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走邊聊,兩人就走到了山的那頭,天色已經發灰,已經入春了,白天越來越長,黑天越來越短,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天就要亮了。


    “回去就煩請姑娘幫我帶句話給九哥。過去了都過去了,人都沒了,還計較那些有什麽意思。百歲以後就隻能交給他了。”知雅格格注視著莫尋。心裏好像有很多話要說,但是最後還是沒說出什麽,簡單的囑咐了兩句就往前走了。


    “知雅格格,我曾經見過你。咱倆這輩子有一麵之緣,你托我囑咐佘九爺的話我會帶到,佘百歲你也放心,我會盡我所能的。”莫尋看著知雅格格的背影,突然想起來,這個知雅格格的上一世是跟她在同一個大戶人家的一個小仆從,他好幾次給莫尋留了飯,後來那人家敗落請不起傭人,她和那個小仆從也就散了。


    “等會!謝謝你!”想到這裏,莫尋又補充了一句。知雅格格茫然的回頭看了一眼。莫尋卻擺了擺手,示意那兩個鬼差帶離開。


    知雅格格走了。莫尋在原地站了一會,一直站到太陽升起,才轉身離開。


    人生可能就是這麽有趣,那個給她留飯的小仆從,到了來生竟然到了帝王家。到底是她前世修來的福還是今生遭遇的禍呢?


    再次回到百仙墳,佘三奶奶已經回洞繼續閉關,佘七奶奶還在和佘小希敘舊,妙峰山的眾位野仙已經在外等候,長白山的仙家除了浣青和黃戈也已經各回各家。佘九爺和佘百歲還在聊著關於很多年前的事情。父子二人之間逐漸變得和睦起來。


    “知雅格格走了!”莫尋進門跟佘九爺打了個招呼。


    “嗯。走了好。走了好啊!”佘九爺歎了一口氣,一雙手焦慮得在頭上撓了撓。


    “知雅格格讓我給您帶個話。”莫尋在佘百歲身邊坐了下來,然後拉過佘百歲的手,將一個玉鐲塞到了佘百歲的手裏。


    “知雅格格說,一生命途多舛,今個走了也算自由了。隻是有一事著實放不下,那就是九哥對阿瑪心有隔閡,阿瑪已經走了,這恨也好怨也好,終究不是阿瑪的錯。人都走了,何不重新開始呢?”看著莫尋的嘴巴一張一合,佘九爺似乎看到了知雅格格還在的時候。


    他留了她二百年,鬼差曾經多次派人帶她離開,都被他攔下了。他每天都提心吊膽啊!心裏怕啊!怕有一天知雅格格走了,他就什麽都沒有了。但是他修煉千年,怎麽會不知道知雅格格早晚會走?不過是拖一天算一天罷了。


    但是啊,這一天還是來了。在從妙峰山趕來之前,佘九爺就特意從紫金壺裏放出知雅格格,從佘百歲特意帶朋友過來問關於知雅格格死因的時候,佘九爺就預料到佘百歲這次不會善罷甘休,於是他和知雅格格商量,隻要老王爺走了,他們就把實話告訴他。


    但是他從沒有想到,分離會來得這麽快。


    “我知道了。百歲你跟莫尋姑娘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佘九爺打發了他們,自己一個人坐在百仙墳裏默默得發呆。


    佘百歲也理解父親,額娘離開了父親和自己,佘百歲心裏也很不舒服。他從九歲時候額娘離世,到現在二百年了,終於有一天他見到了額娘,但是還沒說上兩句話,額娘就踏上了黃泉路趕去投胎轉世了。


    “好,我在山神廟等您。”佘百歲拍了拍父親的肩膀。然後跟著莫尋出來了。


    佘七奶奶正在和小希在外聊大興安嶺的事情,洞口浣青和黃戈正在外麵把守著。見莫尋和佘百歲走了出來,佘七奶奶和小希站了起來。


    “佘七奶奶,漠河村可還好?佟二爺佟二奶奶身體怎麽樣?”莫尋一邊往外走一邊問候著佘七奶奶。


    “漠河村還那樣,佟二奶奶月初沒了,沒啥大病,壽終正寢。”佘七奶奶說。


    聽見佘七奶奶說佟二奶奶沒了,莫尋倒吸了一口涼氣,以前在大興安嶺時候莫尋最經常的就是往佟二奶奶家跑,除了來送藥,莫尋也愛和佟二奶奶嘮嘮家常。


    “挺好,壽終正寢,挺好。”莫尋抿了抿嘴唇,想說點什麽,但是什麽也沒說出來。


    “先去山神廟吧!妙峰山的先跟咱回去。”佘百歲出門,向外麵的妙峰山野仙說。


    “你們回去吧。我和小希送送佘七奶奶。”莫尋衝著外麵的佘百歲說。佘百歲應了一聲。她還對佘百歲心有芥蒂,自然是你能避開就避開。


    “成。這幾天都累壞了。送走七姑早點回去休息吧!”佘百歲叫佘七奶奶七姑確實沒錯。


    回去的路上,小希和佘七奶奶給莫尋講起了那時候大興安嶺的事情。


    老神婆沒了以後,山上的野仙都在物色新的弟馬。他們把目光放在了佟二爺身上。按說佟二爺歲數大了,體格再好也不及年輕人。於是佘七奶奶提議選一個附近十裏八村的年輕人。


    因為這件事,佘七奶奶和山上別的野仙鬧得有點不愉快,不過當然不到大打出手的情況。本來佘七奶奶以為幾家能好好談談,然後選擇一個合適的人。可是那黃家的老爺在別家都不知道的時候第一個下了手。


