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乒……乓……乓……叮……當……當。”


    密集又單調的金鐵交戈之聲再度響起,又是一輪攻防間的急速轉換之後,二人再度分開。


    高度的緊張感和長時間的精神凝聚,使鄭鳴的精神略有些疲憊,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平複著微微紊亂的呼吸,望了眼白痕遍布的黑甲,在能量的傾注和黑炎的燒灼之下,黑甲緩緩恢複了正常。


    對麵的諾嵐比起鄭鳴更加狼狽。他已經無暇恢複身上滿是燒灼痕跡的冰甲。在他看來用於恢複冰甲的能量都顯得有些奢侈。


    他狠狠地喘了幾口氣,往地上猝了一口因為傷勢而不斷溢出的血沫,展顏一笑。


    雪白的牙齒被鮮血染得有些斑駁,在蒼白的嘴唇之下異常顯眼。


    “嗬,你知道嗎?無論是拳術、劍術或者是刀術,到了一定境界都會將自身的感悟和經曆融入進去。所以當兩個人到了一定境界全力相互碰撞之時,其實是兩個人信念的碰撞。這本質上就是兩個人賭上自己的一切彼此碰撞。在這過程中雙方都能或多或少的感受到對方的信念和想法。”


    “你想說些什麽?”


    “你……有信念嗎?”


    諾嵐冷不丁的提問讓鄭鳴微微一怔,他的思緒似乎回到了十數年前,那個跟隨阿瑟學習劍道的日子。


    “怎麽跟你解釋呢?你應該會有這種感覺。當你全神貫注的時候,所感覺到的時間流逝會變慢。明明感覺過去了很久,其實卻隻是一瞬。”


    聽到阿瑟的講解,鄭鳴深以為然的點頭稱是。


    “哦,有過有過。以前玩遊戲打團戰的時候,技能cd就差一秒,可是我狂按鍵盤就是放不出來。直到感覺過去很久才發現才發現,還剩下零點幾秒。”


    阿瑟沒有聽懂鄭鳴在說什麽,不過他也已經有些習慣鄭鳴使用各種理解不能的言辭,聞言隻是點了點頭沒有深究。


    “綜上所述。當雙方在這種狀態之中凝神觀察對方的攻擊模式、揣摩對方的所思所想,並且想要找出破綻擊敗對方的時候,當兩人的攻擊相互碰撞就會更加理解對方。”


    “哈啊?你在說些什麽?讀心術嗎?”


    “不是讀心術。比起那種更加抽象,但卻直指本源。更像是一種感覺。”


    “搞不明白你在說什麽。話說我現在劍術也算大成了吧?單憑劍術連你都無法輕易擊敗我了。為什麽我沒有這種感覺?”


    阿瑟聞言沉默許久,隨即問出了讓鄭鳴在很長一段時間陷入迷茫的問題。


    “你為什麽而戰?你的信念是什麽?你真的敞開過心扉嗎?”


    早已經被鄭鳴扔到角落裏的回憶浮現而出,卻被諾嵐緊隨而來的攻擊打斷。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冰藍長刀的刀尖已經直指胸口而來,近在眼前。


    危急關頭,鄭鳴猛然爆發出了所有的力量。伴隨著一聲巨響,地麵在他的踩踏下麵目全非,借著這股反作用力鄭鳴急速向後退去,在刀尖即將刺入前胸心髒位置的危急關頭,揮刃將它偏移向了一旁。


    “噗嗤。”


    血肉被刺穿的聲音傳來,冰藍的刀尖沒入鄭鳴的右肩之中,最終被堅韌的肌肉和骨骼擋住了去勢。一朵帶著血絲的冰花在鄭鳴的右肩上盛開。


    鄭鳴悶哼一聲,不顧右肩上的疼痛,奮力一腳前踹。盡管諾嵐抬腿格擋卻也無法阻止被轟飛出去的下場。


    在血肉和碎冰噴灑之中,在鄭鳴包含疼痛的悶哼聲中,諾嵐被踹飛了出去。等他在半空中勉強保持平衡,止住身形的時候,已經在二人之間犁出了兩條長達十米的溝渠。


    一邊是發出低沉咆哮用黑炎焚燒右肩上不斷蔓延的冰花的鄭鳴,一邊是右腿不斷顫抖身形不穩的諾嵐。雙方隔著十米距離遙遙相望。


    為了偷襲讓我的分神嗎?夠陰險。


    就在鄭鳴因為剛剛自身的失誤暗自反省的時候,諾嵐再度開口。


    “果敢、英勇、正直、沒有絲毫的欺詐和變招,以紮實的基礎和大開大合的劍路壓縮對手的空間,最終讓對手臣服。我跟阿瑟對戰過所以清楚,這是阿瑟的劍路吧?也正是由於他的性格所以他才適合這種劍路。可是你並不是他,在我看來你隻是在拙劣的模仿罷了。這種劍道在你手中使出,滿是矛盾和扭曲。這根本不是你。”


    “哈啊?又想用言語欺騙我,讓我露出破綻嗎?說這麽多有什麽用?你不還是打不過我?最終站著我是我這個拙劣的模仿者,而不是你!”


