未名教的《地方誌》中同樣有所記載。甚至後世有文人對其進行了濃墨重彩的描寫,洋洋灑灑的三千餘字,命名為《望郎不歸賦》:


    “悲哉秋之為氣也!望郎之覆,今猶在目,斷崖依存兮千餘丈,飛鳥猿猱兮難橫渡……嗚呼!哀鴻遍野,老幼何辜!”


    自從這文字並不甚工的千字大賦問世以來,在文學界甚至出現了一股強烈的“望郎風潮”,不少文人不惜揮灑長篇,用歌行長詩書寫當時地崩山摧、洪水滔天的絕世災況,甚至還有些莫名杜撰出一段淒婉哀怨的愛情佳話、生死離別來,簡直莫名其妙。


    當然這不過是後代知識分子的無病呻吟罷了,他們又沒有經曆過當時的場景,怎麽言之鑿鑿的說是“哀鴻遍野,老幼何辜”呢?


    拋去這文學界的翻雲覆雨不談,該區域的災民在受災後紛紛遷往臨近區縣,在他們後代的口中,隱約可以窺到當時發生的事情。


    “湖水倒灌”,這四個字幾乎是每個人都會戰戰兢兢提起的,據他們說,慶曆二十年十一月初十是個反常的日子,即便沒到正月十五,但月亮卻圓的驚人,亮的驚人。大約自半夜兩點鍾起,月光開始暗淡下來,一些起夜的人看到了他們一生難得一見的場景:天上的巨大圓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消失!


    有人以為是“天狗吃月亮”,便叫醒了睡眼惺忪的家人坐在院子裏觀看,可就在那隻貪婪的“天狗”蠶食掉最後一絲亮光的時刻,隻聽“轟”的一聲,一股混雜著魚腥的水汽從東北方向,強橫的吹了進來!


    明月缺,生路絕,水坎開闔俱泯滅!


    望郎山坍塌了,形成了一片深深的溝壑,修者口中的“妖皇之墓”被永遠的埋在地下。隨之而來的,東北處一個名為“東湖”的巨大湖泊被坍塌產生的震動開了個口子,刹那間,奔騰的湖水倒灌進來,如同怒吼行進的千軍萬馬,勢必要填滿整個溝壑!


    慶曆二十年十一月十一。一大早,國都就受到了加急的密報,永安區西側與未名教區域的接壤處,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毀滅級水災!


    國都震動,皇室大驚,剛剛繼任的青年皇帝軒轅清儀立刻下令賑災,果斷命令周圍區縣提供生活物資,並盡一切可能營救災民,從北冥運來優質稻米、麵粉,從南嶺調配大量土石,鑄造堅固大堤。


    安排之餘,軒轅清儀也不忘調來雄黃、藥物,以壓製災後可能蔓延起來的病害疫情,並給周圍地區布置“災民收置任務”,讓幸存者就近安家,防止災後怨憤情緒的產生。


    在這場救災活動中,不僅有平民、軍隊的參與,還有不少修者精誠合作,再加上小軒轅皇帝的思維縝密,因此


    並沒有出現什麽紕漏,僅僅半個月,曾經是妖皇之墓的望郎山就變成了一片平靜的“望郎湖”,周圍幾十裏皆是被加固的土壩、河堤,仿佛它曾經就是這副模樣一般。


    也正是這一場近乎完美的救災活動,使得剛剛上任的軒轅清儀一下子成為了紅塵中人心中的“明君”。


    當然,這也都是後話了。


    未名教一百零八峰上已經樹木蕭條了,但主峰仍然青翠欲滴。應雲飛的“熱情”邀請,妖夜也體驗了一次“夜上主峰”的感覺,而且與眾人相同,在這次“初體驗”後,他也聲稱今後絕對不會再爬這鬼東西第二次了!


    “一生沒爬過主峰的人是笨蛋,爬第二次的人也是笨蛋。”雲飛忽然有感而發。


    “哦,這麽說我是從笨蛋過度到了正常人,而你卻從正常人淪落成笨蛋嘍?”妖夜竊笑,他覺得自己平生的一個重要樂趣就是吐槽雲飛。


    “我給你當導遊你還這麽吐槽我?信不信我鬆手了?”雲飛伸手拉他的時候這樣威脅道。


    “喂,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你這樣做我還能不能信任你了?”那妖孽哀嚎,不過他同樣心知肚明,在這種獸類漫山、壓製修為與伴生物的地方,如果沒有璿靈魂體,他一個人是多麽的危險。


    到了山上之後,兩人坐在大門外的石凳上,等待著日出與雲海,其間沒有太多的話語,兩人都很安靜,同樣也心知肚明。


    “喂,”妖夜輕聲道。


    “嗯?”


    “……沒什麽。”


    “沒什麽你說什麽?”


