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天下


    香香跑出去的時候,慕容厲正走到門口。


    “王爺!”香香叫住他,慕容厲回頭,她突然張開手臂,抱住他的腰。慕容厲一怔,香香把頭埋在他懷裏,說:“我不知道胭脂有毒,我隻是想讓他們把姐姐帶到益水鎮,再求王爺去救姐姐。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加害王爺!”


    “嗯。”慕容厲說。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你是老子的女人,老子女兒的娘,加害老子幹嗎?他說:“有點蹊蹺,如果真有事,郭田那老頭是個知進退的,不可能不通知本王。”


    香香有些吃驚,抬頭看他:“王爺是說,我爹和我娘也被他們控製了?”


    慕容厲搖頭:“不會做得這麽明顯,推斷沒有證據,了解情況再說。”


    香香突然覺得很安心,第一次明白,慕容厲會幫她。她說:“我……我不該自作主張。我應該一早就告訴王爺。”


    慕容厲說:“嗯。”


    既然你知道錯了,老子就不罵你了,轉身出了門。


    香香站在門口,看著他高大的身影越走越遠,她沒有別的事做,也幫不上忙。想了想,隻能轉身回廚房,為他做飯。


    希望……姐姐真的沒事。


    慕容厲要查益水鎮胭脂鋪是很容易的,鋪子的老板就是益水鎮本地人士。三年前去晉陽城做過生意,後來回到益水鎮,開了這個胭脂鋪子。


    毫無疑問,是太子放在小薊城的眼睛之一。


    慕容厲沒有打草驚蛇,從這個小鋪傳遞消息的渠道,慢慢查找這根暗中的線。他的人主要在軍中,然慕容博經營這些勢力最是擅長。


    幾乎隻要了半天功夫,已經將她們到太子東宮的耳目俱都查了個底掉。慕容博在晉陽不好隨意走動,隻是派門客魏賓過來跟慕容厲商量。慕容厲說:“將計就計如何?”


    魏賓沉吟道:“小薊城是王爺的勢力範圍,隻怕若王爺遇刺的消息傳出,太子是定不會親身涉險的。反而會再無顧忌,對康王爺不利。”


    慕容厲點頭,魏賓是慕容博的第一謀士,對於這些陰謀詭計,比慕容厲擅長。他想了想,又說:“其實現在太子的親衛已經被兩位王爺折損得所剩無幾。若是王爺派人……”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說:“恐怕更容易成功。”


    慕容厲想了想,還是搖頭:“父在子相殘,大哥也未必會同意。”


    魏賓倒是知道兩位王爺遲遲不動手的原因,說:“隻是陛下畢竟年勢已高,不知道什麽時候……太子和王後把持宮中禁衛軍,二位王爺始終處於被動。也實在是……”


    慕容厲說:“所以我們就應該逼宮?”


    魏賓見他神色已是不對,立刻起身跪下:“王爺,在下位卑言輕,但所說每一個字,都是為了兩位王爺著想。自古婦人之仁,恐難以成事!何況兩位王爺若是得勢,莫非還真會對陛下不敬不成?到時候陛下仍然可以為陛下,二位王爺也不必時刻提防暗處來的利箭啊!”


    慕容厲說:“閉嘴!父王在一天,本王鐵騎,絕不入晉陽城半步。”上次攻打晉陽城,也是以為他已經賓天。如今既然他仍健在,豈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魏賓咬牙,道:“王爺!多年前墨陽城一戰,王爺被逼至絕境,難道不知道絕境之痛嗎?去年晉薊古道,王爺再度舍愛姬而護嫂嫂,可謂義薄雲天!但是王爺真的願意,再有這麽一天,與康王爺狼狽逃出晉陽城,妻子不能相顧嗎?!”


    慕容厲一腳踹過去,魏賓痛得臉色都變了,卻仍梗著脖子道:“小人本無才德,承蒙兩位王爺器重。以死報之也無不可,但是該說該諫的,小人一定要說!康王爺仁德,巽王爺驍勇,二位王爺早就有問鼎天下的實力,卻處處受太子、王後黨陷害排擠。成大事者,本不當拘泥於枝葉末節!還請王爺決斷!”