    “你看,這就是區別。如果是阿瑟就不會說這種話。而且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動搖他。正是因為這種不一致的別扭感,更加讓我無法心服口服。憑什麽?連自身都無法看清的你,是怎麽成長到這種高度的?”


    鄭鳴已經懶得在聽對方說些什麽了。對他來說劍術、刀術都一樣,不過是殺人的手段罷了。有沒有注入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差別不大。


    他望了眼右肩,在黑炎的燒灼下寒氣已經驅散的殆盡。不過考慮到傷勢的影響還在,他將火刃換到了左手。輕微的在半空中甩了甩長刀,略作熟悉過後發動了又一輪攻勢。


    由於右腿上的傷勢,諾嵐的速度大減,已經無法順利的跟上鄭鳴的速度。在鄭鳴狂風驟雨一般的攻擊之下,他隻能硬著頭皮杵在原地招架著。他心中清楚以自己右腿的傷勢,躲閃隻會導致身形不穩露出破綻。這更加危險。


    盡管他拚命地招架、卸力、偏移接連不斷的火刃攻擊,但是缺乏了躲閃能力之後,原本就占下風的他變得更加險象環生。


    散發高溫的黑炎不斷融化他身上的冰甲,在其上留下漆黑斑駁的醜陋痕跡。最終更是突破冰層割下一個個傷口,緊接著連帶著鮮血一起燒灼的嗤嗤作響。


    贏了!


    敗局已定!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在鄭鳴和諾嵐二人心中響起。正在諾嵐歎息一聲想要奮力一搏,鄭鳴想要發出最後一擊的時候,一直盤旋於天空之上的冰龍格雷芬斯發出一聲哀鳴衝了下來。


    “砰。”


    如同血雨一般龍血噴灑而出。


    長刀卡在龍臂之中動彈不得的鄭鳴看到冰龍格雷芬斯對著自己的猙獰巨口,臉色陡變。


    他可以明確的看到,在那猙獰的龍嘴裏,喉嚨深處,一團裏麵冰藍外表燃燒著白炎的球體極速旋轉,並且越來越大。


    “該死,黑炎,龍息。”


    隨著鄭鳴心念一動,他的周身黑炎暴漲,與此同時背後更是有一條虛幻的龍頭浮現,。


    從虛幻的龍頭中噴湧而出的漆黑龍息與冰龍格雷芬斯噴塗的冰霜龍息狠狠相撞。灼熱和冰寒。兩股極端的力量交匯在一起。


    “轟隆。”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兩股涇渭分明的極端力量相互交融。劇烈的爆炸之後,滾燙的蒸汽伴隨著衝擊波湧向四周,就像是乳白色的海嘯一般,將雙方淹沒。


    地麵上積攢了無數年的冰雪消融,露出大片帶著些微黑色的土地。擴散狀向外的圓形土地中央,一個數十米方圓的淺坑映入眼簾。


    帶的蒸騰的霧氣終於散盡,渾身滿是割裂傷,鎧甲碎裂的鄭鳴搖搖晃晃的保持著站姿。順著他腳下的兩條劃線向前,坑中心不遠處身受重傷、盤身而臥的白龍頓時浮現在眼前。


    在他的身後存在著一小片沒有絲毫損傷的雪地,與這光禿禿的地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其上沒有收到多少衝擊的諾嵐一臉驚訝的從地上戰起,望向了麵前如同小山坡般地擋在麵前的身影。


    “格雷芬斯……”


    用滿懷複雜的語氣呼喚了一聲冰龍的名稱之後,諾嵐臉色漸漸變得冷硬,竟然出乎所有人預料的訓斥出聲。


    “胡鬧!這是神聖的決鬥。誰允許你私自加入的?”


    “可是你快死了。”


    “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不該破壞決鬥的規則。”


    “反正上次他們也破壞過。”


    “你!你給我退開。這是我的戰鬥。”


    在鄭鳴滿懷諷刺意味的眼神之中,諾嵐向冰龍格雷芬斯下達了命令。


    “格雷芬斯,我北境之王,諾嵐,命令你,退下。”


    見冰龍格雷芬斯遲遲不願聽從,諾嵐也沒有多說什麽,隻見他默默地舉起長刀狠狠地捅向了自己。


    “你幹什麽?”


    在格雷芬斯驚訝的注視下,諾嵐又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砍下了自己用來持刀的右臂。


    “好。我走還不行嗎?”


