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陳邵在, 相當於代表陳家人出麵, 傅挽梅不好再說什麽, 點點頭,改口:“還麻煩你們親自跑一趟了。”


    “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陳邵答的彬彬有禮。


    可傅挽梅和陳邵兩人彼此心知肚明對方是什麽貨色,做足了表麵功夫也就不願再多搭話一個字。


    他垂眸看向陳喋, 輕聲諷她:“沒腦子,還得靠你哥。”


    陳邵替她處理完那些人便也沒在醫院多待,他嫌晦氣, 不願在這種事上瞎湊熱鬧, 很快就走了。


    陳喋轉身問朱奇聰:“聞梁人呢?”


    “我也不知道。”


    陳喋抬眸:“什麽?”


    “我剛剛處理完股東會的事, 今天也沒怎麽見到聞總,他手機應該也沒電了沒來得及充上電,剛才給他打電話是關機狀態。”


    陳喋當然知道聞梁這會兒手機打不通。


    也猜到了忙碌一整天肯定沒時間顧及手機有沒有電。


    聞懷遠去世的消息傳的很快。


    料峭早春的晚上,陸陸續續有許多從前的朋友以及合作夥伴前來慰問, 傅挽梅一一招待著也沒時間顧及陳喋。


    可卻遲遲不見聞梁蹤影。


    他不在,陳喋沒理由在醫院繼續待下去,又給聞梁打了通電話,依舊是關機提示音。


    陳喋起身,打開樓梯間的門走下去。


    她始終低著頭, 情緒低蕩,提不起精神, 直到樓道裏忽然一聲驚呼:“陳小姐!”


    陳喋都不記得她有多久沒看到張嫂了,大概從西郊別墅搬出來後她就再沒見過張嫂。


    她看上去老了些,兩鬢白發更多, 這會兒見到她表情還有點難以置信,片刻後便快步走上來,拉住陳喋的手:“您也是來看老董事長的嗎?”


    陳喋一頓:“我來看看聞梁,但是他現在沒在醫院。”


    “哦。”張嫂握著陳喋的手,輕輕拍了兩下她的手背,垂下眼,“少爺這孩子命苦,他10歲那年夫人走了以後我就沒怎麽見少爺笑過了,盡管從前小時候他也不愛笑,可夫人走後就更甚了。”


    樓道這安安靜靜,感應燈亮了又滅。


    “好在後來您來了,我才見少爺沒像以前那麽沉鬱了。”張嫂搖著頭感慨,“你們可得好好在一起下去啊。”


    陳喋怔愣片刻。


    明白張嫂如今在這看到她大概是以為她和聞梁和好了,陳喋也沒多解釋,而是輕聲問:“您這麽晚怎麽也過來了?”


    張嫂提了提手裏的東西:“太太讓我送東西過來,送完我就走了。”


    “那你先送上去吧,我一會兒跟你一起回去。”


    張嫂應了聲,很快就上樓送了東西回來。


    兩人好久沒見麵了,張嫂還顯得有些拘謹,沒再繼續剛才那些不愉快的話題,她側頭看了陳喋一會兒,笑了笑:“我前不久還在電視上看到你。”


    “那個綜藝吧,《一日三餐》?”


    “對。”張嫂點點頭,“我女兒特別喜歡看。”


    陳喋笑起來,抬手按亮樓道的燈,淡聲:“張嫂,您給我講講從前聞梁的事吧。”


    ***


    聞梁的生母叫沈雲舒。


    去留無意,望天空雲卷雲舒的“雲舒”。


    沈雲舒出身在一個普通家庭,但也能算上是書香門第,父親是大家的教授,母親則是高中老師,在當時都很受人尊重。


    沈雲舒在這樣的家庭長大,從小到大,她讀的是“世間情動,不過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撞壁叮當響”、是“世間情劫,不過三九黑瓦黃連鮮,糖心落低苦作言”。


