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州的住處是一座小三進的宅子,如果一大家子住的話,還是有些擁擠,但若是像現在隋州隻是一個人住,那就寬敞得過分了,再加一個唐泛也不過分,三間主房,三間廂房,除了隋州自己住的一間主房,一間廂房用於存放雜物之外,另外兩間主房和廂房都任由唐泛挑選。


    備注:不收房租。


    唐泛沒想過白吃白住,不過隋州並不缺他這點租金,反正就算唐泛不來,這麽一大間宅子,他照樣也是一個人住。


    隋百戶既然冷著臉說不收錢,唐大人也就沒有堅持,不過隻要有空,他就會往家裏搬些米和麵,以及其它一些食材,等於承包了夥食費,對此隋州沒有任何意見。


    唐泛挑了一間廂房作為自己的房間,這不是因為他扭捏客氣,不敢住正房,而是那間屋子朝東,開門就是院子,視野光線都不錯,有空閑的時候還可以在院子裏和柱廊下種種花草。


    找了個休沐的日子,他就將自己的東西搬了過來。


    李麟沒想到自己拿捏唐泛不成,對方還這麽快就找到了新住處。


    阿冬的事情同樣很快得到解決,唐泛不好出麵,隋州卻完全沒有這個顧忌。


    他連麵都用不著露,北鎮撫司的人隻要往李家一站,說李漫的案子還沒結,要將一幹人等提去問話,把阿春阿秋阿冬等仆役通通拉走,放回來又提過去,放回來又提過去,這麽整上幾回,李家就吃不消了,李管家拉著錦衣衛求他們高抬貴手,偷偷地塞銀兩,北鎮撫司的人也不幹,最後李家隻好雙手奉上賣身契,不單是阿冬的,還有阿春的。


    張氏不在了,阿春也不願意再留在李家,她最大的願望是能夠恢複自由身,出去嫁人,之前李麟想要她做妾,她不願意也沒辦法,唐泛好人做到底,既然決定搭救阿冬了,就順帶連阿春一並帶出來,阿秋願意留在李家,就由得她去。


    三天時間,事情就辦得妥妥當當,讓唐泛不由得感歎北鎮撫司確實效率奇高,而且能人之所不能,難怪人人聽見錦衣衛幾個字都要聞聲變色。


    阿冬自小就賣入李家,離開了李家就隻能來找唐泛,別無去處。


    不過唐泛沒有拿捏著阿冬的賣身契,而是當著她的麵將賣身契燒掉,跟她說好,將她收為義妹,十五歲之前收留她,十五歲之後如果她想嫁人,也不強留,到時候唐泛自然會拾掇一份嫁妝,給她找一戶好人家。


    阿冬自然千肯萬肯,當即就改口稱唐泛為大哥,原本沒有沒有姓氏的她,從今往後名字前麵也多了個姓氏,唐冬。


    家裏原本住著兩個鎮日早出晚歸的大男人,家務活通常隻能雇短工來幹,就算隋州會燒飯,也不可能天天都有空做,阿冬來了之後,短工也不用雇了,飯也由她燒了,主動承擔起家務活,她年紀雖小,又有些貪吃好玩,幹起活卻也利落,不過兩天,裏裏外外就都煥然一新,還真種上不少花花草草,隋州和唐泛都表示很滿意。


    唐大人從此過上了不用操心打掃衛生和做飯的幸福生活。


    那個很可能與白蓮教有關的婦人陳氏的下落還在被追查著,潘大人那邊卻是各種焦躁了。


    無它,白玉駿馬的下落雖然有了,但是汪直也給潘賓出了個難題。


    白玉駿馬明明在尚銘那裏,汪直卻非說是自己丟失的東西,可難道潘賓能對汪直照實說嗎?萬一汪直說“尚銘那尊白玉駿馬不是我的那尊,但我的那尊與他一模一樣”,那讓潘賓上哪去變出另外一尊一樣的給他?


