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然如臨大敵, 猛地轉身, 膝蓋不慎磕到櫃子的一角, 一陣尖銳的疼痛襲來,疼得他差點叫出聲,表情都扭曲了起來。


    任青臨穿著民宿提供的白色浴袍, 拿著毛巾正在擦頭發。聽到撞擊聲,他手上動作一頓,問:“還好嗎?”


    簡然背對著任青臨,一手握著小油油, 一手做出阻止任青臨過來的動作,“你……別動。”


    任青臨:?


    “剛剛那下, 似乎撞得不輕。”任青臨說,“我幫哥哥看看?”


    簡然緩緩地站起身, 順手把小油油塞進了口袋裏。


    “不用, 撞了一下而已,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嬌氣。”簡然故作鎮定地轉移話題, “對了,你的腿怎麽樣了?”


    任青臨說:“完全感覺不到疼, 應該痊愈了。”


    “那就好。”


    簡然拿著衣服走進浴室,門一關上,他表情驟變,痛得咬住了自己的拳頭。磕到桌角的那塊已經紅了,揉了好半天才緩過來。他從口袋裏拿出小油油,隻覺得自己揣了個燙手山芋。


    他剛剛是腦子是抽筋了嗎, 酒店民宿裏再常見不過的東西他為毛要藏啊!


    藏就藏了,被抓現行的時候他又為毛要把東西揣進褲兜裏啊!直接大大方方地說“我隨便看看”不香嗎!


    簡然之前不是沒和別的男生一起住過酒店。別說沈子驍這種死黨,去年元旦節,他還和林司琛住過一晚,當時的他完全沒注意酒店裏還有這種東西。


    艸,都怪沈子驍和季源希有事沒事討論什麽大保劍,搞得他做出這麽腦殘的事情。


    事已至此,他隻能先把東西放在身上,等任青臨不注意再放回去。還好他的褲子都有口袋。


    簡然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這特麽都是什麽事啊。


    簡然洗完澡出來,任青臨坐在榻榻米上等他,手裏還拿著一瓶什麽東西。


    “哥哥,過來。”


    簡然朝櫃子上虛瞄了一眼,在任青臨對麵坐下,“你手上是什麽?”


    “油。”


    簡然一愣,語氣艱澀:“什麽油?”


    “紅花油。”任青臨舉起瓶子給簡然看,“向民宿老板借的。”


    簡然鬆了口氣,“哦……”


    “哥哥的腿,我看看。”


    “都說了不用——”


    任青臨沒有理他,一手握住簡然的腳踝,將其捧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簡然的臉頰立刻燙了起來,掙紮道:“你特麽的——”


    “別動。”任青臨手上加了點力度,不會讓簡然感覺到疼,卻也讓他一時無法掙脫。


    簡然有點氣。


    任青臨是吃什麽長大的,看著也不是特別強壯的人,力氣怎麽這麽大。


    其實要正麵剛,簡然不一定會輸。但他膝蓋還在隱隱作痛,又累了一天,難免生出一點偷懶的念頭。


    任青臨的指尖在簡然的膝蓋上輕輕一點,“疼?”


    簡然撇過頭,不想和任青臨對視,“……還好。”


    任青臨打開瓶蓋,藥油的味道漸漸在房間裏散開。他先把藥油倒在自己掌心,搓熱了之後才覆上簡然的膝蓋。


    溫熱,帶著輕微疼痛的觸感讓簡然身體一僵。任青臨感覺到他肌肉都繃緊了,笑道:“哥哥別緊張,放鬆一點嗎。”


    “……上個藥而已,廢話真多。”


    簡然雙手撐在榻榻米上,微微低著頭,睫毛輕輕顫動。


    幾分鍾後,任青臨收手,“好了。”


    簡然頂著兩隻通紅的耳朵,一副無事發生的表情,“晚上吃什麽?”


    任青臨說:“工作室訂了自助燒烤,現在就可以去了。”


    簡然點點頭,“那走吧。”


    自助燒烤擺在海邊,走路需要十幾分鍾。任青臨向民宿老板借了輛單車,“我騎車帶哥哥去,能快一點。”


    簡然說:“借兩輛唄,一人一輛。”


    “隻剩下這一輛了。”任青臨跨上單車,“上來吧。”


    簡然在後座側坐下,“好了。”


    “最好抱緊我,這裏的路不是很平。”


    “……”簡然揪住任青臨的t恤,清了清嗓子,“可以了,出發。”


    任青臨騎車的技術遠比不上他開車的技術,簡然被顛得腰疼,好幾次險些被摔下去,不禁罵道:“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換我來帶你。”


    任青臨的聲音從前頭傳來,“快到了,再忍耐一下。”


    為了避免被甩下去的悲劇,簡然認命地環住了任青臨的腰。


    所以偶像劇裏都是騙人的,騎車帶人一點都不浪漫,隻會讓被帶的人受罪。


    海灘上升著篝火,擺著幾排燒烤架,攝影工作室的人圍著其中一個忙活著。


    “你們來得正好!”攝影師說,“第一批肉已經烤出來了,快趁熱吃。”


    任青臨問:“放辣了沒?”