    她心中夢幻憧憬,不落實地,是個徹底的浪漫主義者。


    在那個年代,好多女生的另一半都是由父母親戚介紹相親認識的,沈雲舒父母也給她介紹過,是一個搞科研的年輕男人。


    沈雲舒隻看了眼照片,便拒絕了,理由也很簡單,沒有眼緣,她也不願意再去見一麵聊一聊。


    她自己開了家花店,周末去福利院看孩子們時花店便要關門,她不掛“暫停營業”的牌子,而是自己用雋秀的字體親筆寫下的“花店今天不開,花還在開”掛牌。


    她還會自己做衣服,她喜歡旗袍,總自己做,側邊開叉,走路時一條長腿隱現。


    沈雲舒在當時是個特立獨行的人,不少同齡女人在暗地裏嘀咕她,嘴上看不爽,可心中卻也羨慕她如此恣意。


    後來,沈雲舒22歲,她遇到了聞懷遠。


    年輕時候的聞懷遠容貌俊朗,行為舉止也都非常紳士,他那時候便自己創業,拉了讚助,建成了溫遠集團的雛形。


    可他又不死板,他很有趣,他會從兜裏掏出兩張電影票邀沈雲舒一塊兒去看電影,也會拿著賺來的第一桶金帶沈雲舒去最貴的西餐廳吃牛排,他還喜歡給沈雲舒買旗袍,等她換上後誇張的誇她如何漂亮。


    沈雲舒很快就徹底淪陷,無可救藥的愛上聞懷遠。


    她覺得他們就是天作之合,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戀愛不久,沈雲舒帶著聞懷遠去見了父母,但她沒想到卻會受到父母強烈的反對。


    父母用這些年看人的能力認為聞懷遠不是那個能共度餘生的良人,可他們也無法去跟沈雲舒分條說明,隻能說聞懷遠的心思不定,太過活絡。


    沈雲舒認為是父母太過死板,不顧父母的反對便直接和聞懷遠領了證結婚。


    婚後,兩人恩愛非常,一同出入各種場合,西裝配旗袍,被眾人讚頌。


    再往後,溫遠集團出過一次融資問題,而沈雲舒也在這時候懷上了聞梁,她把自己的花店賣了,賣來的錢就存在銀行卡裏給聞懷遠,而自己則開始留在家中休息,準備待產。


    沈雲舒是個浪漫到骨子裏的人。


    即便孕期反應很大,吃了就吐,整宿睡不著覺,到後期肚子就變得很大,她又細胳膊細腿的,站一會兒就累的不行。


    可沈雲舒從來沒覺得難受過,她特別開心,尤其看著肚子一天天變大。


    她覺得這是在孕育她和聞懷遠愛的結晶,而孕期的反應則是結晶孕育過程中的一點點坎坷,以供未來回想起來可以更加難忘而富有意義。


    她摸著肚子說:“懷遠,嫁給你是我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


    聞懷遠剛剛應酬回來,抬手扯著領結,聞言手停頓了下,側身看了她一眼,“嗯”了聲後就走進了浴室。


    沈雲舒沉浸在自己小天地中,沒注意到聞懷遠的眼神。


    到後來,沈雲舒憶起從前,她不確定聞懷遠到底是何時拈花惹草的,但能確定從那麽早的時候聞懷遠就已經不再愛她了。


    沈雲舒心中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沒了,那點幻想也都顛覆了,對沈雲舒來說打擊是幻滅的。


    她開始和聞懷遠無休止的爭吵。


    溫遠發展如日中天,聞懷遠漸漸為了躲她也不再回家,聞梁小時候經常看不見他。


    沈雲舒整個人都衰敗下來,她是為愛而生的,執拗固執,聞懷遠一走,她就再沒了寄托,就連個吵架的人都沒了。


    她不再像從前那樣,沒再親手為自己做一條裙子,也沒心思去認識新的人,花店早就賣掉,就連父母都在前一年相繼生病去世。


    她像隻困獸就被困在了聞宅裏。


    後來,聞梁日日長大。


    一次晚上聞懷遠終於回家,可一回家沈雲舒便又和他吵架,他一氣之下便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那天之後,聞梁放學回家。


    沈雲舒難得在廚房忙碌,見他回家笑著端著一盤甜品出來,揉了揉聞梁的腦袋:“阿梁回來啦。”


    她把做了一下午的甜品放到聞梁嘴邊,笑著說:“嚐嚐看好不好吃,媽媽剛學的。”


    烤的金黃的小蛋糕上麵還灑了一層糖霜,奶香撲鼻。


    聞梁張嘴,剛要咬下去,沈雲舒忽然把那塊蛋糕丟在地上,糖霜灑了一地,她又瘋了似的把盤子上剩下的那些一股腦的也都倒到地上,拿腳踩,然後抱著聞梁痛哭失聲。


    沈雲舒讓當時在聞家做飯的張嫂把地上的蛋糕打掃幹淨,從那天之後再沒有人再提及這件事。


    就連聞梁也沒有。


    他甚至都沒問沈雲舒為什麽要把蛋糕丟掉。


    可沈雲舒每次看著聞梁的眼睛,卻總覺得他什麽都懂,她不敢看聞梁的眼睛。


    這些故事對陳喋而言是衝擊性的。


    她從來沒想過這背後的故事會是這樣讓人心生寒意。


    “那後來呢?”陳喋問。


    “後來啊。”張嫂看向前方,回憶起從前,“沒過幾天,太太就服藥自殺了。”


