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昌郡,北城某院落。


    無雲的夜空看上起分外高遠,碎月清輝灑落,亦難掩滿天星辰。


    隋文玉一人獨坐院中自飲自酌,看上去似乎有些煩悶。


    這時,一個身穿薄紗衣裙,外披厚實白狐裘衣的美豔女子來到隋文玉的身旁,素白纖細的玉手輕輕壓住隋文玉去夠酒壺的手背,語態輕柔的說道:


    “老爺,您平日裏都是少飲酒的,今日月近中天了,卻還在自斟自飲,是遇到什麽麻煩事了嗎?”


    “秦主司馬上就要升任州工造司總督造了!”


    “這不是好事兒嗎!”


    女子聲音柔媚,


    “老爺也能升任總督造了。”


    “唉,好事……,你去休息吧,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隋文玉莫名其妙的長歎了一口氣,輕輕拿開美妾按在他手背上的玉手,提壺倒了滿滿一杯,痛飲而下。


    他不否認美妾說的話,作為郡城工造司的三把手,姓秦的走了,他和總督造各跳一步是必然的。


    畢竟楊昌郡也不是什麽大郡,不會有人來橫插一腳。


    但問題是,姓秦的臨走還不安分,想大撈一筆,給他們留個爛攤子。


    他倒也不是沒有委婉的勸說過,可每每回想起當初和姓秦的對話,他就有種想掐死對方的衝動。


    ……


    “秦大人,咱們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好?”


    “老隋啊,修建樓宇本就是一個不確定性很高的活兒,你在工造司幹了這麽多年,不會連這一點都不理解吧?”


    “秦大人,這方麵下官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這陸家……一次兩次還行,咱們這半個月來,五次三番的這麽做,會不會把陸家逼急了?”


    “逼急了?逼急了又如何,別說如今他們那個武道三境的老管家已經重傷跌境,就算沒有跌境,難不成還敢對本官出手,在大燕,襲擊官員可是重罪。”


    “秦大人,那陸家小老爺可是天人,前段時間在玲瓏山裏鬧出些動靜,聽說是有突破啊!”


    “唉,我說老隋,你怎麽官越高,膽越小了,且不說那陸家小兒獲得天人道傳才多久?天人其實也就名頭響亮了點,手段奇詭了點,真要打起來,還不一定是同境武者的對手呢?”


    “秦大人……”


    “行了,最近木材價格上漲,石材開采困難,鋼鐵緊缺,你去與陸家協商解決方桉吧!”


    ……


    “唉!”


    自己好不容易為整個工造司蓄起來的池塘,卻被上司臨走放幹了水,還打算捉光魚。


    隋文玉是越想心頭越氣,以至於直接扔了酒杯,對壺吹了起來。


    “隋大人怎麽一個人在喝悶酒呢?”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院牆邊傳來。


    對壺吹的隋文玉頓時頭皮一緊,打了個寒顫,二話不說,扭頭看去。


    隻見一個頭發花白,身披玄色裘大衣的老頭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牆角。


    老頭左手提一個油紙包,右手拎著一壺酒壇,步履沉穩的緩緩走近。


    隋文玉嘴角抽搐了兩下,


    “陸、陸管家!”


    ……


    ……


    “大哥,您就別再走來走去了,老爺既然都說了這麽做沒問題,那就肯定沒問題。”


    陸青辭放下茶盞,看著麵前來回踱步的大哥,溫聲說道。


    “我不是懷疑老爺的計劃,我隻是……隻是擔心郡守大人那邊……”


    陸青平不太能理解老爺為什麽就這麽篤定郡守大人會站在自己這邊。


    不過也不能怪他,知道陸家是天下十族霸州陸家支脈這件事情的人不多。


    小洞天崩塌事件後,陸梧也沒公開這件事,知道真相的陸忠、陸青庭、阿秀等為數不多的幾人也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當然了,不是陸梧故意不說,而是他忘了。


    不過劉誠身為整個楊昌郡的一把手,肯定是知道的。


    ……


    “老爺,您這樣利用霸州陸家的名聲,到時候那邊知道了,會不會找我們麻煩啊?!”


    紮著衣袖的阿秀將橘子剝完,放到陸梧手邊的瓷盤裏。


    “誰跟你說我用霸州陸家的名聲了?”


    陸梧左手掐訣,寬大的衣袖像是鼓風機一樣撐得大大的,卻又沒有一絲風吹出來。


    “您之前和陸管家說劉郡守知道咱們是霸州陸家的支脈,會站在我們這邊的。”


    阿秀將橘子皮收起,又拿起一個橘子,顯得非常困惑。


    “是,我說過,不過那話我隻是和陸忠說的而已,至於郡守那邊……”


    郡守那邊他扯的是玉衡洞天天君季磐的虎皮。


    當初小洞天崩塌事件過後,季磐曾來找他,兩人徹夜暢聊,也正是在那次暢聊中,陸梧了解到“玉衡洞天”與“國學文院”之間聯係頗深。


    不然他也不會和飛魚衛一起行動。


    郡守劉誠作為國學文院出身的讀書人,玉衡洞天的名頭在他那兒,必然是要比霸州陸家的名頭好用的多的。


    當然了,這些事情就沒必要對她說了。


    “時候不早了。”


    陸梧鼓蕩的衣袖緩緩癟了下來,看著手邊瓷盤裏剝好的四個橘子,


    “這些你拿回去吃吧。”


    “啊?”


    阿秀也愣住了,老爺前一句話還沒說完,在沉默了一會兒後,就突然說“時候不早了”,這話題轉換得太快,讓她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還有就是……她最近來天葵了,不能吃冰冷的東西啊!


    ……


    ……


    九月十三。


    野草枯黃,樹葉凋零,空氣略顯濕寒。


    穿著棉裙的阿秀和身裹皮裘的陸忠站在陸梧的房間門口,臉上帶著幾分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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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得到消息,工造司主司秦岱因貪墨公款,已被捉拿入獄,擇日便將送往州城受審,他們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陸梧。


    然而,當阿秀透過門縫看向屋內,發現一片空蕩之後,回頭對老管家說道,


    “陸管家,老爺好像不在?”


    “老爺不在?”


    老爺的確不在。


    因為此時陸老爺正在高天之上。


    ……


    雲霧精粹煉製的雲氣鋪展開來,中間凸起形成了一方桌桉,桉上擺著小火爐。


    陸梧與身著彩裙,懷抱琵琶的女子白祈相對而坐,隻見他抬手抓來一朵雲霧,塞入沙壺中後點燃了爐火。


    琵琶女白祈看著他的表演,神色漠然,開口問道:


    “功法參悟得如何了?”


    陸梧一臉澹然的拿起竹鑷,


    “白道友莫急,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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