    潘賓原先還疑心汪直這是故意想整自己,但是後來他去打聽了一下,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這陣子東廠搶了西廠兩樁“生意”,在皇帝麵前狠狠出了一回風頭,再加上汪直出來經營西廠之後,跟萬貴妃的關係就逐漸疏遠,萬貴妃也不再怎麽幫他在皇帝麵前說好話,少了枕頭風的效果,汪直就被尚銘壓了一頭。


    潘賓幫汪直尋找白玉駿馬的事情傳到尚銘那裏,肯定會讓尚銘氣歪了鼻子:什麽意思,這明明是我的東西,你非說是你丟的,敢情成我偷的了!


    汪直畢竟不到二十歲,年少氣盛,不如宮中那些熬了數十年的宦官那般老成,會想出這種點子來惡心尚銘也不奇怪。


    兩個宦官爭寵鬥法,這本來也不關順天府的事情,但汪直鬧了這麽一出,連帶把潘賓也拖下水,尚銘惡心汪直的同時,肯定會把潘賓也給記恨上。


    一想到這裏,潘賓就跟吃了黃連一樣苦,那心情和寒冬臘月裏的小白菜似的,哇涼哇涼。


    他覺得自己特別命苦: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好不容易熬到三品官,結果頭頂大山一座大似一座,座座都得罪不得,這回還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早知如此,當初還真不如外調當個四品知府呢,起碼人家天高皇帝遠,沒這些糟心事,舒坦!


    現在發這些牢騷也晚了,最好的辦法就是誰也不要得罪,把這件事揭過去,兩個死宦官愛怎麽鬥就怎麽鬥,最好都別扯上順天府。


    但兩全其美的辦法豈是那麽好找的?


    潘賓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麽好法子。


    跟汪直說“您那白玉駿馬找不到”?


    當然不行,汪直一個辦差無能的折子上去,彈劾潘賓綽綽有餘。


    跟汪直說“您那白玉駿馬就在尚銘家裏”?


    也不行,那就等於得罪了尚銘。


    跟汪直說“要不別整我了,您要是看尚銘不順眼,就直接去找他死磕啊,何必為難我這個順天府尹呢”?


    那就更不行了,官場上沒這麽直來直往的,到時候汪直二一推作五,潘賓也沒轍。


    潘賓簡直都快愁白頭發了,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師弟。


    上回唐泛跟著他去赴宴的時候,汪直對他的印象好似還不錯,說不定會有什麽法子。


    潘賓將唐泛找來,語重心長道:“潤青啊,有師兄在順天府一天,有事還能多照顧你一些,若是我被外放貶謫,到時候上官換人,你自己可要多加留心,自己好好照顧自己了!”


    唐泛苦笑,他知道潘賓這是以退為進,博取同情呢,也不廢話:“師兄有什麽事就吩咐罷!”


    潘賓道:“也沒什麽大事,就是這次尋找白玉駿馬一事,汪直擺明了要故意為難,我怎麽回複都不合適,得罪他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唐泛沉吟片刻:“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法子,就看師兄有沒有膽子說了。”


    潘賓大喜過望:“好師弟,師兄就知道你足智多謀,有什麽法子,快快道來!”


    ………………


    一日後,同樣是仙雲館,同樣還是那個包間,汪直坐在席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潘賓:“潘大人找我前來,想必是已經尋到了白玉駿馬的下落了?”


    潘賓在心裏罵了好幾百遍死太監直娘賊,麵上依舊笑容可掬:“不瞞汪公,白玉駿馬還未找到。”


    汪直挑眉:“那你叫我來作甚?潘大人故意耍我不成!”


    潘賓道:“汪公稍安勿躁,且聽下官道來。下官打聽到,那東廠Ч抑校涫狄燦幸蛔鳶子窨ヂ恚q臚艄業納蹺嗨疲鹿僦潰閱親鳶子窨ヂ砩蹺舶氡厥遣豢細畎模雜諭艄裕子窨ヂ砘乖諂浯危蔽裰比從懈蟮奈;!


    汪直哂笑:“潘大人危言聳聽,無非是想逃脫責任罷?”