    慕容厲居然沒有再說話,魏賓抬眼看他神色,他說:“起來。”


    魏賓站起來,知道這位王爺的脾氣,也不再說話了。他這兩刀倒是捅得準,每一句話都說中慕容厲的痛處。適逢此時,外麵有人來報:“王爺,郭家人的事有眉目了。”


    慕容厲問:“人在哪裏?”


    來人稟道:“回王爺的話,郭姑娘仍在令支老家,有人看見她早上出門到菜市口。買了兩條魚、一顆白菜、一塊豆腐。”


    慕容厲說:“有意思。”


    來人又道:“倒是郭家姑父,最近花銷挺大,他在賭場輸了兩千多兩銀子。前些日子找郭老爺子借錢,被郭老爺子罵了一頓。這些天卻突然出手闊綽。”


    慕容厲問:“如何個闊綽法?”


    來人便將香香姐夫這些天購入的莊子、田地等俱都詳細稟上。還附了清單。慕容厲看了一眼,說:“跟著他這條線,看看誰跟他聯絡,如何傳遞消息。”


    來人應是,慕容厲想了想,又說:“不要傷到郭家人。”


    等人走後,他讓魏賓在益水鎮暫住,自己仍回小巷。香香已經做好了晚飯,見他回來,忙迎上去。慕容厲說:“你姐姐沒事,還在令支老家。”


    香香的第一反應是――真的嗎?但是幾乎立刻的,她決定相信他。當下心便放寬了,姐姐無事便好,他們定是隻拿了她的銀釵來詐她。她臉上現了一絲笑,將慕容厲迎進屋裏,把飯菜端上來。


    慕容厲坐下吃飯,過了一會,抬頭看了她一眼。魏賓說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這樣日日等著,終究太過被動。可……真要逼宮嗎?


    他這樣的人,原是最果斷不過。這時候卻突然猶豫起來。也由不得人不猶豫,此戰無論勝敗如何,日後終究難逃亂臣賊子的罵名。


    宮中燕王,是他的父皇。若是得知此事,不知又會如何。


    可是當年墨陽城的事、晉薊古道的事,難道還要無盡重演嗎?


    十月底,慕容厲的餘毒漸漸全清。到底身體強健,心肺溫養了這許多時日,也慢慢緩過來。他摸清了太子安插在自己勢力範圍內的眼線,開始收網。


    燕王宮,太子慕容慎同自己的門客正在議事。他自己也知道,經過上次的事之後,兄弟早已勢如水火。燕王在一天,慕容博還會克製一天。一旦燕王賓天,兄弟之間必然再起刀兵。


    如今站在他這邊的,老三慕容謙算是比較中用的,能帶兵打仗。雖然軍功不比慕容厲,但是玉喉關那邊還算是有些威望的。老四慕容儉算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至今連幾個兄弟的鼻子眼睛都分不清。


    老六雖然不太中用,然而立場卻也是向著他的。


    這些年王後幾度經營,朝中大臣大多也是支持他登基。但是這些人都是文官,哪怕數量眾多,比起慕容厲手下那些身經百戰的將軍武夫,怕是也不占優勢。


    一想到這裏他就想罵慕容厲,這些年自己同母後對他也不可謂不好吧?這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可現在也不是置氣的時候,這個人跟老鼠蟑螂一樣,怎麽也打不死。他正想著,外麵有人送了錦盒進來。稱是令支那邊送來的消息。


    暗號、接頭信息都對,甚至連人也是臉熟的。太子命人接過來,拿在手裏,剛一打開,一股濃煙噴射而出!


    太子一驚,因著慕容博那邊從來也沒主動出過手,他一直比較大意。哪裏料到自己擱在老五眼皮子底下的眼線傳回來的東西會有問題?!那盒子打開之後就沒法再關上!整個宮殿裏立刻便有粉狀物漫延開來!


