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


    京師華陽門外,一騎人馬跌跌撞撞地趕來,踏得青石路上雪泥四起。


    馬背上的人穿著邊塞散騎的紅褐色棉甲,臉上滿是泥灰,似乎經曆了長途的跋涉。


    “站住,來者何人?”把守城門的十名京營侍衛舉起了手中的偃月刀。


    騎馬的人當即下馬,卻差點一個打滑跌倒。


    他咳嗽了幾聲,說道:“邊塞散騎左青雲……有事求見聖上!”


    說罷,他突然從腰間抽出了一把漆黑古刀,將周圍的旅人和客商都嚇了一跳,正當侍衛們準備警戒時,左青雲又把古刀給扔在了地上,隨後不停咳嗽。


    “咳咳,相信我,此事……萬分緊急!”


    侍衛們彼此相望,一時間無法決定。


    “前麵是怎麽回事?”這時,一輛馬車從門內駛了出來,隨即而來的還有護送在其一側的一眾黃金甲的龍槍鐵騎。


    他們高昂著驕傲的頭顱,頭盔上的紅纓在風中漫卷,從他們的眼睛中可以看到那種寧死不屈的剛毅,可見龍槍鐵騎在昔日的戰爭中曾為皇族子弟們的安危立下過汗馬功勞。


    這些都是護送皇族的禁衛軍,那些看門的侍衛見了趕忙爭先恐後地下跪,齊聲聲喊道:“參見太子殿下!”


    “啊,免禮免禮!”


    左青雲聽得出來太子的聲音很清亮,似乎還很年輕。


    之後,馬車的簾子裏伸出了一隻白皙骨感的手,輕輕一拉,探出頭來,“大家……不用這麽莊重的。”


    那分明就是個孩子,他的臉頰帶著淡淡的紅暈,還有些嬰兒肥,這麽看來太子的年紀甚至還未及冠。


    是了,聽說原本的大皇子患病逝世,二皇子又在征討西北大漠的輪蕃叛黨時不慎中箭,染疾而亡。因此,太子的位置落到了年少的三皇子東皇宿的身上。


    “發生什麽了嗎?”東皇宿見大家既不起身又不說話,一時有些尷尬。


    左青雲此時緩慢地走上前行禮,悲憤地說道:“太子殿下……長城淪陷了,數千將士和百姓,幾乎,幾乎無一幸免!”


    此話一出,就如同是晴天霹靂一般直擊眾人。京營侍衛們一個個抬起了頭,連龍槍鐵騎的人都顏色一變,路上的客商旅人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東皇宿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說什麽?!”太子焦急地下了馬車,“此事千真萬確嗎!”


    “在下以性命擔保,一切都乃親眼所見,我是受監察禦史的白月歌白大人之命趕來京師報信。”左青雲指了指地上漆黑的古刀,“這就是白大人的佩刀!”


    “白大人?”龍槍鐵騎的領隊韓昭曾與白月歌有過一麵之緣,他記起一個多月前皇上確實有指派其前往北境監察。


    而且仔細打量地上這把刀,這確實很像是皇上禦賜給影刀侍衛的五把佩刀之一。因為其刀通體漆黑如墨,揮舞之時會在空中留下道道殘影,故稱之為“影刀”。


    韓昭下馬拾刀,在手中隨意舞了個刀花,那刀刃即刻在空氣中短暫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墨跡,如同古龍騰躍,迸發出的陣陣寒氣也隨之擴散開來,攝人心魄!


    見多識廣的鐵騎隊長韓昭當即稱讚:“這的確是把稀世寶刀,看來是為影刀不假。”


    東皇宿點頭,那麽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了,他必須要去告訴父皇。


    “那烏蘭郡王呢?”太子又關切地問道。


    隻見左青雲黯然地回答說:“郡王大人……死了。”


    東皇宿咬了咬牙,眼睛裏好像有淚水在不停地打轉,他的悲傷絲毫不亞於左青雲,“胤大哥,連他都不在了嗎?以前回京師,胤大哥總是會給我很多從關外弄來的禮物……”


    左青雲不禁心中苦笑,要是太子殿下知道東皇胤生前的目標是奪取皇位的話,他還哭得出來嗎……


    估計會把自己這個小小散騎都給拖出去斬了吧。


    “走吧,我帶你去見父皇。”東皇宿揮手示意眾鐵騎,遂重新踏上了馬車,“現在,回大內去!”


    #


    禦膳房的太監推開了靜心閣的門。


    在除下武器後,裏爾萊特披上了公公們事先準備的寬袖禮袍,氣宇軒昂地踏進門坎。


    入門有一個繪有白鶴的屏風,門旁擺放著的香爐散發著淡淡的香氣,聞之如荷似桂,令人感到神怡。


    繞過屏風,地上又有一條紅毯延伸向內院,內院閣樓的拱頂又高又宏偉,隱約還鏤著木雕。


    格調不錯,裏爾萊特摸了摸下巴,他的部下也換上了寬袖絲袍早在這裏等候了。


    這個神秘的大理寺丞陸大人還安排了八名身姿婀娜的歌女。


    她們端莊地坐在左右走廊的石椅上,懷抱琵琶或膝枕古琴,玉指間輕彈,將遠東幽靜的雅樂送入這些西方人的耳邊。


    一些騎士好奇地看著,低聲議論。


    “喂喂,傑姆斯,那個姑娘長得還不錯!”


