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出府


    這一天,香香正將雪梨洗淨,準備做桂花雪梨果醬。她的醬料之所以好,好些都是提前做好封起來的。這些東西沒有時間味道出不來。正做著,外麵有人進來。


    香香抬頭一看,見進來的女子她認識。她起身,用袖角擦了擦額上的細汗:“藍夫人。”


    藍釉很奇怪:“你認識我?”


    香香微笑:“聽……周將軍他們提過。”


    藍釉笑:“難得這幾個狗東西還記得我。”


    香香不知道她過來有什麽事,知道她在慕容厲心裏的地位,她其實有些不安。藍釉看出來了,說:“王爺在外麵,府裏老有人給他捎東西。是你做的吧?”掃了一眼切成塊的梨,如果說是這個女人做的,那就說得通了。


    香香擦了擦手,有點不好意思:“都是家常零食,登不得台麵,讓藍夫人見笑了。”


    藍釉說:“我沒有笑啊,我挺喜歡小魚幹的,你能不能幫我做一些?”


    香香聽說她是為了這個而來,立刻鬆了一口氣:“好呀,我這裏還有一些,先給藍夫人吧。明天我再曬一些。”


    藍釉說:“你做這些,他不罵你啊?”


    香香一怔――會挨罵嗎?茫然道:“沒、沒有,王爺沒提過。而且我除了這些,也沒有什麽事可做。”


    “哦。”藍釉坐到洗劍池邊的石欄上,說:“以前他老罵人,我都不想跟他說話。”


    香香笑了一下,心想真好,不想說話就可以不說話。她低頭繼續切梨,那素手跟梨肉一樣白嫩。藍釉問:“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香香怕她多心,很小心地說:“一年多以前,王爺在伊廬山平定邊患的時候,酒醉……把我帶回來。”想了想,又示好地說,“當時王爺經常喊藍夫人的名字,所以知道夫人。”


    藍釉說:“怪不得你這麽怕我。”


    香香有些臉紅,小聲說:“不……沒有。”


    藍釉笑笑,轉身出去。臨走時問:“你愛不愛他?”


    香香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問,張了張嘴沒說話。藍釉笑:“原來他喜歡這麽膽小的女人。”


    香香不敢答話,像隻一直縮在殼子裏的蝸牛,好不容易想要探出頭來看看外麵,就被人扇了一巴掌。於是再度縮回去,連觸須也不敢伸出來了。


    下午,慕容厲帶慕容軻出去騎馬,回來的時候爺倆一身地汗。慕容軻很喜歡這個爹,雖然他不愛笑,也要訓人,可是他其實很好啊。他一路拉著慕容厲的手,父子二人一並往裏走。香香正帶著小萱萱在荷花池邊喂魚。白天日頭曬,好不容易太陽下山了,正好出來玩。


    母女倆迎麵碰上慕容厲和慕容軻,香香趕緊行禮。慕容厲示意她起來,轉而想要去抱小萱萱,小萱萱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香香。慕容厲擰眉,蹲下,張著雙臂說:“過來!”


    萱萱小,本來不太懂事。薜錦屏跟她玩的時候,老說慕容厲大壞蛋,有了老情人連女兒也不要了。她小小年紀的,竟然也聽懂了。這時候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過去。


    香香矮身替她把小手擦幹淨,說:“去吧,讓爹爹抱。”


    小宣宣走到慕容厲麵前,看了眼他,又看了一眼慕容軻。慕容厲把她抱在懷裏,是感覺孩子不太高興。問:“什麽事?”


    香香笑著說:“沒什麽。大概玩累了。”不能由著錦屏胡說了,一歲多的孩子,能聽懂這些了嗎?


    慕容厲把她放下來,她又跑到池邊,指著池子要香香繼續拋餌料。一邊還模模糊糊地道:“魚魚……魚魚……”


    香香對慕容軻笑笑,轉身繼續拋魚食,說:“大魚……小魚……”


    慢慢地教她說話。


    慕容厲看了一眼母女二人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麽,有些不是滋味。他對慕容軻說:“先回去,讓你娘給洗洗,一身臭汗。”


    慕容軻答應一聲,野慣了,也不跟香香行禮,徑自跑了。慕容厲上前幾步,抱起小萱萱,把她舉高一點,讓她看魚。蓮池裏荷葉接天,各色的錦鯉急著搶食,甩著大大的尾巴拍打出晶瑩的水花。


    小萱萱終於高興了,伸小手去指那尾最大的金鯉。慕容厲逗她:“這麽喜歡?丟你下去啊?”