    當年佟二爺救下了佘小甜,佘小甜就一直守護著佟二爺一家。幫佟二爺占卜到劫難以後,佘小甜就被佘七奶奶囚禁了起來。但是她還是暗中找人關注著佟二爺家,在知道黃家老爺派人過去了以後,佘小甜不顧佘七奶奶的禁令,硬是從地牢闖出去救佟二爺。


    佘七奶奶發現佘小甜逃了出去以後急忙派人去佟二爺家。誰想黃家老爺親自在佟二爺家駐守。派過去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三下兩下被他打翻在地,就連佘小甜都被黃家老爺打得隻剩一口氣。


    佘七奶奶聽到線報,怒火中燒,那黃家老頭算是個什麽東西,竟敢傷她佘家十餘名愛將、於是佘七奶奶親自出山,和黃家老爺打得天昏地暗,兩個人都受了不小的傷。一直到胡白灰三家野仙大長輩過來,才阻止了兩人的戰鬥。


    此事最後以黃家老爺自願閉關三百年絕不出山才解決。


    “那小甜呢?”佘小希忍不住得問。


    “小甜還在地牢。能不能熬得住就看她自己了。”佘七奶奶搖了搖頭,她同樣為小甜感覺可惜。


    “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太擔心了。”莫尋試著安慰小希。


    “好了,你們回去吧。我也回去了。家裏這邊你不要擔心。”佘七奶奶握了握小希的手,然後轉頭飛了起來。在天上轉了兩圈變成了一條十幾米長的大蛇,往北飛了過去。


    佘七奶奶走了以後,小希和莫尋下山回了富村。


    黃大雪已經惦記了好幾天了,那天莫尋喝了骨頭湯,她想著第二天繼續給莫尋燉骨頭,但是等了半宿也沒見莫尋回來。那大骨頭也被黃大雪放在院裏凍著,等著莫尋回來再燉。


    “莫尋你倆這幾天幹啥去了?瞅瞅你這又是咋整的?你這孩子怎麽這樣!”聽見隔壁響起了開門的聲音,黃大雪急忙從炕上起來,小跑著去外麵看是不是莫尋和小希回來了。見到莫尋身上滿是發黑的血跡,心裏突然一涼,有出事了?


    “沒事沒事,您別擔心,大冷天的您也不多穿點出來。”莫尋見黃大雪連棉襖都沒穿就出來了,連忙示意小希過去給黃大雪拿衣服。


    小希從院牆翻過去,竄進黃大雪屋裏拿著棉襖出來。莫尋拉著黃大雪先進了屋,然後剛想抱捆柴火回去燒炕,就被黃大雪拉住了。


    “你幹啥呢!你趕緊坐下。我去整。”黃大雪見莫尋如此,怎麽舍得她再幹活。兩個人正拉扯著,小希拿著棉襖回來了。


    “你倆都坐下,你趕緊把棉襖穿上,你趕緊把衣服換了。血呼啦的埋汰死了!”小希故作嫌棄得說。


    莫尋被小希這麽說了一番,莫尋也趕緊從櫃子裏翻出了個衣服換上。黃大雪穿上棉襖,然後出去拿了藥箱。上次莫尋頭磕出血以後,黃大雪就一直把藥箱放在明麵上,等著莫尋啥時候回來換藥。


    “你這咋整的,又磕著了還是上回磕的地方又破了?”捧著藥箱,黃大雪又來到了莫尋房裏。


    “又磕的,沒啥事。洗洗就好了。”莫尋毫不在意地說。


    “好個屁,你這孩子也真是的。”黃大雪細心得從裏麵拿出藥和紗布,小心翼翼地處理莫尋頭上的傷口。


    “大娘你就多罵她,她就是欠罵了!”見莫尋挨罵,小希倒像是得了便宜一樣,笑個不停。


    “就你多嘴!”莫尋白了小希一眼。


    幾人鬧了一會。黃大雪說要回去給莫尋把剩下的骨頭煮湯拿過來以形補形。屋裏就剩下莫尋和小希,莫尋如釋重負一般躺了下來,她已經有三四天沒合眼了。


    “你是不是還想著佘百歲說的話呢?”莫尋剛躺下,小希就在她耳邊說。


    “什麽話?睡覺。我都困死了。這幾天折騰得我這腦袋瓜子都要碎了。”莫尋掩飾說。


    “拉倒吧!你就是想這個事呢!”小希無情地戳穿了莫尋的謊言。


    “那你說他為啥說這話啊?”見小希這麽說,莫尋翻了個身,看向小希。


    “你想知道為啥?”小希托起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莫尋。


    “當然啦!我哪點對不起他?他怎麽能這麽說我?”莫尋撅著嘴說。


    “因為你喜歡他才這麽在意他的話啊!”小希笑嘻嘻得說。


    “胡說!你這賊丫頭!看我不打你的!”莫尋又羞又惱得說。


    隻有這會,她倆才真正放鬆了起來。這些日子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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