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折斷,四處橫飛。參天的巨樹被連根拔起,帶著泥屑樹根暴露在空氣之中,被血色染得略有些猙獰。遠遠看去,就像是無數細小的黑紅蛇尾,在風中緩緩扭動。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和土腥味,嗆得鼻子和喉嚨火辣辣的疼。無數肉眼可見的黑紅顆粒狀灰塵,在灰黑色煙霧中飄散。


    原本如同世外桃源的村莊,此時一片地獄一般的場景。無數澆灌著血色的四肢殘骸隱隱可見,如同破土而出的喪屍一般,直指著上方。似乎在不敢的怒吼,又似乎在奮力的掙紮。


    倒塌的房屋中,隱約可見往日裏熟悉的麵孔。它們的臉上沒有了往日淳樸的笑容,扭曲的五官盡數擠成了一團,看起來分外恐怖。


    歡聲笑語不斷的村子裏,此時一片死寂,隻有嗚咽的風聲,還有房屋木板傳來的,仿佛呻吟一般的聲響。


    當場景再度從洞穴變換之後,映入鄭鳴眼簾的就是眼前的這一場景。


    不可置信的逃避情緒,襲向鄭鳴的腦海,他的視野也跟隨著緩緩向下。


    那裏一條由暗紅色液體匯聚而成的溪流,潺潺而下,浸濕了破破爛爛的草屑。


    看到那雙小巧的腳丫,鄭鳴似乎明白了什麽,果不其然接下來如同幼獸一般的絕望低吼,印證了他的猜想。


    “阿爸,阿媽!”


    “嗯,看來又進入到了這種第一人稱的幻境了啊。主體是那個小男孩嗎?”就在鄭鳴心中暗自感慨的時候,小男孩不顧地上的尖利斷木,跌跌撞撞的跑向了一個塌進地麵的房子。


    他跪伏在地上,瘋了一般挖掘著眼前的斷木還有泥土,絲毫不顧已經血肉模糊的雙手。


    “看來是遭受了襲擊了啊。”


    不同於隻顧著親人的小男孩,鄭鳴從之前廢墟裏,那如同受到了尾擊一般的痕跡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如果他的估算沒有錯,那個將房屋抽塌的巨尾,至少要有四米多的直徑。這還是鄭鳴算上能量加持後的結論,如果單純隻是一口肉體力量造成了這種破壞,那襲擊村落的怪物的體積還要龐大數分。


    “從地上的痕跡看,應該是蟒類的怪獸吧。白色的表皮鱗片嗎?”


    這邊鄭鳴還在分析著目前的形式,倒塌的房子由於被小男孩挖開了承重,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緊接著再度倒塌。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身體的控製權移交到了鄭鳴的手上。


    “臥槽。”


    顧不得其他,鄭鳴隻來得及咒罵一聲,猛然踢在了麵前的朽木上,向後倒去。


    伴隨著一陣轟鳴過後,大量的泥土傾瀉而出,掉落到了他的身上。


    “呸呸。”


    吐出了掉進口鼻之中的泥沙,渾身沾滿血泥的鄭鳴狼狽不堪的起身。


    劇烈的疼痛從他的身體各處傳來。盡管最後關頭,他做了一些規避動作,但膝蓋和手肘等處還是受了一些擦傷。大腿後根處,更是被一個鋒利的木莊刺穿。


    “嘖。”


    年幼的身體傳來的疼痛,比起他自身經過千錘百煉的身體,強烈了不知幾何。劇烈的痛苦,刺激著他的神經。他甚至能夠感受到太陽穴處的動脈,越發急促的跳動。


    忍痛用指甲開裂翻開的雙手,按住了大退下的木樁,伴隨著一生充滿痛楚的大吼,鄭鳴猛然拔出了大腿。


    鮮血噴湧而出,疼的滿頭大汗的鄭鳴,隻覺得眼前一黑,隱隱約約升起一種天旋地轉的暈眩感。


    鄭鳴連忙扯下了褲腰帶,手齒並用的係緊了大腿用於止血。這才一瘸一拐的站了起來。


    望著周圍宛如經曆過地震災害一般一片狼藉的村落,一股絕望的情緒不斷直衝向他的大腦。受此影響之下,就連鄭鳴都變得有些消極了起來。


    “莫名其妙。我到底該幹什麽?”


    “救……救命……救救我……”


    一道若有似無的虛弱呼救聲引起了鄭鳴的注意,他連忙一瘸一拐的拖著受傷的大腿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你是誰?你在哪?”


    見呼救聲戛然而止,鄭鳴連忙高聲呼喊,似乎是鄭鳴的聲音為這片死寂的地方注入了一絲生氣,那個微弱的呼救聲高昂了數分。


    “獵戶亮家的那個娃?”


