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客人啊,咱們之間,我能算客人啊?”周大林不高興說,“咱們是同班同學!”


    黃玲有些尷尬,隻好解釋說:“這是酒店的規定啊。我在這兒幹,當然得遵守規定了。


    “沒事兒,我去和你們經理說。”周大林依舊滿臉不在乎,“頂多我多訂他們一天房不就完了?”


    黃玲還是搖搖頭說:“有紀律的,我不能擅離職守。”


    周大林就無奈地笑笑,看看手上的手機問黃玲:“快到中午了,你幾點下班?下班我請你吃飯。”


    黃玲也無奈地笑。


    “中午隻有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她吞吐著說。


    “那下午呢,幾點下班?”周大林又問。接著就解釋說,“你別誤會,我就是突然在這裏碰上你,心裏挺激動的,想著和你聊聊,聊聊咱們小時候的那些事。你不知道,我在外麵做生意,每天的神經都緊繃著,可懷念咱們這個地方了,還有你們這些同學。”


    “我明白,明白。”黃玲想想說,“這樣吧,咱們還是專門找個時間,明天,明天吧?我請一天假,看看還能叫上咱們哪幾個同學,咱們一起聚聚,你說好吧?”


    周大林就又做出一臉無奈來說:“我明天得和一家食品企業談生意,沒時間了啊,明天下午我就必須離開了。”想想又問,“你怎麽來的,騎車還是坐公交?”


    “坐公交。”黃玲就回答他說。


    大冬天裏,騎自行車從兵工廠到城裏,要走十多裏路,太冷了,黃玲當然要坐公交。


    “那就這樣,”周大林說,“我先不退房,就在房間裏等著你下班,下班我送你回去,咱們順便在路上說說話,可以嗎?”


    黃玲臉上就露出笑容來說:“行啊。”就問,“你買車啦?”


    周大林答:“啊,二三十萬的破車,不值錢。本來想買個好點的,怕開回來讓別人說我顯擺,就買個差一點的。”


    黃玲就說:“那我給勝文打個電話,你直接在我們家吃飯吧?你們也是同學,晚上正好一起聊聊。”


    周大林聽說要他見李勝文,就立刻拒絕說:“不了,我送你到家門口就行,不見勝文了。”


    “喲,還記著你們上學時候的仇呢?”黃玲就笑話他說。


    周大林尷尬地笑笑說:“哪來那麽多仇啊?不是為這個。”


    黃玲就奇怪問:“那你為什麽啊?”


    周大林看看她,半天才說:“為你唄。他捷足先登了。”


    黃玲心裏就“咯噔”一下,泛上許多的回憶和疑問來。


    “我四點下班。”好一會兒,她才說。


    周大林就點點頭說:“好,我車就在賓館院子裏,我就在那裏等著你。”


    說完了,他把櫃台上的房間鑰匙重新拿回來,回自己的房間了。


    待他走了,那年輕服務員走到黃玲身邊來,問她說:“喲,黃姐,你還有這麽個大款追求者啊?”


    這時候,黃玲的心裏已經亂了,順口說:“他不是大款吧?”


    “不是大款?”年輕服務員明顯不信說,“看見他拿著的那個手機沒有?咱們這裏才上市,小一萬呢!他穿的那個進口皮夾克,狐狸毛的,少說也得兩三萬。不是大款,誰穿的起這個呀?”


    三點四十,周大林從客房裏出來退房。這一回,他就專門找黃玲給他退房了。


    他也不多說話,默默地看著黃玲給他辦完手續,接過她遞過來的押金,這才衝她微微一笑說:“我在車裏等你。”


    說完了轉身瀟灑地離開。


    那時候這種小城裏,私家車很少,幾乎就是沒有。來住賓館的,更是鮮有開車來的。周大林那輛黑色的帕薩特,在院子裏很是紮眼。


    黃玲下班出了賓館大門,就看到周大林的車了,站在門口猶豫一下,還是向著車走過去。


    周大林在車裏也看到她了,已經發動了向著她駛來。待到了她身邊停下,正好是副駕的車門在黃玲身邊。


    黃玲很自然地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駛出賓館的院子,上了公路。


    “從這裏到咱們廠宿舍,頂多十分鍾。”周大林開著車,就對黃玲說。


    兵工廠的子弟,無論走到哪裏,即便是跟周大林一般,跟這個兵工廠沒有一點關係了,相互之間說話,在說到兵工廠的時候,還是習慣地把這廠子叫“咱們廠”。


    這到底是一種什麽心態,或者是一種什麽心情,沒有人能搞清楚。


    “十分鍾,太短了呀!”他就感慨說,“可是,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著和你說。”


    黃玲就看著他笑,然後說:“早就猜到你會這麽說。”然後就問,“說吧,去哪兒?”接著說,“專門用來幽會的地方,我可不去。”