    她著急,就想要那尾大魚,喊:“魚!”


    慕容厲轉頭看香香,她低著頭慢慢撒著魚食,沒有看他。


    慕容厲說:“接著。”把萱萱遞給她,微撩衣擺,直接躍下蓮池。香香驚呼一聲,就見他蜻蜓點水一樣,抄起那尾最大的錦鯉,一個翻身,不過眨眼已經站在母女二人麵前。動作利落,連衣角也未曾沾濕。那尾魚在他掌中奮力掙紮,他遞給萱萱:“來!不是要魚嗎?”


    萱萱哇地一聲就嚇哭了,離了水的魚,魚嘴艱難地張合,尾巴拚命地擺動,瀕死的感覺好可怕。


    慕容厲不懂了,媽的,你喜歡魚,老子抓來給你,你這是什麽表情?


    香香說:“王爺將魚放回去吧,她小孩子一個,也就是覺得魚在水裏,很漂亮罷了。”他總是這樣,喜歡就抓在手裏,從不管別人願不願意。甚至能不能活下去。


    慕容厲揚手將魚丟進池子裏,心想,難怪古人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誠不欺我。


    揚長而去。


    香香陪著小萱萱喂完魚,暮色降臨了,母女倆牽著手,一起走回洗劍閣。未盡的晚霞將二人的身影拉得斜斜長長,小萱萱站在她的影子裏,香香輕聲唱令支縣的地方小調,萱萱咯咯地隻是笑。


    慕容厲跟管玨從書房出來,看到這一幕,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不是詩人,描繪心情這樣的事,不在行。但是那畫麵其實很美好,有點倦鳥歸巢的感覺。


    第二天,宗正將冊立藍釉為巽王側妃的文書擬好上報給宮裏。舒妃是第一個反對的。最大的原因就是藍釉的兒子不是慕容厲的。她難得將慕容厲叫到彰文殿,勸他:“你若真認下這個孩子,以後如果正妃無出,他就會是你的長子。難道巽王府日後要交到他手上嗎?”


    慕容厲不耐煩:“我的事,不用母妃費心。”


    舒妃歎氣:“我也這樣一把年紀,想費心也費不了幾年了。厲兒,你就不能聽我一句勸,要麽你就跟薜錦屏圓房。她能為你生養幾個嫡子,倒也罷了。藍丫頭雖然也是好的,墨陽一戰也確有功勞,但是……但是她畢竟名節有虧啊!你接她回府,不必張揚也就罷了。這樣大張旗鼓,還要立為側妃!讓朝中文武、大燕百姓如何看你?!如何看慕容家!”


    慕容厲不愛聽,當即起身道:“若母妃沒有別的事,兒子先行告退。”


    舒妃送到門口,不住搖頭。知道這個兒子勸不住,也隻能希望香香能爭點氣。若是再生個兒子,多少總是慕容厲的骨血啊!隻是慕容厲這性子,若真有意護著藍釉,隻怕香香也是個不頂用的。


    藍釉晉位份為巽王側妃的文書,經由王後蓋印之後,送到巽王府。慕容厲不在,王妃薜錦屏領著府中諸人接了懿旨。以後藍釉就是藍側妃了。


    香香按禮應該向她敬茶行禮,藍釉揮揮手:“算了,你要是給我磕頭,我還得跟王妃磕個頭。我都快三十的人了,這樣折騰太累了。就互相抵了吧。”


    香香哭笑不得,也隻得這樣罷了。薜錦屏更是不計較的,隻是覺得這個女人回來得好哇,以後我可以不用見那個渾蛋王爺了!


    開心還來不及,哪想其他!


    待回到洗劍閣,香香真的在醃小魚幹,她醃的小魚幹,用醋加在清水裏浸泡洗淨。醃料也調得非常用心,小魚幹沒有一點腥味。慕容厲是最愛吃的,香香便經常曬一些。


    這時候是夏天,太陽大還不用太費手腳。若是到了秋冬,要曬小魚幹,就隻有文火慢慢烘烤了。


    香香正跟碧珠剪魚頭,崔氏領著小萱萱在旁邊玩。外麵冷不丁有人進來,正是藍釉。


    香香趕緊起身行禮:“藍側妃。”


    藍釉點頭,又看了一眼小萱萱,說:“你女兒長得真漂亮。”


    香香不明白她的心思,她看起來不像是有惡意。卻又有那麽一股子捉摸不定。她微笑:“小孩子淘氣,惹藍側妃笑話了。”


    藍釉說:“我沒笑話,我在很正經地說話。”


    香香頓時不知道怎麽作答了,藍釉似乎不喜歡這種虛假的客套。可是她們兩個人之間,這樣的關係……


    除了禮無不答以外,還能如何呢?


