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壞人


    郭田當然憤怒,香香也聽說了,就讓碧珠去自己房裏找找。碧珠覺得不可思議:“怎麽可能有什麽情書,明明自從來這裏後奴婢就整天都跟著夫人……”


    香香說:“如果沒有,就不會有人傳出這樣的謠言,多少總是有的。”


    碧珠跟向晚過去找了很久,最後竟然在一把垂金小扇中找到一張紙條。還真是約香香夜半私會的。碧珠都愣了,送去給王爺吧。碧珠看了她一眼,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小聲道:“夫人……”


    身邊郭田也急道:“這說的是什麽諢話!原本沒有影子的瞎話,你怎麽能……”男人心裏,多少人能不在意這個?


    香香卻異常堅決:“去吧。”


    慕容厲拿到那紙條,上下看了一陣,問碧珠:“夫人讓你送來的?”


    碧珠便將流言、紙條的事俱都說了一遍。慕容厲隻說了句:“知道了。”


    於慶很得意,大凡流言這種東西,最是沒法查證來處。最好是慕容厲在香香房裏搜出這張紙條,再查查當初馬敬山是不是去過王府。這樣一來,看那個淫|婦還哪來的好日子過!


    而就算不成功,這樣的流言一傳十、十傳百的,哪裏還能牽連到老子身上?


    他喝了點小酒,隻覺得渾身鬆快。


    其實這世界有些人,並不是過得不好。但是當他們發現身邊的人比自己過得更好的時候,他們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於慶正悠然自得,然而突然之間,門被踹開,幾個人衝進來,二話不說,押了他就走!


    於慶嚇壞了,連連高喊:“你們要幹什麽?你們這是私闖民宅!你們……”


    幾個人不耐煩了,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於慶嗚了一聲,隻覺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再也說不出話來。黑衣人沒有下死手,因為王爺要活的。於慶的娘嚇壞了,也跟著尖叫。


    幾個人拎了於慶就走,她一個小腳婦人,也追不上,隻得拍著大腿痛哭。


    於慶嘴裏吐著酸水,兩腳再次落地的時候,發現麵前站著一個人。身後的侍衛將他往下一壓,根本沒用力,他已經撲嗵一聲跪地上。慕容厲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咦,這就是她的那個小竹馬?


    於慶這時候哪還不知道麵前的人是誰,頓時連連磕頭道:“巽王爺!”


    慕容厲一句閑話沒說,他又不是來跟這家夥嘮嗑的,還要問聲好啊?


    多大臉!


    他看完了,說:“把他舌頭拔了。”


    於慶整個人都傻了,他早就準備好一套推諉的說辭,正準備等慕容厲一訊問就招來。將馬敬山當然如何在店裏幫忙,跟香香如何暗中苟且等等都描述上一通。然而――拔舌頭?就這麽一句話不問?直接拔舌頭?!


    他慘叫:“王爺!您請聽小民一言,這事跟小民沒關係啊,王爺!”


    已經有侍衛撬開他的嘴,他牙被打出血來,突然意識到這是真的!這個魔王真的會一聲不吭直接拔了他的舌頭!他哭叫道:“王爺!你這樣冒然行事,萬一事情不是出自小民之口呢?!”


    慕容厲理所當然地說:“那就是拔錯了唄。”


    於慶簡直是瞠目結舌,你他媽還能不能講點道理了!!


    慕容厲冷哼,講什麽道理?老子出身皇族,十幾歲進入軍營,帶兵近十載,就是為了跟你講道理?


    你臉大啊!


    反正老子覺得你有嫌疑,先抓過來廢了再說。什麽?要是真不是你?


    那不好意思,廢錯了。反正父王是個賢明的君主,你不服你可以去告禦狀嘛,對吧。


    什麽你舌頭被拔了說不出話?那關老子屁事啊!


    於慶這輩子,自以為見多識廣。然而真遇上了慕容厲,才知道什麽是壞人!


    那侍衛手往他嘴裏一伸,揪住那根惹事生非的舌頭,狠狠一拔。於慶隻覺得嘴裏一痛,然後立刻滿嘴鮮血。他嗚了一聲,屎尿齊流,兩眼一翻白,昏了過去。


    慕容厲回到郭家,香香已經張羅好了晚飯。見他回來,沒事人一樣為他脫了風氅,輕聲說:“娘做的麻婆豆腐遠近聞名呢,今兒個特地給王爺做了一點,王爺嚐嚐。”


    慕容厲嗯了一聲,在桌前坐下。


    郭田和郭陳氏俱都十分忐忑,香香在他身邊陪坐下來,拿碟子給他挾了菜。慕容厲掃了一眼――你們倆這樣木木呆呆地看著本王是什麽意思?


    郭田和郭陳氏坐下來,忐忑不安地開始吃飯。一切如常,那件事慕容厲根本提也沒提。


    有什麽好提的?老子的女人受了委屈,老子替她出頭。至於這事是不是真的――馬敬山若是真跟她有私情,還敢滿世界宣揚?若他不敢張揚,誰能說得這樣活靈活現,有鼻子有眼?


    一個人可以壞,也可以蠢,但又壞又蠢就是該死!


