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尊卑


    香香隻覺得右腳踝劇痛,還沒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離地。慕容厲把她打橫抱起來,大步回到洗劍閣,那小王妃薜錦屏還在,見狀隻是怯怯地退到陰影裏,隻希望就此隱形,讓他看不見自己。


    慕容厲也不希望看見她,低頭查看香香的腳。薜錦屏手足無措,她在薜家,之前其實也就是個不受重視的庶女。生母在夫人麵前說不上話,整日裏都要看長姐薜鏡屏的臉色。


    論教養和氣質,便沒有薜鏡屏那樣大方。而且到底年紀小,慕容厲又是個惡名在外的,難免便驚懼惶恐――當年溫家小姐被嚇瘋的情景,實在是太可怕了。


    慕容厲見她呆呆的,吼道:“去叫人,你傻了?”


    薜錦屏哆嗦了一下,眼淚順著小臉龐往下淌,她初來乍到,哪知道去什麽地方叫誰啊!還是碧珠看見慕容厲抱著香香回來,趕緊地就去找章文顯太醫了。


    慕容厲粗糲的手揉過香香的足踝,香香痛得吸了一口氣,說:“她還小,王爺會嚇到她。”


    慕容厲怒道:“本王沒有將她砍成兩段送給薜紹成那老狗,就算是給他麵子了!”


    薜錦屏像隻又冷又餓的小獸,可憐兮兮的,卻又不知道往哪裏躲。


    香香柔聲說:“向晚,去看看王妃的侍女們都在哪裏,趕緊接王妃回去。”


    向晚答應一聲,對薜錦屏躬了躬身子:“王妃娘娘,奴婢帶您回您的院子去吧。”


    薜錦屏含淚點頭,又看了香香一眼。香香看出那眼神還有內容,就問:“還有什麽事嗎?”


    薜錦屏小聲問:“我……我還沒吃飽,粥我能帶走嗎?”


    慕容厲簡直是額頭青筋爆起,香香在他怒吼之前,趕緊道:“涼了,一會兒我再做些送到娘娘的院子裏。”


    薜錦屏這才鬆了一口氣,走的時候像是避開什麽食人獸,以慕容厲為圓心,繞了個扇形。


    章太醫過來,先看了看香香的腳,見並無大礙,便命人取了些冰,暫時冷敷。


    慕容厲見太醫過來,仍準備出門,香香生怕他真去沛國公府鬧事,忙準備追出來,腳一落地,又是噝的一聲。慕容厲道:“傷了腳就歇著。”亂跑什麽?兩隻蹄子都追不上,隻剩一隻了還能跟得上本王不成?


    香香攥緊他的衣袖,輕聲說:“王爺,王妃年紀雖小,性子卻是極純良的。沛國公這樣做,一定有苦衷,您與薜家聯姻,本就是為了互為依靠,總不能因此結仇。”


    慕容厲怒道:“多嘴!”


    香香一驚,登時就鬆開他的衣袖,默默地低下了頭。是了,她不過是個侍妾,王爺與王妃之間的事,也是她能管得了的?


    慕容厲見她不說話了,方才問:“女兒呢?”


    香香見他不再提去沛國公府的事了,立時說:“乳母帶著,王爺是否要見見萱萱?”


    慕容厲在她床邊坐下來,自己脫去鞋襪。香香想下床服侍他,他冷哼:“滾一邊去。”香香也習慣了他的壞脾氣,坐在床上,看他脫衣上床。知道這是今晚宿在這裏的意思了,雖然新婚之夜留宿姬妾之所,對王妃太過冷落。但是那樣的小女孩,香香也實在沒辦法開口讓慕容厲去跟她洞房花燭夜。


    慕容厲當然更沒有這個意思了――還是個沒發育的孩子,要腰沒腰,要屁股沒屁股的。當老子變態啊?


    他受傷這些時日,因知道局勢多變,還算是克製。現在傷勢好轉,能夠行動自如的時候,難免就有些積壓多日的衝動,顯得極為熱情。香香任他擁吻,這些日子他雖然沒有碰過她,卻總喜歡這樣深吻她。讓她僅僅從他的唇舌、他的指間,就能得到最極致的快樂。


    那舌尖在口腔中遊走的時候,她問:“章太醫說……王爺可以了?”


    慕容厲冰冷地說:“沒在他身上試過。”哪來那麽多話?什麽時候本王連跟侍妾親熱也要聽他的吩咐了?他臉大啊!


    香香無語,怕他引發舊傷,隻得順著他。


    慕容厲折騰了大半夜仍不肯罷休,正使出十八般武藝,大逞威風的時候,外麵突然有人輕聲道:“姐姐……姐姐?”


    香香驚出一身冷汗,登時就推拒慕容厲。門外那聲音還在輕聲說:“姐姐你睡了嗎?我進來跟你一起睡好嗎?這裏晚上好黑,我一個人害怕……”


    慕容厲簡直是氣得肝疼,怒喝:“老子把你腦袋剁了,你是不是就不用害怕了?!”