    慕容慎立刻屏住呼吸,那本來就是他的東西,他當然知道怎麽毒性!他趁著吸入微少,還能動彈,立刻飛奔向庫房。途中太子妃送湯羹過來,見他的門客、謀士都在,一時沒好進去。


    然而就在這時候,大家都爭先恐後地往外跑,她同侍女等人知道不對,也準備往外走,可女人家的動作,哪裏有煙霧粉塵來得快?太子其實是第一個衝出來的,然而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沒有將她帶離這裏。他需要在毒發之前,爭取以最短的時間去取解藥!


    千鈞一發的時刻,哪裏顧得上女人


    太子妃被衝出來的門客、大臣們撞倒在地上。一聲驚呼,當即也吸入了喉中。幸得毒煙擴散至此,已經失了大半毒性,沒有立刻致死。


    太子從庫房中拿出解藥,然而這樣的劇毒,他的解藥又有多少?數來數去,一共也隻得十二粒!


    光是門客、大臣就有十幾人,下人們就不論了。還有太子妃……無論如何是不夠的。


    他眸光一沉,不動聲色,當即自己先服了一粒。然後拿著解藥出去,將解藥先發給依附自己的朝臣,然後發給幾個門客。此時太子妃已然毒發,呼吸困難,說不出話。


    慕容慎抱著她,待諸人服下解藥,方容色肅穆地道:“多年以來,本宮與母後承蒙各位關照。一直以來,與各位肝膽相照。如今遭宵小陷害,解藥數目有差。本宮斷不能讓諸位陪我斷送在小人之手。但本宮與太子妃,幼年即識,情深意重。如今願陪她一並等待解藥送至,死生但憑天意。”


    諸人一聽,登時熱淚盈眶,齊呼:“殿下!”


    那些沒分得解藥的門客也再不敢抱怨――太子和太子妃都沒有解藥,你他媽還敢抱怨?!


    慕容慎抱著太子妃,踉踉蹌蹌地行至房間裏,太子妃握著他的手,眼眶含淚。慕容慎假作毒發,將額頭與她相抵,輕聲說:“別怕,我在。”


    夫妻二人依偎於一處。


    太子妃其時不過二十二歲,與太子育有一子。她握著慕容慎的手,呼吸越來越艱難,光潔的麵龐發紅,嘴唇已然變成了紫色。


    慕容慎看她張開嘴,想說什麽。但待側耳去聽的時候,她螓首微側,已然氣絕。慕容慎緩緩鬆開她的手,目光褪卻了先前的深情,慢慢變得冷靜。他伸出手,合上她圓瞪的眼睛:“你是本宮的太子妃,永遠都是的。他日登基,本宮定會冊封你為皇後。”


    不需要心痛吧,身為一個儲君,豈能耽於兒女情長?


    到底□□出自東宮,他門下二人對□□知之甚深,沒過多久,便有人製出新的解藥送過來。


    臣工與門客俱都得救,太子也以吸入量微小為名,緩過勁來。隻可憐太子妃,年紀輕輕,香消玉殞。


    慕容慎握著她的手,感覺那柔荑慢慢冰冷。那一刻,突然發覺原來一直陪在枕邊的人是真的這樣去了。再不能複生。也不是不難過的。


    他握緊雙手,心裏驟然湧起刻骨的恨意,慕容博、慕容厲,若我登基,必殺盡爾等老幼!讓你們也嚐嚐這至親離散的滋味!


    他想將中毒一事稟明燕王,然而細查之下,發現毒是他的毒,送錦盒過來的人,也確實是他安排在益水鎮的眼線。登時隻能啞巴吃黃蓮,幹咽了這口氣。


    當天下午,慕容慎前往棲鳳宮,求見王後。母子二人一商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當天夜裏,王後在燕王慕容宣的飲食中摻入大量助眠的藥物,令其昏睡不醒。隨後派禁衛軍兵分兩路,分別前往康王府和巽王府,見人即殺,尤其不能放走康王和巽王!