    “沒,你都叮囑幾遍了,我記著呢。”


    任青臨接過化妝師遞來的一大串羊肉串,分給簡然一半,“嚐嚐。”


    自己烤的肉無論口感和味道相比燒烤店的都稍遜一籌,但大家都餓了,吃什麽都覺得好吃,而且自助燒烤最重要的不是味道,而是燒烤的氣氛。


    化妝師笑著說:“你們少吃一點,吃太多小心長痘。”


    簡然毫不顧忌地說:“我從不長痘。”


    任青臨:“我也。”


    助理妹子酸道:“吃個辣條秒爆痘的我要成檸檬精了。”


    一天下來,攝影團隊和兩個客戶關係近了不少。助理妹子說出了一直想說的話:“你們真的好搭哦!站在一起太養眼啦!”


    簡然往烤串上撒著孜然,隨口道:“攝影師和化妝師也很搭。”


    助理妹子驚呼:“你也這麽覺得吧!我果然不是一個人!”


    簡然:“……”不,你是一個人,謝謝。


    “話說,你們都好年輕啊,還在上大學吧。”


    “嗯,”任青臨說,“他是我學長,我們英年早婚。”


    助理妹子“哇”了一聲,“羨慕。”


    簡然問:“早婚有什麽可羨慕的?”


    “早婚都是認定了對方,確定對方是自己真愛,才會迫不及待地結婚啊。”


    簡然一臉黑線,“倒也未必。”


    助理妹子似乎沒把簡然的反駁聽進去,“不過,雖然同性婚姻已經合法了,但大多數父母還是不太能接受子女和同性戀愛結婚的吧,你們的父母都能接受這件事嗎?”


    “能啊,”任青臨微微一笑,“婚紗照還是我丈母娘幫忙定的。”


    簡然:“……”任青臨的戲還是一如既往的多。


    助理妹子又是一陣驚呼,“校園戀愛結婚,父母支持,還來海邊拍婚紗照——你們簡直就是現實生活中的小甜餅啊!”


    “小甜餅是什麽?”簡然漫不經心地問,“可以吃嗎?”


    吃飽喝足,有民宿的工作人員負責收拾,一行人說說笑笑地往回走。簡然說什麽都不肯再坐單車,任青臨沒有勉強他,推著單車陪他走在最後。


    夜晚的海風帶著些腥味和涼意,民宿除了他們還有其他客人,遠處傳來海浪聲和模糊不清的歡笑聲,腳下是細碎的沙子,頭頂是廣袤的星空,置身在這種的環境裏,簡然全身心都得到了放鬆,突然就不想走了。


    簡然一向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他停下腳步,對身邊的人說:“你先回去吧,我想在海邊坐一會兒。”


    任青臨的頭發被海風吹得有些淩亂,他轉身望著簡然,“我陪你。”


    單車被停在一旁,簡然和任青臨在麵對著大海,席地而坐。夜晚的大海比白天多了幾分深沉,神秘,月亮懸在海的盡頭,比在城市中看到的大很多。


    簡然:“海上的月亮真他媽好看。”


    任青臨:“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簡然沉默了一下,不是很高興,“喲,就你會背詩啊。”


    任青臨輕輕一笑,“哥哥誤會我了,我隻是隨口一說,沒別的意思。”


    “誰知道你啊,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簡然吐槽完,直接在沙灘上躺了下來,“沒想到這種沒名氣的小海灘還挺不錯的,一點不輸國外的那些,要是不趕時間,我肯定要住久一點。”


    任青臨說:“哥哥喜歡的話,下次我們可以再來。”


    “下次得什麽時候啊……”


    任青臨想了想,“結婚紀念日的時候?”


    簡然一愣,“結婚紀念日……是幾號來著?”


    任青臨靜了一靜,麵無表情地往簡然身上撒了把沙子。


    簡然:??


    “你幹嘛?”


    任青臨似笑非笑,“哥哥,忘記結婚紀念日有什麽下場——叔叔的教訓還不夠慘烈嗎?”


    簡然哭笑不得,“我爸媽能和我們一樣麽……等等,這是你怎麽知道?”


    “阿姨和我說的。”


    “她還真是不見外,四處吐苦水。”


    任青臨追問:“所以你是真的不記得?”


    “我……”簡然心虛了一陣,努力回憶領證時候的細節。


    “我知道了!”簡然打了個響指,道,“是七夕那天!”


    任青臨臉色剛剛好看了些,簡然又說:“不過下個七夕咱們說不定都離婚了,記這些沒什麽意義。”


    ……嗬嗬。


    “不會。”


    “什麽不會?”