    門外那聲音像是見了符咒的鬼魅,尖叫一聲,逃之夭夭了。


    慕容厲埋頭繼續,心想也是恚怒――媽的,這叫什麽事!娶了個王妃回府,晚上來找老子的侍妾睡覺!牙齒磨得很響――薜紹成你這老狗!


    第二天,他要上朝。香香雖然渾身骨頭都要散架了,卻還是早早地起來。腳還有點疼,但是沒有腫,可以勉強走路。


    今天是府裏下人給王妃見禮的日子。慕容厲早就起床離開了,香香連他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隻怕他又跟沛國公鬧起來,派了個侍衛去找康王,若真有事,他勸一勸也好。


    香香由碧珠和向晚、含露陪著,來到王府正廳。管玨昨日挨了三百棍,無論如何是起不來的。他手下的大管事陶意之暫時代他管事。香香站在一側,諸人一起等王妃過來。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王妃沒來。


    大家都站不住了,這可兩個時辰過去了。


    香香隻得出了正廳,去王妃所住的繁星樓。進去一看,好家夥,薜錦屏還睡著呢。口水濕了半個枕頭。香香哭笑不得,也不顧禮節了,徑自把她推醒:“王妃娘娘?王妃娘娘?”


    薜錦屏張開眼睛,一見是她,高興得不得了:“姐姐!我昨晚過來找你來著,結果王爺也在裏麵,他好凶,我就沒敢進來。”


    香香說:“您該起床了。府裏下人們都等著給您賀喜呢。”


    薜錦屏揉了揉眼睛:“我到天亮才剛睡著……”說罷,又小聲問:“王爺在嗎?”


    香香說:“王爺早朝去了,不在府裏。”


    薜錦屏這才大大鬆了一口氣,去撿自己的衣服就要穿上。香香見那衣服俱都皺了,哪還能穿?忙又為她找衣服。她以前在薜府地位低,沒什麽貼心的丫頭。陪嫁過來的這幾個,俱都是以前的原配夫人房裏的人。一來眼高於頂,不把這庶出的二小姐瞧在眼裏,二來也欺她年幼,不太上心。如今嫁到了這巽王府,單看昨日王爺對她的態度,八成也是個不中用的虛名王妃了,更不把她的事放在心上了。


    得知王爺一早就上朝去了,這幾個丫頭更是睡的睡,玩的玩,哪還管她出不出醜?


    香香歎了口氣,打開她陪嫁的箱籠,給她找了身端莊的衣裳。外麵的丫頭這時候才進來,碧珠都看不下去了――你們還真敢由著我們夫人動手做這些事啊?


    她過來輕聲說:“夫人,我來吧!”


    香香倒是不介意,說:“沒事,你去準備水,給王妃梳洗。”


    碧珠出去,幾個丫頭見她已經找齊衣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幹什麽。


    香香把薜錦屏從床上弄起來,換好了衣服,又拉她到妝台前,為她梳頭。找了跟衣服搭配的頭飾,戴在發間。丫頭們見她手腳麻利,還以為是府裏的丫頭呢,也不以為意。


    碧珠把水端進來,伺候薜錦屏梳洗之後,香香見她臉色不好,又為她少少地撲了點粉,這才說:“走吧,大家等得有些久了。”


    薜錦屏很是歡快地拉著她的手,一齊來到正廳。


    香香是侍妾,先向她敬茶致禮,薜錦屏身邊的丫頭這才明白,她竟然就是王爺身邊唯一的侍妾香夫人。薜錦屏見她雙膝跪地,忙不迭就扶起來,說:“姐姐別跪,別跪。”


    香香讓她把茶喝了,她倒是趕緊一口氣全飲了,還被茶葉梗嗆住了。陶意之帶著下人過來見禮,薜錦屏完全沒有準備。大家也都迷惑――不發紅包啊?


    女主人第一次見禮,好歹有點打賞意思意思也好啊!


    香香也呆了,薜錦屏這門親事本就定得倉促,陪嫁是將她姐姐那份給她了,但是下人訓得實在是不怎麽樣。香香轉頭讓碧珠去洗劍閣,取些銀子過來。


    她身上沒有多少銀子,但是作為王爺的侍妾,也是有位分的。朝廷每個月有一定的俸銀發放下來。不多,一個月就二十幾兩吧。香香一直沒花,府裏一切用度都是管玨供給的,幾乎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這些銀子就一直攢著。


    她將銀子以薜錦屏的名義打賞給下人,總算是解了這場尷尬。


    等到見禮完畢,香香這才去看管玨。對於管玨,她是非常歉疚的。昨天若不是她不小心摔了一下,管玨也不會再挨一頓板子,傷得這樣嚴重。


    她要過來,薜錦屏就非要跟著她一起過來。她年紀小,沒那麽多心思。隻是覺得香香姐姐真是好,跟她姐姐、姨娘、母親完全不一樣。香香就帶她一起到了管玨的住處。管玨還趴床上呢,慕容厲治軍習慣了,軍中那一群莽夫,打一頓第二天就滿血複活了。但管玨畢竟不是武人,沒有那麽強健的體魄。