    然而待禁衛軍趕到時,隻見兩座王府已然人去樓空,隻剩些掃灑粗仆。


    王後知道大勢不好,就在禁衛軍去抄王府的時候,慕容博的人在城中造謠,稱王後令守城軍隊一並趕往巽王府,擒殺巽王。守城軍隊都是王後的人,當下就有些懷疑。又見禁衛軍確實往康、巽兩座王府而去,為搶頭功,立刻帶兵前往。


    正值此時,慕容厲率軍十五萬,經西華門攻入晉陽城!西華門城門吏嚇破了膽,開城乞降。慕容厲大軍長驅直入,兵不刃血地占領了晉陽城。


    太子與王後聞聽之後,惶惶然如驚弓之鳥。最後挾持舒妃,帶著依然昏睡的燕王、依附於自己的大臣、門客、軍隊等逃往晉陽城以東的漁陽。


    晉陽城騷動了一夜,一夜之後,天地改換!


    慕容博尚有些懵懂,他聽謀士魏賓之言,命王妃蘇菁回鄉探親。讓兒女、姬妾俱都改裝隨行。再從巽王府接出王妃、小郡主、藍釉母子與蘇菁一並出城。魏賓隻是道王後與太子會帶人前來抄查王府。卻對慕容厲攻打晉陽城一事隻字未提。


    慕容博這時候也火了:“老五!你真是放肆!若是父王醒來,我等如何交待?!”


    慕容厲沉默,然後說:“起兵叛亂的是我,關你屁事。”


    慕容博一怔,說:“老五!我們之前不是早就說過……”


    慕容厲不待他說完,轉身對周卓道:“出城去看,說不定還能趕上你老子。”


    周卓苦啊,他老爹周抑,那是燕王黨,對太子也是真心擁護。偏偏他跟了慕容厲,若真是兩軍交戰,可如何是好!他總不能把他老子射成刺蝟啊!


    他苦,他老子更害怕!沒看清追兵之前,連箭都不敢放!雖然真是想把這個逆子打死,可周家三代單傳,可就這一根獨苗啊,萬一有個閃失……


    是以這一戰,雖然一追一逃,卻傷亡不大。


    慕容博跟慕容厲當然是沒有心思想什麽王位的,燕王和舒妃都在太子手裏,當務之急,自然是先把人救出來。漁陽以東,太子代燕王發詔,稱巽王慕容厲、康王慕容博夜襲晉陽,背宗忘祖,乃大燕千古罪人!


    漁陽以西,慕容博昭告百姓,稱廢太子慕容慎為奪王位,不惜謀害燕王。謀害不成,挾持燕王逃離晉陽。


    雙方各持一詞,互不相讓。


    慕容宣醒來之後,聽慕容慎說了情況。當然是慕容厲、慕容博起兵夜攻晉陽那個版本。他安靜地聽完,然後問:“兒子,接下來你想怎麽辦呢?”


    慕容慎一怔,怎麽看自己父王的模樣,也不是太意外的樣子。他小心翼翼地說:“當然是發出檄文討賊,擁戴父王回到晉陽城,奪回王位,誅殺賊子!”


    慕容宣說:“兒啊,亂臣也好,賊子也罷,不是靠兩片嘴皮子就能討伐的。你覺得現在你手裏的軍隊,能跟厲兒的鐵騎抗衡嗎?”


    慕容慎一怔,然後不解――就算我不能,父王你也要幫我啊!


    他後退一步,跪下:“兒臣以為,父王威望卓著,隻要登高一呼,三軍必然望風歸降。老五竟然敢行這逼宮奪位之事,本就是不義之師,當然明不正言不順!若兒臣想法有誤,求父王指點!”


    慕容慎疲憊地說:“孤是問你,慎兒,你自己有什麽應對之策?”


    慕容慎思慮良久,說:“兒臣暫時未想到。父王且先休息,待兒臣想到良策,再來稟告父王。”


    慕容宣點頭,揮手說:“下去吧,告訴你母後,不要為難舒妃。她畢竟也是你名義上的母妃。”


    慕容慎磕頭,告退。


    聽見他腳步聲漸漸去遠,慕容宣突然歎了一口氣。當初父王賓天的那一夜,安陽侯達奚琴為他偽製了傳位詔書。他握著詔書的第一件事,就是帶兵前往衛王府,擒殺衛王。然後追殺兩個已經被削去爵位、貶為庶民的兄長。