    “沒什麽就不能說些什麽?”妖夜很不服氣的反問,但是很快,他的手被飛快的拉了一下。


    “別吵,太陽出來了。”雲飛輕聲道。


    妖夜愣了愣,下意識地,他竟然摸摸索索的朝那隻手反握了過去。


    “是啊。”


    他們回頭,看著被趕到另一邊天中的層層雲彩,漸變的顏色,冷暖色調的反差,使天空變得格外瑰麗。


    再轉頭,腳下身側就是連綿的一百零八峰,層層疊疊,起起伏伏,各色各異,不一而足。


    “好看嗎?”雲飛忽然轉過頭,雙眸之中一眼是日出的紅火,一眼是雲層的青藍。


    仰視著他,這個角度使那人的身影格外偉岸,他的左邊就是朝陽,右邊就是雲海。妖夜的心髒狠狠跳了兩跳,這種感覺比天色還奇異。


    “啊,”他嘟囔著撇過頭,盯著腳下的連山。“大概……好看吧……”


    這樣的氛圍實在是太微妙了,甚至雲飛忽然覺得,在這仙人都要止步的日出、雲海、連山之中,無論他做出什麽樣的事來,都是會被容忍、接受的。不過事實上那時卻並非什麽千載難遇的“好時機”,隻聽“當啷”一聲,朱紅的大門竟然被推


    開了!


    “喂,大早上的你們在這兒幹什麽?談情說愛嗎?哎……?”有個人睡眼惺忪的走了出來,看清楚雲飛的臉後,他揉了揉眼睛,張大了嘴巴。“小……小雲子?”


    “葉未央?”雲飛同樣吃驚不小,“你怎麽跑到主峰上來了?”


    “這話我還想問你呢,又爬了一次主峰,這不是找虐嗎!”葉未央指著妖夜,“這人不是當時在青川的時候的那個……”


    “妖夜。”為了防止出現大名被忘記的尷尬局麵,妖夜主動提醒他。


    “哦,對,妖地的太子。”葉未央一拍腦袋笑道。“這怎麽熟人都來未名教了?”


    “你少貧,”雲飛白了他一眼。“這麽一大早的,你怎麽不在商峰上課,跑到這兒來了?”


    葉未央吐了吐舌頭,側身讓他們進門。穿過偌大的院子、彎曲的回廊,走向另一側的懸崖纜車。


    “我現在可成了未名教的‘名人’了!”葉未央自嘲的說。“你下山的那半個來月,未名教可是發生了件大事——打群架!很榮幸,我就是那群架的導火索,老師一生氣,直接把我丟到主峰上讓賦閑的長老管教來了。”


    “群架?”雲飛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天色逐漸亮了起來,這樣仔細一看,葉未央的臉上果然有著不少斑駁的舊傷。“你也不是那種喜歡打打殺殺的人啊?”


    “還是你最了解我!”葉未央欣慰的拍了拍胸脯。“我啊,從小雖然有點浪,但也不是那種鬥狠的紈絝,這一次,和淩雲教的衝突,還是事發有因呢。”


    “淩雲教……”雲飛忽然警覺。


    “嗯……你說這次去周邊地區,還碰到我哥了?”葉未央有些顧左右而言他。


    “你瘋了嗎?!”雲飛伸手就是一敲,那力氣用的極大,隻聽“當”的一聲,葉未央蹲下身子,抱著腦袋,眼淚差點沒飆出來。


    “……你幹什麽?疼死啦!”


    “看這個樣子,你不是一個人去挑釁淩雲教了吧?”妖夜的思維很靈光,雖然不知道事情的內幕,但他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導火索……”雲飛緊咬牙關,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在來這裏之前,葉闌就提醒過他,不要讓葉未央深究當年他被逐出去的事情,自從入教以來,他雖然沒與這人見麵,但通過炊飲峰的“信息情報”,也能夠得知此人的一舉一動,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


    “你故意不聽團長的話!”


    “喂,小子,”葉未央忽然沉下聲音,他抬起頭來,嚴肅而認真的神色與之前大相徑庭,“如果葉闌是你大哥,當年被不由分說的直接開除,連家都不敢回,帶著你在外麵流浪……你還會對這件事情袖手旁觀嗎?”


    他的話問的雲飛心頭一顫,突然間,萬


    千種難受感一下子湧了上來,甚至於連呼吸都艱難了。


    妖夜冷靜的看著雲飛。那人前一秒還表情錯愕,後一秒竟然暴怒起來,一把扯起葉未央的領子,舉拳就往他的臉上打去!


    “喂……!”


    手停滯在了半空中,發出幽幽的紅光,這極致的一拳若是真的打下去,葉未央鼻梁眼眶若是不斷裂錯位,都是雲飛手下留情了!


    拳頭在微微顫抖,雲飛咬緊下唇,頸部的血管與喉結在不斷鼓動著。


    “我知道啦!”他放下手來,很不耐煩的轉過身去,妖夜靜靜的看著他,他的身子都在顫抖。“這件事我會打聽的,如果團長當年果真是被推出來頂罪的,也必然要翻案討個說法。不過,在此之前,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呆在主峰,哪兒都不許去!”


    “你說的好像我現在在這群老家夥的監視下能去哪兒似的……”葉未央小聲嘀咕道。


    妖夜遲疑了一下,快步趕了上去。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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