    吃過晚飯,香香主動說:“令支縣夜市極為熱鬧,我陪王爺出去走走吧?”


    慕容厲嗯了一聲,香香對郭田夫婦寬慰地笑笑,轉而跟慕容厲一並出去。三月春風似剪刀,柳樹開始發芽,在溶溶曉風中透出新綠。慕容厲走在前麵,香香上前一步,突然伸出手,輕輕握著他的衣袖。慕容厲腳步不由自主就放慢了。


    那隻手柔柔軟軟的,五指修長細嫩,試探著從他的袖角攀到他五指之間。慕容厲從來沒有試過,有生之年這樣跟一個女人五指相扣,走在街頭。藍釉是從來不會的。也會多年以前,他的生母曾經這樣牽過他的手吧?


    宮人們說,那也是個非常溫婉的女人。


    他是沒什麽印象了,卻平生第一次,眷戀這種溫軟的觸感,微微出汗的溫度。


    他沒有甩開香香的手,兩個人沿著令支縣的護城河慢慢行走。路邊有賣餛飩的老人,風中還有豬腳麵的香氣。香香指著河麵,笑著說:“小時候我跟姐姐每年正月十四都到這裏放花燈呢。”


    慕容厲看了一眼水麵,嗯了一聲。仍然沒有什麽話,但是聽著這樣的廢話,卻並不覺得聒躁。香香輕聲說:“那邊橋上有時候會有人表演猴戲,猴子又聰明又好玩!我們過去看看!”


    慕容厲跟著她走,心想猴戲有什麽好看的。隻是想想,沒說。


    橋上真的有人表演猴戲,那猴兒足有半人高,香香牽著慕容厲跑過去。慕容厲隻是把步子放大一點便跟上她,心想沒見過猴啊?


    耍猴人敲著鑼,一邊讓猴兒表演各種動作。有時候翻鬥爬竿踏車輪,有時候穿上紅衣,裝成小美人,引得路人頓足圍觀,時而哈哈大笑。


    香香一直牽著慕容厲的手,那猴兒端著托盤討賞錢。香香摸出兩粒金瓜子放在托盤裏。猴子見慣了大錢,不認識啥東西,站在她麵前不肯走。周圍人一片哈哈大笑,香香尷尬得不得了,馴猴人過來,連連道謝。感激其出手大方,又引著猴兒再開啟箱籠,讓它表演了一回穿衣戴帽。


    香香開心得不行,慕容厲看看她的笑臉,心想有啥好看啊,笑得跟傻子一樣。打開箱子穿衣服,放這裏誰不會啊?換成猴子就有看頭了?無聊加低級。


    ……不過如果她高興的話,嗯,看就看吧。


    一直也沒催。


    兩個人在橋上站了好一陣,黑夜會讓人覺得孤寂,也會讓人覺出安寧。區別隻在於身在暗夜中的人,是一個還是一雙。


    等到看完猴戲,慕容厲是不安排去哪的。在他看來,這整個夜市就沒一個值得看上一眼的地方。賣的東西都是什麽破爛玩意兒,還有這人來人往、擠來蹭去……


    香香擠到豬腳麵那裏,給他買了一碗麵。人太多了,小攤沒地方坐。香香把碗放橋欄杆的小獅子頭前麵,從小攤上拿了兩雙筷子,遞給慕容厲一雙。慕容厲哼了一聲,不接――你竟然敢給本王吃這個!


    香香自己先吃了一口,那麵還不錯,很有些筋道,有咬勁。她挾起一箸,喂給慕容厲。


    慕容厲勉強吃了,覺得還可以。拿了筷子,兩個人吃一碗麵。一不小心,叼到同一根麵條。慕容厲就不吃了。


    好肉麻,好惡心!


    他居然跟一個女人在市井野橋吃麵!!


    真是,威嚴何存!


    慕容厲不知道香香今天為什麽這麽高興。心想你還不知道老子把你的舊情人給廢了吧?


    就那熊樣你也能看得上,哼,什麽眼光。


    香香確實心情很好,慕容厲沒有問她任何事。這說話他並不懷疑他。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不管是妻還是妾,能讓丈夫信任,始終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而且這說明她和女兒日後應該會有一段安寧的生活。不至於一陣小風都能吹得她們七零八落。


    她感激慕容厲給予的信任,想著日後能安穩地撫養女兒,心情當然不錯。


    慕容厲心情也不錯,不過他對女人表達心情不錯的唯一方式就是……


    算了,不說也罷。


    兩個人牽著手回到家裏,就聽見消息――於慶的舌頭被人拔了!大夫去他家瞧過了,人已經是沒了半條命。這輩子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香香正在為慕容厲準備換洗的衣服,下人抬了熱水上來。香香為他寬衣解帶,對於慶的事充耳不聞。你就不曾想過,造這種謠,萬一慕容厲信以為真,我、我的女兒、我的家人,還有馬大哥,可能無一活路。


    兒時舊情早已成灰,你本就是個陰險惡毒之人,憑什麽要求他人慈悲為懷?


    她麵上仍然帶著笑,慕容厲就想,咦,原來廢了他你會高興啊,早知道老子把他剁成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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