    潘賓搖頭:“非也。汪公如今上得陛下信重,下則統禦西廠,可看似鮮花著錦,實則烈火烹油。聽說汪公能入陛下青眼,除了汪公本身精明能幹之外,還有賴萬貴妃出言推薦,但如今您在外掌握西廠,涉及外政,萬貴妃畢竟是宮闈中人,不好多加過問,如此一來也就很難幫您說得上話,而在陛下那邊,尚銘終究是跟了他許多年的人,比起您,陛下對尚銘還是要更為親近一些。若是尚銘在陛下麵前多進讒言,您難免要吃虧。”


    汪直心頭一動,潘賓所言,正好說中了他的心事。


    他為什麽急吼吼地要攬權,為什麽辦了西廠之後還要擴張勢力,跟尚銘對著幹?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在皇帝麵前的寵信不如尚銘,所以更要通過多立功勞,來鞏固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這一點,萬貴妃終究是後宮的人,她是幫不上忙的,隻有汪直自己去努力。


    要怎麽努力呢?汪直想不到別的辦法,京城的地盤已經被東廠和錦衣衛瓜分得差不多了,他隻能從兩者嘴裏奪食,跟尚銘爭寵。


    但不管怎麽說,西廠成立才兩年,根本沒法跟東廠和錦衣衛這種富有悠久曆史底蘊的老牌特務機構相比,皇帝成立西廠也是一時心血來潮,所以汪直必須表現得更加積極,立下更多的功勞,才能徹底鞏固自己的地位,贏得皇帝信任,從此走上人生巔峰,屹立不倒。


    在競爭壓力與日俱增的情況下,大家為了爭寵各出花招,千奇百怪,汪太監的壓力也與日俱增。


    汪直看向潘賓:“那麽依潘大人之見,我該如何做呢?”


    潘賓也不忙著開口說話,單用手指沾了沾杯中酒水,在紅木圓桌上寫下四個字:


    軍功、東宮。


    汪直此人,在許多手握大權的官宦之中,算是非常有個性的。


    他做事不是一味衝動,什麽人能得罪,什麽人不能得罪,他清清楚楚,也很會博取皇帝的歡心,不過因為年輕氣盛,凡事喜歡出風頭,所以還會想出讓潘賓幫他找白玉駿馬這種損人也不利己的點子來惡心尚銘,這也讓他容易樹立仇敵,像現在,潘賓雖然不敢怎樣,但心裏早就把他罵上幾百遍了。


    除此之外,汪直還很喜歡插手軍事,雖然他未必精通,但隻要一想到能夠像名留青史的名將那樣馳騁邊疆,立不世之功,汪公公就覺得渾身熱血,仿佛身上從來沒有少過零部件。


    所以潘賓寫的“軍功”很好理解,也正合了他的意。


    汪直終於對這個話題感興趣了。


    不過後麵兩個字就有些奇怪了。


    汪直就問:“東宮是何意?”


    潘賓道:“內宮之事,我等臣下也不敢妄議,不過聽說當今東宮太子殿下好學勤勉,大臣俱讚曰有明君之相。”


    這時代說話就流行說一半藏一半,不把話說明白,故意讓別人去猜,出了什麽事也好推脫,順便裝裝逼,顯出說話的藝術。


    汪直琢磨著潘賓的語意,好像是讓他去支持太子。


    因為現在世人皆知,萬貴妃跟當今太子不和,處處看他不順眼,甚至還打算攛掇皇帝廢了太子。


    但汪直本身是萬貴妃提拔上來的,讓他去支持太子,萬貴妃惱怒之下,他的西廠廠公也就當到頭了吧?


    所以他搖搖頭,覺得潘賓出了個餿主意,還譏諷潘賓:“潘大人是順天府尹,管好京畿一畝三分地也就罷了,對朝廷大事知之不詳,就不要指手畫腳!”


    潘賓歎了口氣:“汪公誤會了,我非是讓汪公站隊。世上有萬歲皇帝,豈有萬歲貴妃的?汪公不為現在著想,也該為以後著想。若有機會,結個善緣,以後指不定也多一條退路。進退得當,才是萬全之策啊!”