    兄長的死訊傳到燕王宮裏,先帝廢後薑碧蘭於冷宮自盡。死前在宮磚上留下一行血書,觸目驚心。


    這樣一代一代啊,你爭我奪,同室操戈,像是沒有止境。


    現在,輪到他了。


    王後進來,服侍他喝藥,慕容宣閉上眼睛,隻覺得累。越熟悉的笑容,越讓他覺得疲憊。


    慕容慎其實有辦法對付慕容厲,但是這個辦法絕對不能說。因為慕容宣一定會反對。不止慕容宣,甚至老三和老六也未必會同意。他深吸了一口氣,想了半天,還是找來一個門客――石忠安。


    他揮手,示意石忠安上得前來:“附耳過來。”


    石忠安將頭湊過去,慕容慎的目光又陰暗又冷靜:“本宮修書一封,你立刻攜此秘密前往西靖。一定要見到西靖季木澤將軍,將此信親自交給他。如他有意,可與本宮私下相會。”


    石忠安接過信,有心要問上一句,但終究跟他久了,想想,轉身出去。


    慕容慎一個人想了很久,隨後又找來另一個門客鄭久,對其道:“你悄悄前往東胡,求見他們可汗,就稱本宮想向鐵木吉可汗借兵十萬,待擊退匪寇之後,願取十城之地,酬謝可汗。”


    鄭久一聽,還是有點猶豫:“殿下,那東胡乃是匪寇一般,這些年大燕倚仗玉喉關雪山天險,他們尚不敢大舉來犯。若是引兵入關,隻怕請神容易,送神難呐!”


    慕容慎揮手,道:“本宮自有安排,去吧。”如果東胡敢有異心,正好同西靖結成盟好。以狼對虎,饒他們也不敢如何。


    他雙手緩緩握緊,不是不知道父王已有易儲之心。可是這一回,我讓要天下人都知道,我慕容慎比及慕容博與慕容厲,毫不遜色。


    大燕曾經本身就是西靖國的臣屬國。後來慕容炎登基之後,據不納貢。西靖派兵前來征討,三戰三敗。最後大燕強行從西靖版圖中分離出去。


    西靖素來垂涎這塊曾是自己囊中物的肥肉,在慕容炎駕崩之後,曾數次南征。慕容宣也算是有識人之明,先起用周抑,後用慕容厲。西靖屢次無功而返。上次中了慕容厲聲東擊西之計,被慕容厲火燒建業城,十二萬人死於大火。西靖膽寒,近幾年隻是小打小鬧,未曾大舉入侵。


    好不容易趁上次大燕內亂,準備進來分一杯羹,誰知道又被慕容厲敗於馬邑城外。至此,西靖再無異動。而今接到慕容慎的信,西靖皇帝那顆安份了沒多久的小心髒,又開始活躍跳動。


    慕容慎當然知道他的心思,細看了石忠安帶回的西靖皇帝手書之後,再度遣使,與其商定起兵的日子。


    不多久,東胡鐵木吉可汗也遣使前往,與慕容慎私下商量割地之事。他倒是精明,圈出了十座最富饒的邊城。慕容慎雖然心疼,然而咬咬牙,也忍了。


    如果真能奪得燕王大位,天下人再不會用看笑柄的眼光看他。他再也不是棄城出逃的太子。


    相比之下,十座城池不算什麽。


    慕容博與慕容厲站在晉陽城高深的城牆上,向下俯瞰。整座晉陽城,城裏城外皆盡收眼底。城外,那林蔭滴翠,阡陌交錯延展,仿佛沒有窮盡。城內的百姓或負擔、或提籃,來來往往,川流不息。慕容博說:“此後史官筆下,你我永遠難逃叛逆二字。我是沒得選擇,隻有這麽一條有進無退的路。可是如果你跟著太子,必能搏一個良將賢王之名。老五,你後悔嗎?”


    慕容厲說:“他人毀譽算個屁。”我再不要,為了什麽天下大義而陷身絕境,舍我至愛至親。


    那才是,真正會令我驚痛愧悔的事情。


    是非功過,他們說,就讓他們去說啊!


    誰他媽在乎青史怎評!留什麽生前、身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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