    冰龍留下一句話後頗為委屈的振翅離去。一旁的鄭鳴看著那個血灑不止的身影,神情有些複雜。


    “好了。雖然這兩處傷可能無法與你的損失相比較,可能還是有失公允。不過我隻能做到這樣了。接下來繼續。”


    看到諾嵐蹣跚著腳步一瘸一拐的靠近,鄭鳴的心中可謂是五味陳雜。


    一方麵諾嵐這如同一心求死的舉動在他看來十分愚蠢無法理解,另一方麵不知是不是有利於自己的原因,他又對諾嵐的堅持和執著產生了敬佩的情緒。


    “我也沒剩多少力氣了。接下來是最後一擊。”


    諾嵐鄭重其事的提醒下,鄭鳴微微一怔。隨即在右手中再度凝聚了一把長刀。


    “好。”


    此時鄭鳴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知道為何他竟然對生死間的戰鬥廝殺,升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產生興趣的感覺?”


    不曾有過愛好、對所有事物的都顯得無所謂的鄭鳴,心中突然有了明悟。渾身的疼痛像是催化劑一般讓他興奮到微微顫抖,麵前的強敵更是讓他產生了敬重之情。這即將到來的生死之間的未知更是讓他幾乎難以自持。


    將所有能量灌入長刀之中,準備著最終一擊的諾嵐,看著對麵熊熊烈焰包裹下無聲之中嘴角逐漸揚起的鄭鳴微微一愣。


    “他在笑!他感覺到了愉悅!終於體會到了決鬥的樂趣了嗎?”


    暗自感慨一聲後諾嵐的嘴角也忍不住高高翹起,他握緊了手中的老夥計,長嘯一聲向前衝去。


    “炙烈霜嵐!”


    跌跌撞撞的身形沒能掩蓋他攻擊的光輝。當他的刀鋒上升起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燒的冰藍之焰的時候,瞬間吸引住了鄭鳴的所有目光。


    那道美麗的火焰充滿了生機和活性,活潑的跳動著,周圍的空氣甚至在這道火焰之下隱隱扭曲變形,以至於麵對著這道攻擊的鄭鳴有種熱浪撲麵的錯覺。


    “流刃若燚(yi)!”


    伴隨著鄭鳴壓抑不住興奮地大吼,黑炎盡數席卷向了長刀之中。龐大的火刃急劇壓縮,在這壓縮後的黑炎高溫之下長刀緩緩融化,最終與黑炎融合形成了一個不斷波動的烏黑水刃。


    烏黑的水刃狀黑炎攻擊與白藍色火焰狀寒冰攻擊相撞。沒有碰撞聲、也沒有爆炸聲。


    在一片刺目的光芒之中,兩道攻擊比起僵持、無聲無息的消融,又再度發出光芒和熱量。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鄭鳴終於頭一次體會到了阿瑟和諾嵐所說的意誌的碰撞。


    在他的感受之中,對方就像是凜冬寒風之中獨自綻放的花朵、屹立不倒的樹木。哪怕如同刀刮一般的冷風不斷摧殘他,卻不甘倒下咬牙挺立。鄭鳴從中感受到了不屈和堅持還有令人側目的韌性。


    同時他還感受到了如同虔誠信徒一般堅定地信仰。倒不是信仰神明,而是對於傳統和承諾的堅守。


    恍惚之間光芒散盡,而相互攻伐的兩人也錯身而過。


    鄭鳴被一團冰塊包裹被禁錮其中。而諾嵐身上也滿是焦黑。


    暖風吹拂,時間流逝。


    輕微的哢哢聲中,晶瑩剔透的冰塊上裂痕遍布,漆黑的火焰從中破蛹而出。滿頭大汗的鄭鳴掙紮著爬了出來。


    他咬牙站起身,凝神戒備著諾嵐。然而等了許久都不見對方有絲毫反應。


    鄭鳴凝聚出數根黑針朝對方發動了試探性的攻擊。對方沒有做出絲毫反應,黑針穿透而過,諾嵐還是保持著之前的姿勢。而直到此時鄭鳴才意識到了諾嵐已經死去,他轉了一個大圈,走到了麵向對方的位置。


    諾嵐脖頸處一道漆黑的灼傷率先映入眼簾,小心翼翼的靠近。他推了推對方,直到此時諾蘭才身首分離的倒下。


    “明明有著灼熱火焰作為內核,卻表現得如同水流一般包容萬物嗎?”


    回想起諾嵐最後的評價,鄭鳴不知該做何表情。


    “呼~~~我會一直記得你的諾嵐。”


    長舒了一口氣後鄭鳴恢複了平時的表情。他拿起了那道滿是燒灼痕跡,殘破不堪的冰刃,顧不得細細查看物品說明,伸手按住對方的屍體發動了吞噬能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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