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立刻答話,隻輕輕擺擺手,為首的那個上前,動手給了他個痛快。雙手交錯裹住他的脖子,一用力便哢嚓一聲扭斷了。孩子的手垂下來,再沒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掙紮。於是便扯著他的胳膊,將他拖了下去,留下一條蜿蜒的血線。


    其實這樣也好,倒叫他痛快些,少受些折磨。


    待一切結束後,那“少婦”這才淺笑道:“我沒有佛口,也沒有蛇心。我從來沒有想要掩蓋我做的一切,也沒有想過不承認。因為我——根本不在意啊!”


    她聳肩道:“你會在乎你究竟踩死過多少螻蟻嗎?還是你會數一數,你到底拍死過幾隻蚊子?”


    林安崳反駁:“人的性命怎麽能和螞蟻和蚊子劃等號?”


    她笑道:“為何就不能劃等號?難道你們人類的命生來就金貴,昆蟲的命就不值錢嗎?”


    林安崳無法反駁,因為在她的認知裏,無論是踩死螞蟻還是拍死蚊子都是不值一提的事,都是理所當然的事。她自詡是個善良的人,公平的人,平日裏看到虐貓、虐狗的新聞,都是義憤填膺恨不得可以穿過屏幕去把那些王八蛋大卸八塊替天行道的。可她從未想過,難道這些螻蟻就該死?就因為它們是螻蟻自己就可以不心虛、不自責,毫無罪惡感地隨意結束它們的生命嗎?


    她繼續說道:“憑什麽?就因為你們自詡是高級動物,是萬物之靈?因為你們高高在上就可以將除你們以外的所有生靈都視如草芥?”


    林安崳被問得啞口無言,自盤古開天地,人類就是除神以外最高等的存在。他們統治著所及之處的一切江河湖海,建起屬於人類自己的王國。在他們的文明裏,甚至連神都是類人的所在、


    一切生靈,無論是走獸還是飛禽,是遊魚還是草蟲,都是可以任意左右、任意主宰、任意踩在腳底下的。


    人類是天生的霸主,他們藐視一切、目空一切!他們無所畏懼,這世間萬物理應為他們服務!


    佛陀說眾生平等,可眾生,何曾平等過?


    鳥吃蟲,虎吃肉,沒有平等,因為它們沒有選擇的機會。


    可人類呢?造物主給了人類無限選擇的可能,而他們選擇了——自己扮演造物主的角色。


    少婦說著說著,突然仰頭狂笑起來:“哈哈哈……你覺得我殘忍?難道他們就不殘忍嗎?我剝皮的手法,可都是跟著他們學來的。”


    她又忽然凜冽起來,陰聲道:“我剝他們的皮,尚且給他們個痛快!可你知道他們是怎麽折磨我們的麽?皮要活著剝,才能又亮又柔,這可是他們說的!哈……剝了皮,就把未斷氣的我們隨意扔在一邊,堆成一座小山。你去問問它們!哪一個不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皮毛被拿走,哪一個不是躺在同伴的屍體上眼看著自己的血一點點流幹,在巨大的痛苦和絕望裏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淒怨:“哪怕是……給我們個痛快也好啊……”


    千塚打斷她:“人造殺孽自然有地府的生死冊記錄在案,待他們陽壽盡了自要要還。可是現在他們陽壽未盡,你屢屢攪亂陰間的秩序,我便不能不管。”


    她停下來,凝望著千塚:“我知道你是誰,你是鬼差,對吧?你來,是為了替這幅皮的主人報仇,是為了你身後那個女孩良心能安。”


    她露出一絲調笑,在“女孩”兩個字上加重了音量。


    千塚冷言道:“來之前的確是,但現在不是了。你大錯已鑄,若此時收手,我還可以網開一麵,放你一條生路。”


    她聽了又笑起來,笑得岔了氣,笑得直不起腰來:“放我一馬?哈哈哈!小小鬼差,你能奈我何?”


    千塚冷笑:“奈你何?”


    千塚頓了頓,聲調突然陡然轉高,高聲道:“我便叫你看看,奈你何!”


    隻聽見“唰”的一聲,林安崳與夏琳琅抬眼一看,一道白光淩厲似箭一般已經射到了那“少婦”眼前。


    那“少婦”顯然也始料未及,躲閃不及便被那白光直直地射中了右眼,頓時捂著眼睛尖叫起來。


    那白光片刻未耽擱,轉瞬間就借力又跳了回來,落在地上,化成一隻狐狸模樣的東西。


    《山海經·海外西經》有雲:“白民之國在龍魚北,白身披發。有乘黃,其狀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壽二千歲。”


    而眼前這隻,便是貨真價實的神獸乘黃了。


    這一隻乘黃在族中排行十三,所以得名“黃十三”,早年間渡劫時被人誤當作野狐狸射殺,昆侖正巧路過目睹此事經過,可憐它千年修為白白毀於一旦,於是用招魂幡護住了它的元神,抱它休養生息。後來它便化為了昆侖的護靈,寄住在昆侖的右耳內,一邊修煉,一邊等待時機化為人形。


    昆侖和千塚在那“少婦”的結界裏法力相斥,如同貓落了水,法力受限施展不出。可黃十三是不怕的,它本屬凶獸,以怨氣為食為生的,在這兒怨氣滋擾的環境下更是如魚得水,渾身都輕快自在,有使不完的勁兒。


    隻見它弓起身子晃著頭使勁抖了抖,一身黃白相見的毛發頓時鬆散開來,更顯得威風凜凜。


    少婦氣急敗壞,切齒道:“哪兒來的野狐狸!敢來這兒撒野!”


    黃十三雖然還不能吐人言,但話還是能聽懂的。


    它當年就是因為被人錯當成野狐狸才失了性命,平生最恨別人把它認作狐狸。這一聽那少婦竟然叫它“野狐狸”,氣的目露凶相,牙都齜了出來。


    昆侖白著一張臉冷冷笑道:“十三可不是野狐狸,你這麽說,它可是會生氣的。”


    黃十三揚著脖子表示讚同,然後聳了聳鼻子,左嗅嗅,右嗅嗅,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這怨氣鼎盛,對黃十三來說可是一頓不可多得的饕餮大餐。


    那少婦直起身子,狠狠道:“嗬,放隻狐狸就想和我鬥?給你們麵子你們不要,就休怪我無情了!”


    那些披著人皮的隨從一時間全聚上來,洶湧地圍成一個半圓,把千塚等人圈在中間。


    林安崳警覺,那些人影越聚越多,大有源源不絕之態,奇怪,剛剛明明沒有那麽多人的!


    黃十三打起頭陣,左右開弓,三兩下把衝在前頭的幾隻畫皮怪咬掉了頭,千塚手執逐焰劍,亦殺地勇猛,夏琳琅法術與拳腳同施,巾幗不讓須眉,矯勇抵擋著它們的圍堵。


    林安崳向昆侖說:“我也去幫忙!你在這好好休息!”卻被昆侖一把拉住:“你別去!這有蹊蹺,我需要你幫忙。”


    林安崳一聽,立刻把頭低下來,聲音也跟著壓低:“怎麽了?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昆侖道:“你當時身陷那幻境的時候我就覺得蹊蹺,可是一直琢磨不透是為什麽。現在我想到一個可能,需要你替我去驗證。”


    林安崳趕忙問:“你想到什麽了?我應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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