    這句話,聽著挺正經的,其實已經是給周大林機會了。


    如果黃玲堅持要回家,他也會跟她回去,見一下李勝文。請他們兩口子撮一頓,在李勝文麵前顯擺顯擺,把他給比下去,讓黃玲後悔嫁給李勝文,出了心裏這口惡氣,也就罷了。


    可偏偏黃玲就給他了獨處的機會。


    興許,是黃玲突然明白了,周大林初中時候是喜歡她的吧?也許,是周大林的炫富,產生了什麽效果。


    現在,坐在車裏,近距離看黃玲,這女人除了眼睛和鼻子好看一些,也就算中等靠上的人才。


    麵頰上有零星的雀斑,好像初中的時候就有。屁股也過於大了一些,身子有些圓滾滾的,偏胖了。


    初中的時候,黃玲好像也是這偏胖的身材和這模樣,比起程曉來,模樣、身材,都差得遠了。


    他現在都搞不懂自己,為什麽初中的時候,會把黃玲做為“開蒙”的偶像了呢?興許,僅僅是因為她當時發育的早,比起其他女同學來,更性感一些?


    但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他懂人事之後,第一個日思夜想的偶像啊。和人生當中第一個偶像發生點什麽,好像是每個男人都向往的事情。在這一點上,周大林恐怕也不能免俗。


    守著黃玲刻意顯擺,想盡一切辦法製造獨處機會,他做這一切,好像都有些不由自主。


    如果黃玲沒嫁給李勝文,他興許也就是找個機會和她獨處一下,訴說一下當年自己對她的向往,僅此而已了。


    可黃玲偏偏嫁給了李勝文,這個整個初中三年裏,他最厭惡的家夥。


    特麽的,你說這好白菜,為啥偏偏都讓豬給拱了?


    九九年的小城,除了公園,還真沒有適合兩個人獨處的地方。


    那時候街上的小飯館,基本都是亂糟糟的,很少有獨立安靜的空間。而其他地方,又過於曖昧了,容易讓黃玲誤會了。


    “公園咱們不能去。”周大林思考著說,“萬一碰見熟人,讓你回去跟勝文沒法交代。這時候吃飯又太早,去哪兒呢?對了,聽說公園邊上的人防工程改了舞廳和咖啡廳了,裏麵有那種火車廂座椅一樣的小獨立空間。咱們可以去那裏,邊喝咖啡邊聊聊過去,你覺得怎麽樣?”


    所謂的人防工程,就是備戰備荒年代挖的防空洞,這時候已經沒什麽利用價值了,人防部門就把它給租賃出去,搞經營了。


    那地方都在地下,陰森森的,很少有人願意去,那個咖啡館,一天沒幾個客人,離著關門也不遠了。


    這地方,倒挺適合二人聊天。沒有別人,也不怕被發現。而且是公共場所,有服務員在,也不怕周大林有其他不禮貌的舉動。


    “好吧。”黃玲就答應了。


    周大林把車開到防空洞門口,找個地方停下,讓黃玲先下車進去。待她進了防空洞裏麵好一會兒,他才從車上下來,慢慢走進去。


    他這樣做,自然是為了保護黃玲的名聲,避免被外人看到他們在一起。


    二十年以後的程曉,之所以會愛上周大林,就是因為這些對待女人的小細節,他做的太好了,讓她覺得,他太體貼,太理解女人了。


    一起過馬路,他會走在來車的一邊,護著程曉。進商場或飯店的大門,他會搶先為程曉推開大門或者簾子。程曉給客戶做宣傳,累個口幹舌燥,他會泡好了茶水,在程曉躺在床上,懶得起來的情況下,摟起她的頭,喂她喝。甚至是晚上洗漱,他也會為程曉把牙缸弄好溫水,牙刷上擠好牙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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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太暖了。沒有一個中年女人,可以經得住如此暖暖的,無微不至的照顧而不繳械投降。


    如今,他這一個為了保護黃玲名聲的細小動作,也讓黃玲感覺心裏暖暖的,刹那間放鬆了所有的警惕。


    地下的咖啡廳,就是一段五十餘米長,兩米半寬,不足三米高的防空洞。頂子是半圓的,周邊都刷了綠漆,蓋住原來的水泥色,再安裝上些彩燈。整個走廊一般的地洞裏,就多了些溫暖浪漫的色調。


    一排火車廂式的座椅,占據了走廊的一邊,隻在另一邊留出一條一米多寬的通道來。裏麵除了兩個坐在櫃台裏衝盹兒的服務員,就再沒有其他人。


    所謂咖啡,就是用商場裏袋裝的速溶咖啡衝泡的,然後給兩塊方糖,一個小勺,便算是咖啡了,連咖啡伴侶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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