    藍釉逗了逗小萱萱,小萱萱不太喜歡她。本來就是府裏的小公主,平時大家都依著順著,這時候突然來了個陌生人,立刻就帶了敵意。藍釉也不在意,說:“魚幹要曬很久嗎?”


    香香說:“這樣的日頭,要曬上兩天。要是您急著要,我可以小火烘烤一下……”


    藍釉說:“那就小火烘燒吧。”


    香香嗯了一聲,也沒覺得不妥,說:“那晚上估計可以給您送過去了。”


    藍釉說:“好。”


    也不言謝,轉身出了院子。


    崔氏看看香香,隻是歎氣。香香倒還好,把魚頭俱都剪掉,用醃料反複揉勻。先晾曬著,等小魚入了味,就可以烘烤了。


    她是不介意忍讓退步,隻希望沒有人打擾她和女兒。藍釉每次的到來總是讓她不安。她不是個多麽大膽的人。


    夜間,慕容厲仍然去聽風苑,看見桌上擺著好大一盤小魚幹,他一怔。藍釉迎上來,說:“今天回來這麽晚?明天我們去打獵啊!老呆在王府我都要悶出病來了。”


    慕容厲說:“你去洗劍閣了?”


    藍釉伸了個懶腰,說:“是啊!我讓你那個妾……嗯,叫香香吧?小魚幹吃完了,讓她做了些。”


    慕容厲濃眉緊皺,說:“以後別到她院子裏去。”


    藍釉莫名其妙:“什麽?”


    慕容厲說:“藍釉,她膽子小,你會嚇到她!”


    藍釉笑:“我又不是怪獸,她有什麽好怕的?”


    慕容厲盯著她的眼睛,重複:“以後不要再過去。”


    藍釉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散了,輕聲說:“你喜歡她?”


    慕容厲眼中的鋒芒慢慢褪去,說:“她是我女兒的母親。”


    藍釉也盯著他,問:“僅僅是這樣?”


    慕容厲不說話了。藍釉走近他,站在幾乎觸到他鼻尖的位置,問:“你愛她?”


    慕容厲說:“不許再去她的院子,如果再有下次……”藍釉怒:“下次怎麽的?!你還敢打我啊?”


    慕容厲也怒了:“我打我兒子!”


    藍釉尖叫:“你敢!!王八蛋!!”


    當即撲過去,結果被慕容厲摁住,一巴掌拍在屁股上,怒問:“聽見沒有?!”


    藍釉簡直快要氣昏:“慕容厲你這個烏龜王八!你敢打我兒子,我就打你女兒!”


    結果慕容厲又是一通劈劈啪啪,抽了個夠。


    這一輩子,唯一下手打過的女人。這混帳東西,還是以前的個性,不抽皮子癢。


    你他媽的這麽多年不回來!慕容厲怒火熊熊,該死的東西!老子上次離開才許了她側妃的位置,老子才許了她惟她一人的承諾。好不容易她會說她和女兒一齊等我回來。


    你他媽去嚇她,混帳!!你讓她給你曬小魚幹!你竟然真敢!!


    你躲著老子九年,了不起啊!


    老子打死你……


    聽風苑傳來尖叫和怒罵,各種掙紮、摔東西的聲音。香香在給小萱萱喂飯,聽著聲音,不知道為什麽想起小時候,跟姐姐、弟弟在院子裏玩鬧。那時候娘也總說,好吵,你們幾個小東西,就不能安靜一點?


    而洗劍閣永遠都是安靜的,即使是小萱萱,大聲哭鬧的時候崔氏也會很著急地哄著讓她安靜下來。隻怕是驚擾了王爺。


    不能隨意哭笑的地方,哪裏是家呢?


    爹常說大戶人家的妻妾,總是愛爭來鬥去。現在香香終於明白了,其實爭來鬥去,不過是因為大家都不幸福。


    聽風苑的聲響平息之後,香香先將小萱萱哄睡,反正慕容厲這些天也不來了,她自己帶著女兒睡。


    慕容厲過來的時候,就見母女倆躺在床上,小萱萱是睡著了,香香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她打著扇子。見他過來,香香趕緊起身,慕容厲輕聲說:“別麻煩了。”


    香香遲疑著說:“王爺有什麽事嗎?”