    鄭鳴聞言雙目一閃,他哪裏直到這具身體是哪家的娃?於是他連忙喊道:“我是鳴,堅持住,我這就來救你。”


    很快四處搜索的鄭鳴,就鎖定了聲音的來源。那是一個由四具屍體堆積在一起的屍堆,呼救聲就是從那裏傳來。


    鄭鳴連忙想要退開屍體,一個被鮮血染紅的尖利木錐洞穿了兩層屍體,將之牢牢地固定在了地麵上。


    差距到一開始推屍體,其下就傳來痛苦的慘嚎聲,鄭鳴隻得放棄,隻是將其上的屍體偏移了一些。


    這是一個臉上被血色塗滿,滿臉茂密胡子的男人,由於血汙的關係看不清麵容。


    看其樣子應該是在災難發生時,躲在了屍體下方。幸運的是倒塌的房屋,還有如同標槍般散落在周圍的木片沒有帶走他的性命。


    然而不幸的是,其中有兩個木片,貫穿了他的左肩和右腹,與屍首一起將他牢牢串在了地上。


    當看到眼前場景的第一時間,鄭鳴就在心中宣判了對方的死刑。別說是以他現在小孩子的身體,就算是他本體親至也沒有多大把握能夠拯救眼前這個男人。


    “到底發生了什麽?”


    意識到對方注定會極其痛苦的緩緩死去後,鄭鳴沒有再做其餘嚐試,連忙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救我……我不想死。”


    眼見男子隻是一味地呼救,根本無法溝通,鄭鳴眉頭一皺。


    放在他麵前的有兩個選擇,一是將對方的情況如實相告。很可能他在清楚了自身處境之後,反而會看開,鎮定下來後,告訴鄭鳴之前發生的事。


    當然鄭鳴覺得更有可能的是對方知道真相後崩潰,做出一些出乎鄭鳴預料的糟糕選擇。


    於是鄭鳴做出了第二個選擇。他摘下了腰間的葫蘆,將裏麵的寒潭水喂給了對方。


    寒潭水雖然沒有治療的效果,但是由於其特殊的特性,可以緩解疼痛,抑製傷勢的惡化速度。這會讓對方存活的時間更長,更加理性。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這並不一定是好事,反而可能會成為對方的噩夢。


    “好冰。呼~謝謝。我感覺好多了。”


    很快寒潭水起了作用,痛感被削弱的男子也沒有了之前的歇斯底裏。


    “到底發生了什麽?”鄭鳴見對方有些好轉再度提問。


    “死了。都死了。上族魔蛇大人,途經這裏看上了祭祀家的女娃,要我們進獻給它。之後又不知道為什麽狂性大發,開始在村子裏肆意屠殺。”


    鄭鳴依稀記得之前的幻境中二人提到過雅兒是村裏祭祀家的女兒,想到那張與記憶中的妹妹酷似的麵孔,加上被身體傳來的情緒感染,頓時急聲詢問道。


    “祭祀家的女娃?你是說雅兒?那她現在怎麽樣了?”


    “我不知道。應該躲進了家裏了吧。當時村長和祭祀一起前去求情,想要以其餘血食來換取女娃的性命。”


    聽到男子的描述,鄭鳴連忙起身向著祭祀所在的房子跌跌撞撞的跑去。


    循著上幾次偷拿食物的路徑,鄭鳴一路磕磕絆絆的跑到了雅兒的家。卻發現那個被小男孩羨慕的竹屋已經消失了大半。


    從自上而下缺失的巨大缺口,還有地麵上留下的兩行牙印,不需細想就能清楚,這是那條魔蛇所致。


    “雅兒。”


    聲嘶力竭的悲憤呼喊聲,將鄭鳴本人都嚇了一跳。無數濃烈的情感噴湧而出,鄭鳴頓時如同撞在彈簧床上一般,被彈了出來。


    鄭鳴望著眼前臉色焦急惶恐得鑽進廢墟裏的小男孩,感受著逐漸變淡最終消失無蹤的情緒影響,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有趣,竟然可以跟鬼魂一樣附身?而且還能感同身受的接受宿主的情感變化。這真的是回憶幻境?不知道我的存在會不會引起改變。”


    就在他一邊撫摸著下巴,一邊低聲自語的時候,廢墟裏傳來了如同杜鵑啼血一般的淒厲嚎叫聲,單憑聲音中的淒厲和絕望的情緒,就讓鄭鳴的心湖漣漪不斷。


    他臉色怪異的壓下心中的情緒,透過殘垣斷壁,借著微弱的光芒向裏麵望去。


    隻見小男孩半跪在地上,抱著已經隻剩肩膀和頭部的雅兒,悲痛欲絕的揚天哀嚎。


    望著那兩張熟悉的麵孔,還有耳邊不斷回響得充滿絕望的哀嚎,鄭鳴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凝重,雙眼中血絲遍布,隱隱射出了攝人心魄的血光。


    “轟隆。”


    似乎是因為小男孩的哀嚎,本就搖搖晃晃,噪音不斷地殘破房屋轟然倒塌。將悲痛欲絕的小男孩連同那個表情痛苦,惹人憐惜的小女孩一起,埋葬了起來。


    周圍的場景如同被水浸濕的水墨畫一般,不斷向外擴散,變得模糊起來。緊接著如同被投入一塊巨石一般波動了開來。


    在周圍幻境盡數被破壞之前,鄭鳴依稀透過模糊不清的畫麵,看到了匆匆趕至的熟悉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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