    任青臨語氣淡淡,“項目少說也要持續兩三年,明年我們肯定沒離婚,哥哥不用奢望了。”


    簡然歎了口氣,“可惜了。”


    任青臨:“……”


    “對了,你那個學姐追得怎麽樣?”


    任青臨:“什麽學姐?”


    “你不是說你那些撩妹的招數都是為了追一個學姐嗎?後來都沒聽你提起過她了。現在進展怎麽樣?”


    “進展……是有些,”任青臨眯起了眼睛,“但感覺套路用在他身上,作用不大。”


    簡然有些吃驚,“那這學姐還真是個狠人啊。那你打算怎麽辦,繼續追還是放棄?”


    “繼續追啊。”任青臨懶洋洋地說,“追不到就強取豪奪,把人綁在身邊再說。”


    簡然頓了頓。遲疑道:“你不是認真的吧?限製他人人身自由可是犯法的,你萬一進去了,我是不會去探監的。”


    任青臨看著他,笑了,“當然是開玩笑的。”


    簡然像看智障一樣看著任青臨,起身的時候,一個小瓶子從他口袋裏掉出,他絲毫沒有感覺,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走了,回去。”


    任青臨說:“哥哥,你防曬噴霧掉了。”


    “防曬噴霧?我沒帶什麽防曬噴霧啊。”


    任青臨彎腰撿起小瓶子,“那這是什麽……”


    簡然看著他熟悉的藍色,血一下子衝到了腦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藍色小瓶搶了過來,“是噴霧!是噴霧沒錯!”


    已經晚了。


    任青臨還維持著握著瓶子的動作,看著簡然的目光難得的有些錯愕。


    一陣尷尬的沉默。


    簡然垂死掙紮,“你都看見了?”


    “嗯。”任青臨朝簡然走近了一步,低頭看著他,“哥哥為什麽隨身帶著這種東西。”


    簡然深吸一口氣,對上任青臨的眼睛。


    在柔和的月光下,任青臨眼睛半眯著,獸類般熱烈的眼神,讓簡然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


    “如果我說,我隻是好奇,想研究一下,你信嗎?”


    任青臨略帶遺憾地“哦”了聲,隨後笑了起來,笑容裏帶著一絲蠢蠢欲動的惡劣,“信啊,怎麽不信,哥哥說什麽我就信什麽。”


    簡然放在身側的雙手攥緊成拳,瘋狂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男生湊在一起,討論這種事再正常不過,穩住心態,表現得自然點,就把任青臨當成是沈子驍,該調侃調侃,該開黃.腔開黃.腔,有什麽好怕的!


    於是在簡然的眼中,任青臨的臉被ps成沈子驍的。


    “嗐,都是男人,那點心思就不用我明說了吧。”簡然鎮定自若地說,“我本來就想隨便看看,結果一個順手,就把東西揣兜裏了。”


    任青臨點點頭,“給我看看。”


    簡然:?


    “我也很好奇,”任青臨笑著,“想看。”


    艸。


    任青臨怕不是個鬆花蛋吧,外表黃,裏麵更黃。


    “其實沒什麽好看的。”簡然含糊道,“我都後悔看了。”


    “哥哥這麽說,我就更想看了。”


    “……”簡然破罐子破摔,把東西往任青臨懷裏一塞,“看看看,隨便看。”


    結果任青臨不僅看了,還念了:“草莓新味,愉悅爽/滑……”


    簡然紅著一張臉,忍無可忍:“閉嘴!”


    任青臨唇角微翹,“原來哥哥喜歡吃草莓。”


    簡然炸毛成河豚,“任青臨,你再多說一個字,我一定給你辦個風光的葬禮——”


    任青臨絲毫沒有被簡然的威脅嚇到。他嘴角笑意更甚,彎下腰,在簡然耳邊一字一頓地說:“哥哥要是真的好奇,不如試試這東西?”


    簡然愣住了。任青臨嗓音沉沉,有種惑人心神的性感。


    過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他媽懶得理你,先走了啊。”


    簡然不由分說地抓起一旁的單車,用力猛踏,很快就把任青臨甩在了身後。


    海風拂過他的臉頰,可他臉上的熱度一直到回到民宿都沒有消退。


    民宿的公共休息區裏,攝影師一行人正在玩桌遊,見到簡然回來了,問他要不要一起。


    簡然想也沒想地拒絕,助理妹子又問:“哎,小哥哥,你老公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我老公……”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後,簡然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任青臨待會就回。”


    “小哥哥你沒事吧?”助理妹子一臉關切,“你的臉好紅啊,是不是感冒了?”


    簡然勉強笑道:“可能是海風吹多了,我先回房休息,你們好好玩。”


    回到房間,簡然總算可以獨處了。他靠著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髒跳動的速度有那麽一點點嚇人。


    這肯定是剛剛劇烈運動的鍋。


    簡然癱在榻榻米上,等心跳漸漸平複,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真太他媽丟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然然:為什麽每次都是草莓,我也想換換其他的啊。


    學弟:你不是喜歡草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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