    慕容厲怒目,媽的這裏是老子妾室的院子,老子還得有事才能過來?怒火映入香香的眼裏,她的眸子清亮安寧。


    慕容厲突然想起原來已經闊別了幾個月,本應是小別勝新婚的。他有些煩躁,說:“本王許給你的側妃之位,要過些日子。”最好是生個兒子,母妃和父王都盼著他有自己的兒子,如果香香生下來,再上報宗正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也算是難得的解釋,他耐著性子:“藍釉的事,你知道。但是對你們母女,不會有什麽影響。”


    香香應了一聲是,不想質問什麽。是沒有什麽影響,隻是你再也不來這裏了。你會天天帶著軻哥兒去騎馬,小萱萱不過一歲多的孩子,會盼著你過來啊。她隻是說:“以後王爺有空,過來看看萱萱吧,她總念著王爺。”


    再不過來,孩子真要生份了。


    慕容厲問:“隻是她念著?”


    香香微怔,他伸手過來,香香很順從地搭手上去。慕容厲將她拉過來,靠在自己胸口。她總是這樣沉靜柔順,可到底也不過十七八歲的孩子。慕容厲突然想起來,問:“你生日是什麽時候?不是愛聽戲嗎,找個戲班子過來熱鬧一下。”


    香香輕聲說:“前天。”


    “嗯?”慕容厲頓了一頓,怒道:“管玨也沒有安排嗎?”


    香香說:“奴婢不喜歡熱鬧,王爺何必責怪管先生。”


    慕容厲低頭,吻在她的額間。又不開心了嗎?暗歎,大哥和父王這一後宅的妻妾,到底是怎麽相處的啊!


    他把香香抱到床上,覆身上去。香香其實不太想伺候他,她剛剛被驚醒,有點渾身無力。但是他又接受這樣的理由嗎?


    她任由他親吻,盡力配合,免得驚醒孩子。慕容厲幾個月不曾近過女色,這時候倒是身體火熱。正值興頭上,外麵突然有人喊:“厲哥。”


    香香一驚,整個身子都涼下來。慕容厲簡直是怒火滔天,罵道:“藍釉,你他媽找死!”


    外麵藍釉說:“我不找死,你出來,我有話說。”


    香香身體微微顫抖,隻怕她進來鬧得太難看。她推開慕容厲,幾乎驚慌地去撿拾自己的衣裳。慕容厲將她抱過來,香香仍然掙紮著將外袍披上,裹住自己的身體。


    慕容厲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很可憐。晉陽城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人,這房子的一門一窗,從來沒有讓她覺得安全過。


    他可以保家衛國,但是他的女人,像隻驚弓之鳥一樣。一星半點聲響,都會讓她覺得恐慌。


    他的安撫沒有用,因為從不曾守諾。這豪庭華宇、錦衣玉食,都不是她所向往的生活。


    慕容厲提了褲子出去,藍釉站在洗劍池邊,斜倚著石欄,很是悠閑的模樣。慕容厲怒道:“你要是不想這時候洗個澡、喝點水,最好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藍釉說:“厲哥,讓我走吧。”


    慕容厲說:“深更半夜你發什麽瘋?!”


    藍釉笑笑:“厲哥,我早說過了,當年的事,我不是為了你。你不必內疚。”


    慕容厲怒目:“你敢走試試!”


    藍釉說:“我不敢,所以才來問你。當初你許我正妃之位,如今就用個側妃打發我?”慕容厲擰眉,藍釉說,“我知道,你需要結薜家這層關係。那個小丫頭跟你也沒感情,我識大體,我能容忍。”


    慕容厲哼了一聲,藍釉說:“但是你還養一個小妾,晚上偷偷過來跟她睡……”


    慕容厲怒罵:“說的什麽屁話!!老子的妾,老子不跟她睡還要讓別人跟她睡不成?”


    藍釉說:“不,問題是你愛她。”


    慕容厲怔住,藍釉說:“你就忍心,讓我在經曆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一輩子靠你的內疚過活?”


    慕容厲說:“什麽叫靠老子內疚過活?難道我們就沒有感情嗎?難道老子就不愛你嗎?”