    三百杖若不是府裏的下人怕他撐不住,手下留了些情,隻怕不死也殘了。


    香香親自過來,管玨還是有些意外,但他趴在床上沒動――身上光著呢。


    怕香香真過來掀帳子,他倒是急急道:“小人衣裳不整,實在不雅。夫人請勿近前。傷口已經上了藥,並無大礙。小人謝謝夫人好意了。”


    香香也幫不上什麽忙,隻得說:“待會兒我叫章太醫幫忙看看。”其實她是很感激管玨的,自從入了王府,一直多承他照顧。如今這樣,真是心中有愧。


    兩個人隔著簾帳說話,本也是客氣有禮的。但是薜錦屏小孩子一個,懂什麽?掀起帳簾就鑽進去,問:“你傷得很嚴重啊?”


    管玨還沒來得及回話,她抬手就掀起管玨身上的薄被――然後就見薄被下,管玨光|溜溜的身子。登時“呀”地一聲叫,雙手捂住眼!


    管玨被那被子拍在背上,直痛得倒吸一口涼氣。香香跟過去攔她不及,當即也瞄上了一眼,登時尷尬得不得了。這回是真坐不住了,帶著薜錦屏匆匆離開。


    薜錦屏跟著她一起回到洗劍閣,香香憐她小孩子孤苦,問:“王妃早上想吃什麽?”


    薜錦屏倒是不客氣,說:“我想吃蝦、排骨、水煮魚……”


    香香無語:“大清早不能這樣吃!”


    她進了小廚房,小萱萱也開始吃輔食了。香香把雞蛋煮熟,把蛋黃挑出來碾碎,用肉湯慢慢攪均,加上少許鹽,放到小鍋裏邊攪邊煮。一碗蛋黃羹就這樣做好了。


    她讓乳母喂給萱萱,又做了個家常牛乳土豆泥。先把土豆去皮,清水煮熟。放到盅裏搗碎成泥,澆上牛乳,攪勻。把玉米粒煮熟,摻入其中,加少許鹽,拌勻裝盤。


    知道她正長身體,怕她吃不飽,又給做了個金衣五彩炒飯。薜錦屏歡快地吃早飯,就差沒有搖尾巴了。香香看得搖搖頭,也不顧禮儀了,就跟她同桌一起用飯。


    慕容厲回來的時候,先去的洗劍閣,就見他的王妃正跟在香香屁股後麵,準備蹭午飯呢。


    一見他回來,薜錦屏跟老鼠一樣,一腦袋縮進香香背後。慕容厲瞪眼,怒罵:“滾!以後再敢往這跑,打斷你的腿!!”


    薜錦屏嚇得,頭發都要豎起來,兩腿如飛,迅速逃出了洗劍閣。慕容厲轉頭看香香,也是怒瞪了一眼。香香低下頭,輕聲說:“我知道尊卑有別,隻是王妃年紀小,又是剛剛入府,一個人的日子未免太難過了些。所以……”


    慕容厲怒道:“閉嘴!”


    什麽尊卑有別?別說她隻是個乳臭未幹的丫頭,就算是真正的王妃,也都是老子的女人,什麽尊卑有別?!


    整個巽王府,能夠當家作主的人隻有一個,容不下第二個主子。


    什麽尊卑有別?別說她隻是個乳臭未幹的丫頭,就算是真正的王妃,也都是老子的女人,什麽尊卑有別?!


    整個巽王府,容不下第二個主子。


    晚上,慕容厲仍然歇在香香的洗劍閣,崔氏抱了孩子過來。慕容厲冷哼一聲,小萱萱跟他不親,他一抱孩子準哭。現在他也不抱了,大抵就站在一邊,看香香跟孩子玩。然後暗挫挫地想――這到底是不是老子的女兒啊?為什麽見到老子怕成這樣?嗯,不會是韓續的吧?


    應該不能啊,兩個人能那麽早就勾搭上了?


    香香肯定是不知道他腦子裏想著這樣的事,把小萱萱逗得咯咯笑。


    等到晚上,薜錦屏過來了兩次,見慕容厲在,也不敢進院子。在外麵轉了一圈,悶悶地走了。第三次再來的時候,碧珠都忍不住了――這王妃實在是……


    她說:“王妃娘娘,王爺這時候都在洗劍閣,晚上肯定是要住在這裏了。”你在這裏探頭探腦,不好吧?


    薜錦屏有些悶悶不樂,問:“他一定要住在這兒嗎?”


    碧珠樂了――小小年紀,還知道吃醋哈。於是說:“香夫人是王爺的妾室,王爺歇在這裏也是理所當然的。王妃您要是再長大點,王爺就可以歇在您院子裏頭了。”


    薜錦屏一聽,眼睛亮晶晶地問:“他歇在我的院子裏,我是不是就可以過來跟香香姐姐一起睡了?!”


    碧珠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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