    “之前那次,她是不是想……”陳喋聲音都有些顫,“想和聞梁一起……”


    她沒說完,但張嫂也已經聽懂了,點點頭:“是,但是最後還是沒忍心。”


    ***


    後來那一天聞梁回家,家中空蕩蕩,沈雲舒也沒有出來。


    他忽的心頭一頓,像是有心電感應,丟了書包衝上樓。


    他不知道該說自己趕上了還是沒趕上。


    沈雲舒已經吞藥了,可他也算是見到了沈雲舒最後一麵。


    從前光鮮亮麗,滿腹詩書,又總愛打扮穿著旗袍,往街上一走就能吸引無數人驚羨目光的女人,現在臉色煞白躺在床上。


    她到後來幾年都不喜歡穿旗袍,一穿上旗袍就讓她想起從前和聞懷遠相愛時的時光,於是索性就不再穿了。


    沈雲舒因為藥物反應整個人都蜷縮著,冷汗不斷從額頭冒出來。


    而後朝聞梁招了招手,她費勁地半支起身子,把聞梁輕輕抱進懷裏。


    “對不起,阿梁。”她說,“媽媽不是故意的。”


    聞梁被她緊緊摟著,她脖子上的汗沾在他臉上。


    她沒說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在道歉,可聞梁卻似乎聽懂了,他低下頭,張開手臂回抱住沈雲舒。


    “沒關係。”聞梁說。


    沈雲舒紅著眼眶看她,用力點了點頭,又是一聲“對不起”。


    最後彌留之際,沈雲舒沒法再抱他,倒在床上,顫聲和他說話。


    “阿梁,媽媽好像生病了,以後你要照顧好你自己。”


    到後來,沈雲舒聲音很輕,說不清到底是說給聞梁聽還是說給自己。


    “媽媽這輩子,過的都太理想了,栽在這上麵,可再給我一個機會重新來過,我也寧願再理想一次。”


    “人啊,還是有些東西需要堅持下來的。”


    沈雲舒說完這句話便咽了氣,走了。


    再後來就是一陣兵荒馬亂,家裏的傭人發現沈雲舒吞藥自殺聯係聞懷遠,張嫂跑上來捂住聞梁的眼睛把他帶出去。


    堰城商圈震動,唏噓不已,再後來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


    醫院外車很堵。


    停車場已經滿了,外麵一溜長隊一直到外麵小路水泄不通,汽車尾燈連成一片通紅的燈光。


    張嫂輕輕拍了拍陳喋的背,歎息一聲,問:“陳小姐您怎麽回去?”


    陳喋沒回答,反問:“你現在回家嗎?”


    “嗯。”張嫂指了指旁邊的公交車站,“我坐八路,直達。”


    “嗯,那您先走吧。”


    陳喋跟張嫂道別。


    八路公交車很快就到,她看著張嫂上車後才收回視線。


    沒地兒可去。


    現在回家的話又覺得好像漏了什麽,不舒坦。


    陳喋站在醫院門口吹風,手機響起來。


    亮起的屏幕上是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自從之前分手後,陳喋把他聯係方式刪了後就一直沒再設過備注了。


    她心尖兒一跳,立馬接起來。


    剛一接起就聽到那頭點煙的聲音。


    陳喋腦海中自動浮現出聞梁抽煙的模樣,人懶散著,煙叼在嘴裏,按下打火機,猩紅火光照得瞳孔乍亮一瞬,然後他兩頰微凹,深深吸一口煙,又緩緩吐出煙,籠住眉眼,影影綽綽。


    “找我?”他問。


    聲音平緩,聽不出任何的波瀾。


    “嗯。”陳喋也跟著平靜下來,“你現在在哪?”


    那頭靜了靜。


    然後聞梁說:“你家樓下。”


    作者有話要說:  害,平安夜聞梁還沒見到我們喋妹


    明天大概就可以陪大家甜蜜過聖誕啦


    感謝【哼】的火箭炮


    感謝【李家姑娘】的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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