    藍釉說:“九年前愛過,我相信。可是厲哥,人的感情是會變的……”


    話沒說完,被慕容厲打斷:“滾回去!”他不聽。


    藍釉說:“那好吧,厲哥,我可以不要什麽正妃的位置。但是如果你一定要我留在你身邊一輩子的話,你保證隻愛我一個人吧。行嗎?”


    在黑暗的陰影裏,香香扶著門框而立。小萱萱睡得死,她沒有掌燈。這樣的時刻,還是不要讓人注意到自己吧。慕容厲轉回頭看了她一眼,複又看向藍釉。


    藍釉的目光清冽而堅定,她說:“你連愛都不能給我嗎?”


    慕容厲沉聲說:“我保證,我隻愛你一個。”


    藍釉用下巴指指香香,說:“那你把她放出府去吧,你不愛人家,留著人家作甚?”


    慕容厲一大腳就踹過去:“放屁!!”


    藍釉側身閃開,說:“我是說真的,你把她放出府去。我可以容忍你有別的女人,但我不能容忍你愛上別的女人。特別是這樣美好的女人,她讓我覺得我一身汙穢!你明白嗎?!我離開了九年,你有了別的女人,有了女兒我都不介意。但是你愛上了別的女人!我養了九年的傷,你就這樣撕開,然後指著我血淋淋的傷口,對我說‘看,我一點都不在意啊!’慕容厲,你他媽當然不在意,痛的是老子!!”


    慕容厲怔在當場,藍釉指了指香香,說:“放她出府,我相信你是隻愛著我一個的。我跟在你身邊,陪你一輩子。”


    慕容厲轉頭看香香,香香茫然地看著他。


    藍釉說:“我還是她?”


    慕容厲怒道:“你瘋了?就算老子立你為正妃,你也管不了老子納不納妾!!更不能趕走老子孩子的娘!”


    藍釉說:“對!所以你也管不了老子留還是走!!”


    慕容厲嘴唇微微抖動,藍釉說:“選擇,現在。”


    慕容厲拂袖而去。


    香香一夜沒睡,第二天早上,頂著兩個黑眼圈做了早飯。薜錦屏過來的時候都嚇了一大跳:“香香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香香微笑:“隻是沒睡好,中午補一覺就好了。”


    薜錦屏說:“啊,那我中午不在這兒吃飯了。你別忙來忙去了,把自己累壞了。”


    香香摸摸她的頭,說:“錦屏,以後如果我不在這裏,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薜錦屏嚇了一跳:“香香姐,你要去哪?”香香說:“哪也不去,就是說說。來,把吃的端出去。”


    薜錦屏小孩子性情,吃的一在手,事兒就給忘了,也沒多問。


    下午時候,慕容厲過來。香香正給小萱萱換尿片,見他過來,身體微微緊繃。慕容厲極力讓自己聲音平靜:“我讓管玨在外麵置了一所宅子,你先過去住幾天。”


    香香抬頭看他,他微微別過臉,不去看她的表情,說:“隻是住幾天。過些日子,等她不鬧了,再接你回來。”


    香香伸手,握住他的衣角,輕聲說:“讓我把孩子帶走。”


    慕容厲咬著牙,說:“孩子在府裏,自有乳母照應。你不必擔心。”


    香香近乎哀求地道:“乳母家中也有自己的孩子要照看,不是時時都在……”


    慕容厲不想多說:“那就多找幾個!不比你在外宅妥貼?”如果太子等人抓過去,隻怕才真是糟糕。這絕對不行。


    香香望著他,終於知道,她帶不走孩子。眼淚一串一串地滾落,目光寸寸成灰。慕容厲緊抿著唇,麵夾股肉微微抖動,轉身出了洗劍閣。


    管玨小聲地勸:“香夫人,別哭了。小郡主無論如何也是王爺唯一的骨血。在這府裏還能受委屈不成?您也要為她想一想,你如今是去往外宅,如果帶著她,旁人會如何議論?隻怕日後就算是回來,她也會受人非議,以為是被王爺懷疑過血統的孩子。到那時候,您讓她怎麽麵對這些流言碎語?”


    若你能回來,自有母女團聚的一天。若你不能回來,難道要小郡主跟著你,一起顛沛流離?


    香香慢慢滑倒在地,雙手捂著臉,眼淚一直流,溢出指縫,卻沒有聲音。


    倘得來生仍為女,願甘荊釵布衣、潦倒貧賤,不為他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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