    汪直原本還不以為然,聽到後麵,卻若有所思起來。


    潘賓說得沒錯,雖然說太子以後未必能夠當上皇帝,但是太子現在眾望所歸,在朝中風評很好,甚至有人私底下說太子將來肯定比他老子好,而自己還年輕,怎麽都要為以後打算,如果能夠找機會給太子賣個好,說不定連帶那幫文官以後也不會處處找自己的麻煩,看自己不順眼了。


    想明白這一層,汪直終於道:“潘大人有心了,白玉駿馬之事暫且作罷,這東西丟了就丟了罷,我也不想找回了。”


    潘賓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不由常舒了口氣。


    汪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以潘大人你的個性,不太像是會給我出這種主意的人,這些話,莫不是令師弟說的?”


    這死太監說得還真準!


    潘賓尷尬一笑:“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汪直感歎:“令師弟真乃人才也,雖然官位不高,難得眼光卻不錯,可惜沒有文官進東西廠的先例,否則我定會引他為左右臂膀的!”


    潘賓:“……”


    我真是代我師弟謝謝你全家了!


    ………………


    潘大人終於將頭疼的白玉駿馬事件解決了,也算鬆一口氣。


    這頭唐大人的同居生活過得也挺愜意。


    他從外頭弄來不少花草樹木的種子栽種在院子裏,由阿冬負責照料,有些花買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得不錯了,一瞬間,空蕩蕩的院子被各種顏色填滿,變得多彩繽紛,感覺整個院子一下子就鮮活起來了。


    唐大人本人燒飯水平雖然不咋的,但他從外頭搜羅來不少食譜,美其名曰教阿冬提高燒飯水平。


    休沐時分,趁著阿冬燒飯,閑來無事的唐大人就開始給阿冬念食譜:“掃落梅英淨洗,用雪水煮白粥,候熟,入英同煮……”


    阿冬被念得禁不住捂著耳朵哀嚎:“大哥,我不識字的,你這念的都是什麽,我聽不懂啊!”


    唐大人很無辜:“也不是很難懂罷?來,我先教你認字。掃落梅英淨洗的意思呢,就是冬天有梅花的時候,等花瓣落下,收集起來,洗幹淨,用雪水加入白粥一起煮……”


    阿冬:“可現在不是冬天啊,哪來的梅花?”


    唐泛:“一物通而百物用,不單是梅花,像槐花,梨花也是可以入粥的,而且還各有各的效用。”


    阿冬眨眨眼:“但是梅花粥吃起來有什麽味道,滿嘴吃花瓣嗎?”


    唐泛:“……你可真沒情趣,好罷,那咱們換一樣,唔……有了!這道菜叫槐葉淘,要專門采摘槐樹高處的葉子,然後搗汁成麵,搓成細細的麵條,煮熟之後放冷水浸泡,變成冷麵。再將大蒜切碎,和醋、香油一起淋上去。對了,咱們家後麵不是有槐樹嘛,眼下也正好是夏天,要不然下回試試這個?”


    阿冬跟著流口水:“這個聽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槐樹也不是很高,要麽明天我去試試看!”


    唐泛義正言辭:“不行,你年紀太小,摔了怎麽辦,有事大哥服其勞,我去摘就是。”


    阿冬:“啊?大哥你還會爬樹?”


    唐泛:“當然我小時候也是上躥下跳,上樹下河的,怎麽,你不信?”


    阿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搖搖頭。


    唐泛挽起袖子,喜滋滋道:“不信我現在就爬給你看,反正天色還早,等我把葉子摘下來,咱們晚飯就吃這個罷!”


    阿冬為難道:“可是我都已經把米下鍋了,而且你還是不要去好了,萬一摔下來,被隋大哥罵怎麽辦?”


    唐泛:“沒關係,他還在書房裏看卷宗呢,一時半會也管不著我們的。”


    說完這句話,剛轉過身,就看見站在身後的人。


    唐泛打了個哈哈:“廣川兄,怎麽快就忙完了啊?”