    “你什麽眼光呢,我覺得醜死啦,還沒有我老家帕蘭米村的好看。”


    “起碼……看著挺優雅的,我這人不看臉。”


    裏爾萊特走到他們身後故意咳嗽了一下,一臉陰沉地瞪了部下們一眼。


    “哦,大人,真不好意思。”騎士們一個個“嘿嘿嘿”地笑,一下子把這裏嚴肅的氣氛都給打破了。


    那些公公們相視苦著臉歎氣,直到禦膳房的大太監高唱道:“大理寺丞陸肆風陸大人有請!”


    裏爾萊特這才領著一班人走進靜心閣。


    門前朱紅的兩根柱子上還掛著門聯,一個寫著“修身養性嚐天下絕味”,另一個寫著“德政奉公品人間百苦”,而上掛牌匾曰:“靜心閣”。


    好大的架子啊,裏爾萊特開始來了點興趣,隻見屋內廳堂前還罩著一層朦朧的簾子。


    可以看到有一個人影坐在桌前,想必就是那位什麽斷案如神,打遍關內無敵手的陸大人吧。


    不知道他和瓦蘭廷第一的暮光裁決相比,哪個更厲害一些呢?裏爾萊特想來就有些莫名地期待,幾乎按耐不住想要比試比試。


    不過,比起這些,更重要的還是抓捕那該死的異端巫女。


    “在下裏爾萊特·格蘭道爾,很榮幸能與陸大人共進早茶。”


    豈料,話音剛落,廳堂裏又傳來了個古怪帶著嘲弄的聲音:“嘻嘻嘻,我知道了。”


    眾人聞之臉色一變,這什麽玩意?!裏爾萊特更是鐵青著臉,當即將簾子猛地一拉開。


    一個穿著白袍,頭上圍著紅色方巾的長脖子薩爾斯人翹著個二郎腿,露出嘴巴裏的一顆金牙衝著裏爾萊特壞笑。


    “你這天殺的小醜是誰?!”裏爾萊特的眼睛一下子如同刀刃一樣銳利。


    “當當當,在下哈桑,是一個……呃,一個善良的薩爾斯商人,你們相信嗎?”那個長脖子的家夥聳聳肩道。


    之後,裏爾萊特的部下有人當即叫道:“就是這混蛋小醜偷了咱們的錢!”


    裏爾萊特也認出來了,額頭青筋浮現,心中不免感到極度的惱火,恨不得一劍削了這土撥鼠的腦袋!


    就在所有瓦蘭廷人都摩拳擦掌,即將要動手的時候,這哈桑撓了撓頭道:“好像我坐錯位置了。”


    他足下一蹬,忽地一下挺拔立起。


    繼而所有人突然感到周遭一黑,每一扇窗戶外都降下了黑簾,廳堂的帷幕也瞬間拉起,整個房間都變得漆黑一片,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


    一個騎士喊道:“糟糕,這不會是有埋伏?!”


    “劍呢?我的劍!”


    “這些東方人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慌亂時刻,隻有裏爾萊特依舊鎮定地站在原地,冷冷道了句:“看起來我們低估這位陸先生了。”


    下一刻,落下的黑幕再次齊刷刷地拉起,黑暗過後,陽光再次射入廳堂,中間的太師椅上不知何時起突然多出了一個身著黑袍的男人。


    他的麵目蒼白如死者,一對眉毛像利劍一般翹起,那棱廓分明的臉龐在西方人看來也有一種特有的東方人的非凡氣質。


    “大理寺陸肆風恭迎諸位西洋友人不遠萬裏來此。上,茶!”


    陸肆風身後的兩側裏間立刻走出了一眾黑衣的大理寺執事,他們腰佩唐刀,手捧茶盤,如同一群寒鴉一樣紛紛站至眾人身後,又整齊劃一地將茶具奉上。


    裏爾萊特越來越按耐不住那顆蠢蠢欲動的好勝心,他愈發想要見識一下這個陸肆風的本事了。希望有一天能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強者。


    “有趣,非常有趣。”他說道。


    接著群鴉退散,又有數名端著紫砂茶壺的女子輕盈而來,如同事先安排好的舞蹈,不間斷地為客人們上演精彩紛呈的表演。


    茶水溢出之時,淡淡的茶香在一瞬間擴散彌漫,環繞過眾人鼻尖。


    哈桑拍手叫好,眾騎士瞠目結舌,在驚愕之間,女子們又翩躚退場,霓裳羽衣舞出一片赤紅雲彩。


    陸肆風這才正襟危坐,將麵前的茶杯平平端起,細細抿了一口,用那略帶磁性的嗓音說道:“諸位貴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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