    隋州點點頭:“聽說唐大人要爬樹,特來旁觀。”


    唐泛大汗:“爬樹有何好看的,我這也是為了讓大家能吃到更好的東西嘛,難道你不想吃嗎?”


    隋州麵色平淡:“是誰上次說要做什麽撥霞供,非讓我弄一隻兔子來,按照所謂古方鼓搗一陣,結果又酸又澀,壓根入不了口。”


    唐泛默默擦了一把汗:“那是意外,我忘了要先用酒醃製過一遍。”


    隋州:“那又是誰上上次自告奮勇要做竹筍湯,結果把一鍋湯都煮糊了?”


    唐泛:“……”


    阿冬的腦袋從後麵探出來,毫不留情地出賣了他:“是大哥!”


    唐大人被訓得抬不起頭,後者數完他的前科,直接將人拎走:“所以你還是負責吃就好了,灶房這種地方不適合你進來。”


    一錘定音,唐大人的飯桶頭銜就此被冠上。


    麵無表情的隋州一邊走還在一邊教訓他:“以後阿冬在燒飯的時候,你就不要進去打擾她了。”


    唐大人自知理虧,連忙受教:“是是是!”


    隋州:“阿冬做什麽就吃什麽,別老整些奇怪的花樣讓阿冬去亂試,要吃、精致的可以到外麵酒樓吃。”


    唐大人點頭如搗蒜:“是是是!”


    隋州:“還有,晚上要少食,偶爾吃點零嘴是放縱,不可日日為之,有一次阿冬說給你打掃房間的時候發現桌子下頭有糕點碎屑,起初還以為有鼠出沒。”


    “是是是!”


    唐大人很無奈:以前我一個人的時候都是這麽過的啊,怎麽現在認了一個妹子,多了一個朋友,卻好像瞬間給自己找了兩個老娘似的?


    時日一久,跟隋州身處同一屋簷下,他發現對方的生活簡直是簡單到有些枯燥。


    平時上班時間,隋州跟唐泛兩人差不多時間出來,兩人回來的時間也不一樣,不過大多數還是可以一起吃晚飯的。


    吃完晚飯之後,聊上一會兒天,然後就各自回房間看書,有時候兩人也會玩些棋類遊戲,不過隋州的棋力不怎麽樣,基本每回都輸,被唐泛虐得一敗塗地。


    更多的時候,北鎮撫司總有做不完的事情,看不完的卷宗,抓不完的犯人,偵查不完的秘密,比唐泛還要忙上好幾倍,宮內的事他們要管,宮外的事他們也要管。


    到了隋州這個位置,有時候徹夜不歸也是常事,偏偏隋州生性嚴謹肅穆,又不像其他人那樣偶爾還去吃喝嫖賭一下,他的生活軌跡比唐泛還要簡單,完全不像一個高幹子弟。


    唐大人自覺身為朋友,很有義務改變隋州這種無趣的人生,所以閑暇時他也會想一些點子,希圖豐富一下對方的業餘生活。


    譬如此刻。


    “來來來,兄弟,這些都是我珍藏多年的話本,你有空就看看,不要總是埋頭公幹,這樣會早衰的,雖然職責很重要,可也得有命在,是不是?”唐泛將一大摞書堆在他的書案上,笑吟吟道。


    跟唐大人相處久了,隋州算是也領教了他溫雅外表下偶爾的不著調,聞言隻好擱下筆,有點無奈地翻了翻他拿來的書,然後道:“《拾珍記》、《一枝花話》、《鶯鶯傳》、《取經詩話》、《武王伐紂平話》、《金玉良緣》、《多情記》,我都看過了。”


    “你都看過了?”唐泛大吃一驚,人不可貌相,真沒看出來啊!


    隋州道:“前段時間白蓮妖徒借書言誌,散布謠言,蠱惑人心,所以北鎮撫司需要徹查市麵上的話本評書,免得有心之人借話本為名行謀反之實。”


    他翻到最下麵一本,將其抽出來:“這本《梨花緣記》是什麽?”


    唐大人喔了一聲,難得有點不好意思:“那是我寫的。”


    隋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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